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園裏,小蠻正有些擔心的立在北虞身邊,“奶奶,您這樣做,會不會開罪了英王妃?”


    北虞靠在美人榻上,眼睛平視著窗口的幾盆蘭花,“咱們人生地不熟的,什麽也不要做最好,多做多錯。何況連先前是誰管著秋衣的差事都不知曉,我們何顧平白得罪這個人。而且,我覺得這也是王妃借刀殺人的伎倆。”


    小蠻還是皺著眉,“可是縱是這樣,奶奶也開罪了王妃啊?”


    北虞嫣然一笑,“她能借我去開罪別人,我就得罪得她去。”


    小蠻緘默了,自家奶奶的手段越來越超出了她所想的範圍,小蠻覺得再不快快學著做事,隻怕要跟不上自家主子的思路了。


    小丫頭進了來,“奶奶,彭嬤嬤來了。”


    小蠻不由得望向北虞,剛從英王妃那裏出來,彭嬤嬤就追了過來,一定和製秋衣的事脫不了幹係。


    北虞微微一笑,“快請彭嬤嬤進來。”


    小丫頭打著簾子,彭嬤嬤進了來,“三奶奶”。


    北虞目光落在彭嬤嬤手裏捧著的一本帳簿上,“嬤嬤此來何事?”


    彭嬤嬤躬身迴道,“三奶奶,王妃讓奴婢把製中秋衣衫的帳目交於三奶奶。”


    強行讓你收下帳目,你不管也得管。


    北虞臉色一慌,忙站起身來,“嬤嬤瞧您說的,我實在擔不得此重任,不是我非要卷了母親的麵子,是我先前兒在家裏並未學過這些。嬤嬤請想,現在就管了這製衣的差事,出了差錯,此後叫我在王府裏如何做人?”


    這事已經說得相當坦誠。


    彭嬤嬤卻垂著頭,不為所動,“奴婢隻是奉了王妃的命,還望三奶奶不要為難奴婢。”彭嬤嬤說著,上前幾步把帳簿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即走。


    北虞望著放下的藍皮帳簿,歎了一口氣,吩咐小蠻,“小蠻,你去買範嬤嬤找來,就說我有話問她。”


    小蠻有些不知奶奶是何用意,答應著就退出去找範嬤嬤去了。


    不多時,一個三十多歲,麵色黝黑的婦人進了來,“奶奶,您叫奴婢?”


    範嬤嬤進來時,降香識趣的帶走了屋裏的小丫頭們,隻留小蠻一人在房中服侍。


    北虞這幾日一直在忙,卻沒時間和掌管榕園的這位嬤嬤說上一句話,現在範嬤嬤就在眼前,北虞不由得多看了範嬤嬤幾眼。


    “範嬤嬤?”


    範嬤嬤忙答應一聲,“奶奶有何吩咐?”


    北虞收迴目光,雙眼望向手邊的茶盞上,“嬤嬤來府上多久了?”


    北虞問了開頭,範嬤嬤垂著目恭敬,且極自然答道,“奴婢來府上已有二十多個年頭了,起先隻是一個丫頭,後來得主子們的教導,給了奴婢的臉兒,才當了嬤嬤。”


    主子們,那麽這個主子到底指的是誰呢?


    北虞美麗的嘴角,輕輕一勾,“嬤嬤即是老人兒,我有件事想讓嬤嬤幫我拿個主意。”


    範嬤嬤聞聽此語,頭低得更低,“奶奶瞧得上奴婢,是奴婢得福氣,有話但請奶奶問就是了。”


    北虞便把製中秋衣的差事告訴給了範嬤嬤,北虞問道,“依嬤嬤的主意,如何才好?”


    範嬤嬤連眉頭也沒皺動一下,她幾乎是想也未想,馬上就答道,“奴婢想著,這差事奶奶還是不要接了,奴婢可以幫奶奶把帳簿送還迴去。”


    北虞笑容深了些,“那就要勞動嬤嬤走一趟了。”


    範嬤嬤施了禮,“奶奶哪裏話,為奶奶效力是奴婢的本分。”


    北虞也不再多話,範嬤嬤從桌上拿起帳簿就退了下去。


    範嬤嬤下去了,竟然真出了院子去了。


    小蠻立在窗邊旁望著出去了的範嬤嬤,大惑不解,奶奶到底和這範嬤嬤打什麽啞謎呢?自己怎麽覺得懂了一半,不懂一半。


    北虞抬眼看向正張望著的小蠻,笑道,“小蠻,你在想什麽?”


    小蠻皺了皺眉頭,“奶奶,奴婢知曉您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去趟王妃這渾水。可是您為什麽又去問範嬤嬤?”


    北虞笑著拿起濕手巾,躺在榻子上,手巾蓋在青絲上,“總不能讓旁人試了我們,而我們不試旁人。”


    小蠻眨了一下眼睛,瞬間明白了,奶奶就是要試試範嬤嬤是誰的人。如果範嬤嬤是王妃或是側妃的人,範嬤嬤巴不得榕園這裏越亂越好。可是瞧範嬤嬤今日的言行,她幾乎是當機立斷的建議北虞不要接這一攤子。


    按理兒說,範嬤嬤該可能是何侍妾或是葛侍妾的人,但依這兩個人這幾日的行事作風,一個能把女兒管教得臉上藏不住什麽事的母親,豈會心計深厚?再者,三爺身邊連王妃都安插不進通房丫頭來,更別提一個小小的何侍妾了。


    至於葛侍妾就更不用提了,她連安插人的本事都沒有。


    這麽忠於剛剛進門幾日的新奶奶的管事嬤嬤,範嬤嬤除了是三爺的人,還會是誰的人?


    小蠻先前兒隻是覺得三爺人很好,待自家主子是細心體貼的。若不是真心實意的和奶奶過日子,何苦打算得如此周到。


    可是現在小蠻更加佩服起三爺來,三爺真真是真人不露相。


    小蠻由衷的讚道,“三爺真是能人。”


    手巾蓋住了北虞的額頭,北虞閉著目享受著來自頭頂上的清涼,“即是三爺為咱們打點好了榕園,想來我們也容易了許多。”


    小蠻抿著嘴笑,“到底是奶奶的福氣,嫁進來,再不必如先前兒一般還要收拾了自己的院落了。”


    北虞哼了一聲,麵前卻忽然閃動著魏羽瑭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了。


    門外的小丫頭這時候迴道,“三爺迴來了。”


    說曹操,曹操即到。


    魏羽瑭走了進來,臉上已是細微的汗珠子。


    小蠻忙浸了塊帕子,遞到魏羽瑭麵前。魏羽瑭接過帕子,擦著臉,目光落在靠在榻子上的北虞身上。


    魏羽瑭開了口,“你就這麽熱麽?仔細別激到。”


    北虞取下頭上的手巾,交於小蠻,揮手遣出去小蠻,把小幾上的茶盞向魏羽瑭麵前遞了遞,“三爺的耳報神可向三爺匯報了?”


    魏羽瑭輕挑眉毛,“你指哪一件事?”


    “自然是母親中秋裁衣的差事。”


    魏羽瑭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園子裏的事由三奶奶作主,我隻樂得逍遙。”


    就是說知道這事了。


    魏羽瑭似笑非笑,“不過外麵的事,倒是有一件,我想著告訴你一聲。嚴府的嚴大姑娘定親了,定的是端明殿學士李大人的嫡長子。李大人的學識,很是了得,李大爺也是恪守讀書人的規矩,人品嚴謹,學識也好。”


    端明殿學士為正三品,一般由久任學士大臣擔任。


    北虞點了點頭,看來嚴大人隻想自家的女兒過得舒服些,不想女兒太掌富貴。


    魏羽瑭繼續說道,“想來過幾日嚴姑娘許是會給你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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