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金陵府衙之中,隻有李家人自己知道,他們究竟付出了多大代價,這才請得都指揮使的教頭們一起出手。


    金陵駐軍的教頭,足足有著數百人之多,都是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強人,被都指揮使招攬而來,為其訓練軍隊,代價必然是不小的。


    與此同時,都指揮使依舊上書兵部,請求調動軍隊對金陵周邊的山賊土匪進行圍剿。


    當然,這隻是一個幌子罷了,最大的利益已經拿到手了,其他的再不重要。


    從這裏去京城,就算是加急,也需要不少時間方能趕到,到時候法令下來,他調動軍隊出擊,便又多了一項戰功,何樂而不為呢?


    他抗胡歸來,本就不滿意一個都指揮使的職位,而若是再添戰功,若能再次拔擢,不說兵部左侍郎,至少也是又侍郎之職位。


    夏朝左右侍郎,乃是從一品官,僅次於兵部尚書。


    可左右侍郎的權利,卻是比之於他這樣的封疆大吏更大,那是京官,雖隻是一品差距,卻有著隨意監察各省軍隊的權利。


    除兵部尚書,左右侍郎便是兵部最大權利掌權者了,他雖有戰功,繼任兵部尚書也是渺茫,退而求其次,離他最近的位置,便是左右侍郎。


    尤其是右侍郎之位,現任右侍郎年事已高,距離隱退已經不遠了,是他最好的機會。


    左侍郎乃是金鑾殿上那位的心腹,這比兵部尚書的位置更加難得。


    夏朝現任兵部尚書,乃是戰功最卓越的一位老帥,曾多次解夏朝於危難之中,總領兵部,是無可撼動的。


    而他之所以如此執著於權利,也不過是為了一報當初那位的知遇之恩,否則以他罪人之身,何以官至都指揮使。


    就算戰功卓著,本身身負汙點,亦難得皇家信任。


    在夏朝境內,金陵都指揮使,人盡皆知,盡管其一身戎馬,北上抗胡,南下對陣蒲甘,大小百餘戰,卻是一生未娶。


    與他一同入伍的將領,皆是子孫滿堂,而他仍舊孑然一身,無妻亦無子。


    對於成家立業的解釋,他自有自己的說辭:“本將軍戎馬半生,經曆太多生離死別,不知何時馬革裹屍,難以顧全家人,此生既已許國,再難許卿!”


    至於具體的原因,隻有他自己知曉。


    坊間傳言,都指揮使大人高風亮節,一生報國,是為高風亮節。


    亦有傳言,都指揮使大人不能房事,因隱疾之故,羞於啟齒,不願被人知悉,故而一生未娶。


    隻是,無論如何,都指揮使大人都從未辯解,任由三人成虎,漠不關心。


    久而久之,流言蜚語自然破碎。


    而他自己知道,他這一條賤命,此生唯一的任務,便是報答那位的救命知遇之恩,盡可能幫助那一位完成宏圖霸業,妻兒乃是牽絆,容易讓他亂心。


    午夜夢迴,想到自己所言,“此生既已許國,再難許卿!”,心中苦澀又有誰知?


    這一日,距離李幼薇被劫持已過七天。


    駐軍大營之中,數百位全副武裝士兵模樣的人忽然騎著高頭大馬奔出大營,有人認出,這些人乃是金陵駐軍總教頭,一行約莫三百人,自西城門出城而去。


    與此同時,李家門前,十數馬車齊齊排開,有著家丁正在裝卸,四周都被李家家丁驅散,隻能遠遠看到,一個個箱子被提上馬車。


    “你說,這李家是不是準備去贖人了啊?如此之多的箱子,也不知道裝的什麽?”有路人竊竊私語著。


    “估計是銀錢!”


    “那得有多少銀錢,才能裝滿這麽多箱子啊?”


    “我咋知道,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麽多錢啊?”


    “也是,但為什麽不用銀票呢?那樣不是更輕鬆?”


    “誰知道呢,反正與我無關,我們兩個倒夜香的,在這裏談論人家多少錢,閑著沒事幹了嗎?幹活幹活……”


    金陵城西出五十裏,有一座無名山。


    之前出城的數百人,此時正埋伏在山腳之下的一處水溝之中。


    正午時分,李家隊伍來到山腳下,帶隊的李宗宇和隱藏在暗中的教頭隊打了一個招唿之後,便讓管家帶著車隊開始登山。


    “去告訴大當家的,李家的人來了,要不要采取行動?”


    “好,你繼續盯著!”


    管家帶著車隊在山丘上一塊十分平坦的區域停下,所有人都嚴陣以待,好在此處樹木稀疏,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便能第一時間察覺,倒也安全。


    隻是安全歸安全,對於管家而言,他心中很想罵娘:“二老爺自己貪生怕死,卻是讓我這把老骨頭送上來,若是大老爺,哪裏會這樣。”


    若非念及李宗翰和大小姐的優待,管家絕對不會帶人上來的。


    山丘另一邊,一支約莫七八十人的騎兵隊伍安靜隱藏,得到嘍囉的報告,一位胡子拉碴的男子便冷笑道:“金陵駐軍教頭隊,在等我們出去,然後想甕中捉鱉呢。”


    “幸好大哥你事先布置好了眼線,不然我們定要吃虧!”那名把林陽綁來的男子說道。


    “吃虧,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大當家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握緊長刀站起身來,道:“命令兄弟們,準備好弓弩火箭,準備跟我出擊。”


    “是!”


    “你你你,你們幾個,跟老子來!”


    大當家的肩扛大刀,隨意點了幾個嘍囉,便立刻翻身上馬,策馬疾馳而去。


    一行人上馬之後,便紛紛取出黑巾遮麵,隻餘下兩隻滴溜溜的大眼睛在不停的旋轉。


    “賊人來了!”


    李家車隊之中,最前麵車轅之上,一名趕車夫居然高唿出聲,隨後李家所有家丁便都立刻起身,將車輛保護了起來。


    山下,聽到車夫的喊聲,教頭隊的所有人也都立刻繃緊身軀。


    所有人宛若弓弦緊繃,手握刀柄。


    “籲……”


    山賊大當家的馬停在李家車隊的前方三四丈位置,勒馬問道:“可是李家送錢來的隊伍?”


    “正是,小老兒李家管家,不知……”


    “廢話少說,我們要的二十萬銀子可有帶來?”


    大當家揮了揮肩上的大刀,嚇得李家管家差點沒癱倒,在身邊家丁的攙扶下,強忍著心中恐懼,問出聲:“銀子都在身後的車廂之中,不知我家大小姐現在何處?”


    “帶人上來!”


    大當家揮了揮手,隨後兩名被黑布套頭的女子便被押送而來,李家管家眉頭微微一蹙,問道:“可否將頭套摘下,讓小老兒確定一下小姐的身份?”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現在錢沒到手,便想要人,門都沒有!”大當家的冷哼一聲,對著身後的嘍囉,道:“去,把所有的馬車都給我趕過來,我們要先驗驗貨。”


    “這位大王,此番作為,怕是有些不妥!”


    李家管家攔住那前去拉韁繩的嘍囉,強忍著恐懼,不滿的說道:“就算是要驗貨,我們也必須同時進行,你把我家小姐的頭套摘掉吧!”


    “老家夥,不想死的話,最好給我讓開!”


    被攔住的幾名嘍囉,見李家管家如此不識趣,頓時拔出明晃晃的鋼刀,直接架在了管家的腦袋之上。


    老管家微微一顫,略微有些站不住,但卻依舊沒有讓開,強硬的擋在了幾人身前,他已經做好的必死的準備,心想:“大老爺一家對我極好,若是小姐迴不去,那這幾大車銀子決不能丟!”


    “找死的老家夥!”


    那名嘍囉舉起鋼刀,便欲要殺人。


    就在此時,山下忽然疾馳而來一人,隻見來人雙手持著一杆長槍,厲喝一聲:“呔!賊人休要逞兇,今日我等便將你們一網成擒。”


    “霸王槍呂鬆!”


    山賊大當家看著來人,第一時間便將其認出,見對方來勢洶洶,人多勢眾,便也不戀戰,直接下令撤退:“所有人給我撤退,不要戀戰!”


    說話間,大當家直接策馬掠過李家老管家,直取霸王槍呂鬆而去。


    鐺!


    伴著一陣金鐵撞擊的刺耳聲音,兩人頓時衝撞在一起。


    呂鬆使得一手霸王槍,威力以剛猛霸道著稱,在所有教頭之中,最得都指揮使大人器重,尊為教頭第一,就算是都指揮使,在槍術之上都難以勝他。


    可這一交手,呂鬆麵色就變了:“此人力量竟然比我還要大,足以和指揮使大人比肩,這樣的人,不可能是無名之輩。”呂鬆心有計較,穩住被震得倒退的駿馬,問道:“閣下如此實力,絕非等閑之輩,為何要做賊為害一方?”


    “關你屁事!”


    大當家口出粗言,手中大刀被他用力掄起,重重劈砍而下。


    呂鬆麵色大變,急忙抬槍抵擋。


    鐺!


    大刀和寒鐵槍杆碰撞,再度響起刺耳的聲音。


    嘶嘶……


    呂鬆座下戰馬嘶鳴,似乎難以承受這一刀的重量,竟是直接被壓得跪倒,呂鬆猝不及防之下,跌落馬背,這才一照麵,霸王槍呂鬆便被人挑翻在地。


    唰!


    大刀破風而來,直取呂鬆腦袋,嚇得他連忙一個翻滾,勉強躲過了這恐怖的一刀。


    “此人兇悍,一起圍殺!”


    呂鬆落馬瞬間,那隱藏的其他教頭便也都策馬來援,聽聞呂鬆焦急話語,便有善弓箭者拉弓直取山賊大當家,而此時他正欲要劈出下一刀,察覺危機,便一個側身險險躲過箭矢,但依舊讓箭矢劃破了胸前衣裳。


    “落羽箭張弓,不愧是百步穿楊的人物!”


    大當家被箭矢影響,落地的呂鬆也已趁機脫離了戰場,見對方撲了上來,大當家的冷笑一聲,隨後便策馬轉身而去,隻餘下那囂張的話音:“不愧是金陵府駐軍教頭,有機會一定要親自領教。”


    “賊子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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