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瑤突地迴神,垂眸福了福,“謝二公子客氣了。”


    謝丕頷首,未再言語,隻攬著崔九貞朝不遠處停留的馬車走去。


    臨走前,崔九貞迴頭看了眼依舊立在船頭的人,湖麵吹起的風將她衣擺揚起,頗有幾分姣姣之姿。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費瑤朝她頷了頷首,不卑不亢。


    崔九貞彎起唇角,隨著謝丕的攙扶上了馬車。


    迴府路上,她特意讓如雲去買了些吃食,畢竟家裏還有幾隻猶如嗷嗷待哺的獸,若是不捎迴些什麽,準要鬧脾氣的。


    謝丕看了眼堆了一車的東西,到底沒忍住,“莫太慣著他們。”


    崔九貞頓了頓,擺弄著帶迴的零嘴兒,虛虛道:“偶爾也是可以的嘛……”


    見她巧笑倩兮的模樣,謝丕到底沒再舍得說她什麽。


    迴到府中,她將帶迴來的東西分別送到太子和崔雲纓院子裏,總算讓他們高興了把。


    翌日,捧著把杏仁兒吃的崔雲纓來串門兒了,因著昨日未曾跟她出去,現下問起那費瑤便打聽了些。


    “……那費家不是號稱清流一派,怎麽現下眼巴巴地趕著來討好咱們崔家了。”


    “後宅自然有後宅的一套生存規則,你現下還不懂。”


    崔九貞擺弄著花,小心翼翼地給它們澆水,量多量少都極為有要求。


    現下八月裏,她的墨菊要好好養著,等九月準能開的好看。


    “就說京中貴婦圈兒裏,誰又能是真正的清流一派呢!”她說不清是諷刺還是什麽的口氣,讓得崔雲纓似乎明白了什麽。


    在京中已有過不少時日,自然曉得她說的何意。


    不禁苦了臉,“嫁人真麻煩,這般多事。”


    崔九貞聞言,抬眸睨了她一眼,“這才哪兒到哪兒,你將來可是要做宗婦的,更累呢!”


    “喔,二姐姐!”崔雲纓停下拿著零嘴的手,麵色凝重道:“你說我現下悔婚還來得及嗎?”


    崔九貞:“……”


    “要做夢迴去做,甭來我這兒礙事。”她一臉冷漠地推開她湊近的臉。


    崔雲纓撅了噘嘴,也不介意,又往嘴裏塞了個杏仁兒,含糊不清道:“我覺著我嫁人了不一定能比在家中過得好,萬一受委屈了如何是好?”


    崔九貞頓了頓,抬起頭正色道:“若是你夫婿給你委屈受或是欺負了你,我崔家必定要他好看,輕則家破人亡,重則命喪黃泉!”


    她眸色冷淡,此時麵無表情的模樣將謝丕的神色學了個十足,倒是令得崔雲纓一怔。


    想到王衍和王家,崔雲纓莫名就信了她這話。


    甜甜一笑,依賴地挽住崔九貞的胳膊,蹭了蹭。


    從前怎麽就沒發覺自己這二姐姐這般好呢!


    仿佛待在她身邊便能無憂無慮,極盡安全了。


    這種感覺是她那最是知書達理的親姐姐也沒有給過的。


    “二姐姐,你真好。”她雙眼亮晶晶的,滿是依賴。


    崔九貞勾唇,“趕緊放開,甭耽擱我澆花。”


    崔雲纓一噎,滿腔的感動煙消雲散,她氣唿唿地往嘴裏塞了把杏仁兒,嚼得嘎嘣響。


    仲秋這日,崔家一眾人在玉蘭軒裏用了早飯,太子吃飽喝足先行帶著劉瑾和幾個錦衣衛迴宮去了。


    至於謝丕和崔九貞則是拜別了老太爺他們,趕早上了馬車迴謝家去。


    剛到府裏,就瞧見忙得暈頭轉向的孫氏,沒法子,被她抓了壯丁一道兒去忙活。


    “……中午母親去赴宴,要晚些時候才迴來,不過家中會來些親戚,需要作陪的,要勞煩你和三嬸嬸了,好在姑奶奶們今次不迴來,不然更有的忙。”


    孫氏拖著崔九貞邊走邊說道。


    遠遠的,隻聽到應和聲。


    謝丕看著她們走遠,自己則是去了自家父親的書房。


    因著謝遷的書房沒有對他禁止,是以看門的奴仆見他過來並未說什麽,而是擺了熱茶伺候著。


    茶霧在他麵前升起,謝丕看了眼奴仆,“你自去忙吧!我這兒不必伺候。”


    “是!”


    等奴仆下去後,他起身在書架最裏頭摸索了番,掏出一個盒子打開,拿出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書案前,他一目十行掃過紙上的內容,眸色漸漸轉深。


    另外幾張也被他拿了出來,越看麵色越冷。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突地收緊手指,片刻後,將紙張原封不動地放迴了盒子。


    不多時,他從書房出來迴到自己的院子,在走近熟悉的居室後,眼前不由地浮起了些記憶。


    他去自己的書房坐著,瞧見筆墨紙硯都規整地擺著,鬼使神差地研磨提筆,畫了副畫像。


    看著紙上熟悉的麵容,他冷漠的眉眼終是柔和了些許,像是初雪消融的模樣,驟然褪去了寒冷。


    他擱下筆,修長的手指摩挲過畫中人的臉旁,仿佛在撫摸著她本人一般。


    突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眸子微動,收起了已經幹了的畫像。


    “昳中,為父進來了!”謝遷的聲音響起,隨即門被打開。


    謝丕抬頭,麵上並無意外,“您來了。”


    “你是不是去過我的書房?”謝遷進來隨意地坐下,身後謝丕也走了過來。


    “都看到了?”他詢問。


    “是!”


    “你覺著此事,可是……”


    謝遷眉頭深皺,半天沒將那句話說出來。


    他憂心忡忡的模樣卻與謝丕淡然自若成了明顯的對比。


    到底是忍不住,他歎了口氣,“這般,你於他的先生之名恐怕隻會是……”


    “父親!”謝丕看著他道:“現下此事誰也不知,且究竟真相如何,十幾年過去真真假假誰又分的清楚。”


    “你說的不錯,但為人臣子,又怎可放過一絲一毫的可能,亂了皇室血統。”


    謝遷麵色凝重,“且,為父擔心的不止這個,而是倘若此事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那朝堂恐怕會掀起軒然大波。”


    近兩年朝堂已經不知流了多少血,若是這件事再翻出來,恐怕將是滅頂之災。


    想到這裏,他正色道:“昳中,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暴露,否則……”


    “您覺著掌握過兩朝大權的帝師會無所察覺嗎?”


    謝丕打斷他道。


    謝遷被他說的徒然一驚,老腰一軟,差點兒就要坐不住。


    “你是說,崔老先生已經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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