重玄子的道法竹簡,詳細的收錄了自己修煉的心得。


    然而讓庾獻有點發懵的是,裏麵重玄子提到最多的,竟然是如何收束自己的經脈,開辟旁支!


    這簡直是和鶴鳴道宮的法門格格不入。


    然而仔細讀下去,庾獻才弄明白究竟。


    自己從後世元氣稀薄的時代轉生而來,一心覺得這個時代,修道鼎盛,是修煉的樂土。


    然而卻沒想到,這個時代的人也有自己的蛋疼。


    因為之前的之前,還有之前。


    元氣的變化,在這個時代已經開始顯出威力。


    鶴鳴道宮所修的道法,來源於古時煉氣士。那時候元氣更加濃厚,煉氣士舉手投足都威力無窮。


    然而隨著元氣漸漸流逝,煉氣士那如飲江河般修煉法門,已經不適應這個時代的發展。


    修道人每天吞吐,雖然調用的元氣甚多,但是能夠吸納的比例實在不夠看了。


    鶴鳴道宮中的應對策略就是尋找天資更好,擁有更強壯經脈的苗子,盡可能降低外界變化的影響。


    不過重玄子卻另辟蹊徑。他依靠修煉的木屬性功法,將自身經脈視作根須,不斷的開辟分支,讓元氣盡可能久的滯留體內,浸潤自身。


    庾獻看到這裏,哪裏還能不明白。


    自己前生所修煉的法門,是修道功法變化的必然趨勢!


    上古煉氣士們的法門太過粗獷,隨著元氣的流逝,一定要慢慢走精打細算的路線。


    這就像是庾獻開著小排量的車,羨慕人家大排量的開的帶勁。


    但是等油緊張的時候,大排量的隻能考慮減低配置,降低油耗。


    可惜的是,庾獻此時的處境有點尷尬,他的修煉功法對吐納的元氣利用效率極高,可是量卻上不去。


    庾獻匆匆看完,心中有了明悟,看來還是得走出一條自己的路才好。


    反正他知道未來修煉的正確方向,若是依照自己的經驗,把現在的功法改良,說不準自己還有稱宗做祖的機會!


    庾獻沉思的這會兒功夫,祭酒道人已經帶著道童去中央站定,開始考校修為。


    一些百姓擠上前來,嬉笑觀望。


    這些少年修行的都是一些淺顯的法門,能夠使用一些丹石材料,或是一些輕身的遁術。


    庾獻在後世沒見過這麽多花裏胡哨的技巧,但是以他的境界,輕而易舉就嫻熟於胸。


    庾獻看著那些道童兩兩比試,實在提不起多大的興趣。


    他左右一望,頓時輕“咦”出聲。


    緊挨著他圍觀笑鬧人群之中,一個二十七八的藍衫大漢,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這大漢身材壯碩高大,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一雙眼睛倒是炯炯有神,顯得元氣滿滿。


    他揣著袖子左顧右盼一番,接著又定定的看著場中。


    場地正中,兩個道童正在演練著拿手的遁術。


    這兩人修為淺薄,倒也無甚稀奇,無非是借助特定的五行,加快自己的身法。偶爾也會使用一些丹石材料,運起法門相拚。


    不過雙方你來我往,打的甚是激烈。


    壯碩青年看了一會兒,用手抓抓頭,見周圍百姓叫好,心中有點吃不準。


    他雖然有些道行在身,不過路子太野,很多事情不知究竟。


    道法本領倒也罷了,隻是道童修行尚淺,資質卻無從分辨。


    他抬頭張望,正好瞧見庾獻看他。


    當即努力做出和善的樣子,咧開嘴,聲音渾厚的問道,“少年郎,我來問你,你可知道這兩個道童資質如何?”


    庾獻已經穩穩進入鶴鳴道宮,還拜在重玄子門下,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


    聞言敷衍的說道,“還可以吧。”


    那壯碩青年卻頗為較真,認真的問道,“哦?可以在哪裏?”


    “可以在……”


    庾獻的目光再次掃了過去,就見場中的兩個道童都沒了之前的威風,像是普通人家的頑童一樣,拳腳相向起來。


    庾獻一頓,“額,衣品不錯。”


    ?!!


    那壯碩青年有些懵,這些人不都穿著一樣的道袍嗎?


    人類的觀點還真是奇怪。


    壯碩青年抓了抓腦袋,又連忙問道,“那你覺得哪個會贏?”


    聽了此問,庾獻也有點躊躇,“個子高的主修木遁,迴藍快一點,不過修行金遁的矮個子,cd更短。我覺得應該是矮個子贏吧……”


    那壯碩青年臉上一僵,cd是他媽的什麽鬼?


    仔細一看場中,高個子的道童果然率先發難,一邊撕打一邊捏動法訣。卻不料,那矮個子的法術完成的更快,兩人本就是不相上下,又都是強弩之末。


    矮個子道童使用一枚丹砂化在掌中,接著那拳頭由粉紅變得銀亮,重重地將那高個道童打飛。


    “厲害!”


    壯碩青年有點佩服的看了庾獻一眼。


    接著又有幾位優秀的道童上場,其中不少道童施法迅捷,心思敏銳,讓壯碩青年那炯炯有神的兩眼放光,心動不已。


    庾獻這會兒被人勾起了談興。


    憑借著自己過人的水準,完全充當了一個稱職的遊戲解說員。


    就算壯碩青年沒問,也抄著手,興趣盎然的在旁邊狂刷彈幕。


    那目光炯炯有神的壯碩青年,在旁邊聽著就有些不爽了。


    這孩子怎麽這麽多事呢,老子很欣賞這幾個的!


    忽然,他見小少年也是一身道袍,不由耿直的質問道,“你這麽牛逼,你怎麽不自己上呢?”


    咦?這個問題問的好啊!


    庾獻詫異的看了壯碩青年一眼,“剛你不在?”


    壯碩青年有點不好意思的抓抓頭,“我來晚了。”


    “哦。”


    庾獻決定原諒他。


    接著一臉自豪的說道,“我是保送生!”


    “額,我不是很懂。”


    那個壯碩青年很是困惑。


    “很厲害就是了。”


    裝逼失敗,庾獻不準備多聊。


    壯碩青年聽了,滿臉的半信半疑。


    “真的嗎?”


    庾獻哼哼兩聲,“當然啦!比他們厲害多了!”


    壯碩青年聽了不接話,低頭思慮半晌,最後心一橫,發狠大叫道,“好,那就是你啦!”


    “咦?”


    庾獻一臉疑惑的扭頭看過來。


    這貨沒毛病吧?


    庾獻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壯碩青年,腦袋忽然向前一拱,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整張臉也猙獰起來。


    隨後唇齒外翻,下頜前突,身子鼓脹,掙爛衣衫,猛然化作了一隻犍牛般大小的烏青色的野豬。


    這野豬筋肉飽滿,皮毛光可鑒人,微微一動,光澤流轉,充滿了異樣的力與美。


    “妖、妖怪啊!”


    這邊的突變早就驚動了旁邊看熱鬧的鄉民,一時如同炸了鍋一樣,哭爹喊娘,四散而走。


    場中比試的道童嚇得戰戰兢兢,就連祭酒道人都看的呆若木雞。


    庾獻這會兒早就看傻眼了。


    這個時代,還特麽有妖怪?!


    小爺隻在書裏看過啊!


    野豬向前那一拱,嚇得庾獻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野豬兇猛異常,哪管什麽青紅皂白,尺餘長閃著寒光的白森森獠牙挑住庾獻的衣服,將他向後一甩,就落在寬闊的背上。


    隨即,嘶叫一聲,直奔山前。


    庾獻經此大變,早就六神無主,張開的喉嚨裏扁桃體一陣震蕩,“豬啊啊啊啊——”


    驚駭之下,哄鬧的人群哭喊著四處奔散,到處吵嚷喊叫。


    那野豬狼奔豕突,橫衝直撞,一路打上鶴鳴寶殿!


    祭酒道人這才緩過神來,聲嘶力竭的大叫道,“快!快去稟告治頭大祭酒!快去稟報治頭大祭酒!”


    話音未落,早就響起一聲暴喝,“何方妖物,敢衝撞我鶴鳴大殿!”


    接著一幅卷軸飛來,在空中展開,彌散出道道清氣,向底下奔逃的野豬卷去。


    祭酒道人見了,大喜過望,“這是《老子想爾注》!是師君!”


    原來張魯也被底下的變故驚動,從閉關處趕了出來,一臉慍怒的要收服妖邪。


    野豬正渾然不知的奔走,在他背上的庾獻卻瞧了個清楚。


    眼看一道寫滿金字的卷軸卷來,真是欲哭無淚。


    這他媽的!


    庾獻連忙扯著嗓子大叫,“這裏還有人質!還有人質啊!”


    然而這時哪顧得的了許多,卷軸離地越近,越發舒展,眼看要將兩人纏裹煉化。


    那野豬發急,口中吐出三幅黃絹迎了上去。


    這三幅黃絹黯淡斑駁,隻剩下瑩瑩微光,和那《老子想爾注》甫一碰撞,就光芒散盡,倒撞而迴。


    野豬將三幅黃絹一口吞下,越發惶急的四處亂竄。


    庾獻左右看看,靈光一閃,用力在豬背上一拍,“笨蛋,還不快躲到大殿中去!”


    庾獻算是看出來了,豬妖雖然看著彪勇,但是法力卻很微弱,智商也不太高,這時候不趕緊躲起來,隻能是死路一條。


    庾獻倒是不在乎這豬妖的死活,可是自己卻不能搭上啊!


    那壯健彪悍的野豬早就昏頭昏腦,被少年這一催促,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扭身就用白森森的獠牙撞開殿門,闖入鶴鳴殿中。


    那寫著金字的卷軸,卻絲毫不肯罷休,一定要除惡務盡,仍舊怒張著向前席卷,整個大殿盡在囊括之中。


    野豬欲待再次吐出黃絹,然而前次對撞本就法力受損,現下更是無能為力。


    再說,以它的法力,縱然寶絹珍貴,哪是張魯這個掌教師君的對手。


    庾獻見這野豬一臉驚懼,一副閉目等死的模樣,心中百般不甘,口中絕望大叫,“媽的!小爺還沒活夠呢!”


    猶自奮力掙紮。


    忽然,他見殿中供著一個狹長的木盒,大約尺餘長短,數寸寬狹,上麵以黃紙符印封存。


    這木盒不知是什麽木料,如同曬黃的焦藤一樣,泛著淡金色。


    拚一把!


    庾獻顧不得不多想,從野豬背上跳下,大步走向供桌,一把將那木盒抓起,猛的向那卷軸砸去!


    那木盒在空中翻騰滾動,上麵符紙亂掀,外放出一個個金色符咒的虛影。


    看到有這般異象,庾獻心中一喜。


    有門!


    接著那木盒重重的砸在飛來的卷軸上。


    這一記猛撞,打的木盒上的符紙亂飛,外放的金色符咒虛影也都四下潰散。


    庾獻心中一驚,糟了!


    老子的法力這麽低微,這是拚輸了!


    還未等多想,那木盒就唿嘯著倒飛而迴。


    庾獻手忙腳亂的去接,卻不料倒飛而迴的木盒勁道甚足,抓在手中竟然還脫手而出,重重的撞在他的胸前。


    庾獻胸口一悶,“哇”的一口鮮血噴在那木盒上麵。


    木盒上麵的符紙本就被《老子想爾注》打的斑駁四散,被庾獻的鮮血一噴,如同被炙熱的東西點燃一樣,無火燃燒起來。


    那些零碎的符紙倏忽燒盡,卻沒有半點灰塵落下。


    剩餘的鮮血都盡數落在木盒上,慢慢地滲透紋理。


    庾獻顧不得許多,連忙去看那道要命的卷軸。


    卻見那卷軸挨了木盒這一砸也不好受,上麵彌散的清氣幾乎散盡,卷軸上的金字也失了色彩。


    那卷軸一卷,直接向遠處飛走。


    庾獻這才眼前一亮,哎喲,這盒子是個寶貝啊!


    還沒等庾獻有什麽別的想法,卻見那如同犍牛一般的野豬精已經迴過神來。


    接著仍舊把豬頭向前一突,將少年用尺餘長的獠牙挑飛到半空,隨後在少年的哇哇大叫中,用豬背接了,緊接著向殿後深處竄去!


    庾獻真是欲哭無淚了。


    小爺招誰惹誰了。


    你逃你的,非拉著小爺做什麽?


    庾獻一時惱怒,又見識了手中寶器的威力,當即毫不猶豫的拿起,奮力的向那野豬背上一砸!


    誰料那剛才還大顯神威與眾不凡的木匣,自從被庾獻的鮮血汙過之後,似乎失去了光彩,古樸樸笨拙拙的,砸在那巨大的野豬背上,不但沒有絲毫異象,反倒震得少年的虎口都有些疼了。


    這尼瑪!


    庾獻傻眼了。


    眼下隻能跟著這妖怪繼續作死了。


    庾獻緊緊抓住豬鬃,慌張張的向外看去。


    那符文卷軸雖然沒再來,但是遠遠能看到負責降妖驅魔的治頭大祭酒,已經帶著不少道人向這裏急速趕來。


    這會兒,野豬已經帶著道童衝出大殿,繼續向鶴鳴山中深處闖去!


    這妖怪真有種啊!


    庾獻心中隻有一個服字。


    他鬱悶無比的用手中寶匣敲著那野豬,“我說,你都快被打死了,怎麽還非要裝逼,別固執了,趕緊逃啊?”


    那正急速奔跑的野豬渾身一震,停下腳步,在山坡上略一徘徊,看看那些追趕而來的道人們,又向側方衝去。


    “靠!”


    庾獻立刻秒懂了,這妖怪不是不想跑,而是個路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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