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家軀體難搞的很。”


    艾大差的工作間裏。


    青陽魔君聽到沈秋詢問,便帶著一臉遺憾,長籲短歎的說:


    “老子將它帶迴鳳凰城途中,便在嚐試能否加以機關器物,為其改造。


    但連追命破盡萬物,都無法破壞那軀體。


    當真是堅若金剛,外物不壞。”


    “人家是頂著末法天劫活下來的。”


    沈秋靠在工作台上。


    拿起一個扳手一樣的東西,在手中把玩。


    他說:


    “又是練體武修,在末法劫數到來前,他一身筋骨,就已被靈氣衝刷近千年。


    就我所知,這種煉體者,其軀體本身,就是橫行星海的絕世兇器。


    雖說仙人已死,但威儀尚在。


    你我以凡人之力,想要破損寶體,那就隻能是癡心妄想。


    沈某敢放心,讓魔君帶走寶體,便是吃定了魔君壞不了它。


    不過,巫女既然將寶體留在鳳凰城。


    那就是說,她有能力在那寶體上,植入蠱蟲秘法咯?”


    “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艾大差倒是不生氣。


    他臉色愁苦,哼了一聲。


    說:


    “一向自信的大姐,這次也沒敢打包票。


    她說,這活非同尋常,要種下蠱蟲本就難,還要不能被老鬼們發現端倪。


    難度就突然增加近百倍。


    尋常奇蠱用不得,她得專門為這仙人軀體,飼育一味奇蠱。


    目前大姐已在鳳凰城外,蠱母山中閉關育蠱。


    何時能成。


    大姐也沒有個定論。


    不過她在閉關前,已送來書信,讓我告知你一些事情。”


    魔君瞅了一眼沈秋。


    說:


    “大姐說了,這等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


    即便是在千年前,想要飼育針對仙家的奇蠱,也是極難之事。


    上古傳承下的蠱術中,幾乎找不到任何借鑒,但你應知道,大姐手裏有一味‘落紅塵’蠱。


    是她以高絕蠱術飼育而出?專門用於對付仙門傳承的。


    大姐說?她要以這落紅塵蠱做藍本,往仙家寶體中植入奇蠱。


    反正你之所求?也隻是用龍虎君寶體做個誘餌罷了?能做到束縛神魂不離體。


    應該已經足夠了吧?”


    沈秋沉默不言。


    他在心中飛快思索,片刻之後?他說:


    “束縛神魂於軀體之中,倒也足夠?但隻是這樣?就還差一些。


    不過以你轉述,我大概能懂巫女的意思。


    以凡人之力,謀算仙君,盡可能去做?想要求得萬全?便是妄想太多。


    就這樣吧。


    請巫女先行種蠱,威力不求,務必不得被發現端倪,這就足夠了。”


    他伸出手,從衣袖裏取出一個黑色玉環?遞給艾大差。


    這玉環本是羊脂玉一樣的乳白,隻是其中填充了些黑沙一樣的東西?將它從內部浸染。


    看上去就像容器中裝滿了墨汁一樣。


    “巫女嚐試奇蠱,需得以靈氣調。”


    沈秋叮囑到:


    “這玉環中承載靈氣?應足夠了隻是一經激發,便會快速消散。


    若還不夠?便書信於我?我會送來更多。”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


    艾大差大大咧咧的接過黑色玉環?在手裏上下拋了拋。


    他擠著大小眼說:


    “人家巫蠱道也是千年傳承,如何存取靈氣,大姐那邊自有辦法。


    隻是,你這人,說話總喜歡藏一半,你隻是告訴老子,你要用仙家寶體做個陷阱。


    卻不說你要如何計劃。


    以老子想來,人家蓬萊仙君也不蠢,這節骨眼上,突然冒出個仙人遺骸。


    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這東西有問題,人家也不會那麽乖乖的跳進去吧?”


    “嗯。”


    沈秋點了點頭。


    “魔君說得有理,就這麽直接送上門去,隻要稍有點腦子,就知道有問題。


    所以暴露龍虎君遺骸的時間地點,必須拿捏的準,而且還得有個靠譜的,能被信過的理由。


    我這邊,現在也隻是剛有個想法,還需用心打磨。


    不過想來想去,這事,怕最後還是要落在魔君身上,還希望你提前有個準備。”


    “啊?”


    艾大差瞪大了眼睛,他說:


    “此話何解?”


    “簡單。”


    沈秋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艾大差寬大的肩膀。


    說:


    “世人皆知,你青陽魔君恨極了墨門。


    大夥也都知道,你這人有些癲狂,做出什麽奇奇怪怪的事都屬正常。


    你欲要破滅川蜀墨城,一直在準備傀儡機關。


    又在蘇州等地,和五九钜子大打出手,毫不留情。


    以這個思路想來,若是你此時手裏有個殺手鐧。


    能以十成十的把握,滅掉墨城,毀棄墨家傳承。


    你會用嗎?”


    “廢話!”


    艾大差撇了撇嘴,又看了看自己的機關左臂。


    說:


    “老子又不傻,肯定用啊。”


    “那就是了。”


    沈秋摩挲著胡須,又攤開雙手。


    說:


    “魔君攻伐川蜀墨城,兵力盡出也打得艱難,於是燥怒之下,使出最強殺手鐧。


    那就是一具被魔君藏起來的仙人寶體。


    雖說沒辦法製成機關人,但以仙人之軀的絕世力道,堅若金剛的防禦。


    又以秘法驅使,一舉毀棄墨城,圓了魔君心中所想,報了仇怨。


    豈不美哉?


    這個過程必然是驚天動地。雖說墨城地處偏僻,但如此大事,被蓬萊‘意外’得知。


    想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你看。


    劇本都給你寫好了,輾轉反側,合情合理,邏輯通順。


    照著演唄。”


    “唔,你這撲街,果然滿肚子壞水。”


    艾大差搓了搓手,眼中綻放出別樣光彩來。


    說:


    “妙啊!隻是,能假戲真做嗎?”


    “當然要。”


    沈秋眯起眼睛,說:


    “要讓他人信服,就得當成真事來做,魔君自己都說,沈某算是你的半個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便趁著這個機會,也給魔君出口惡氣。


    以墨城毀棄,換取蓬萊滅絕,這買賣,怎麽看都劃算得很。”


    “那老子能殺了那個老不死的東西嗎?”


    艾大差又問了句。


    語氣中盡是陰冷殺意。


    沈秋瞥了他一眼,說:


    “這就是魔君和钜子之間的私人恩怨了。


    沈某不參與。


    不過這事該怎麽起,還是有些麻煩,來的突然,沒有鋪墊,就顯得有些假了。”


    “這個簡單。”


    艾大差摩挲著手指。


    說:


    “你去尋那墨黑。


    那狗東西,三番四次來信挑釁於本魔君,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把那墨黑宰了!老子與他墨門,再舔一筆血仇。


    這事情就順理成章。


    如你所說,以一個墨黑之死,換來蓬萊滅絕,也是劃算的很。”


    “這個,就再說吧。”


    沈秋沒應下來這事。


    如他所說,眼前也隻是在謀劃,還有諸多細節尚未完善。


    再者說,巫女那邊為仙家寶體植蠱,也需要未定時間。


    雖說也是專業玩蠱的。


    但這事,怎麽想都不可能會很快完成,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待搬山過來,取了他父親的遺骸,我兩還要往齊魯去一趟。”


    沈秋說:


    “恰好那紅塵仙君,似也在燕京那邊,還和張楚攪到了一起。


    這次過去,若是可以,便要將他們一網打盡,順便再籌劃一些其他事情。


    不過我手頭人手有些不足,便想從魔君這邊,求取幾個機關人。”


    “好說。”


    艾大差這會正是心潮澎湃。


    他混亂的腦子裏,想的都是自己滅了墨城後,該如何得意,如何輕鬆。


    見沈秋所求,便滿口答應下來。


    “老子這青陽門裏,你看上哪個機關人,帶走就是了。”


    “那些都不太符合沈某的審美觀。”


    沈秋抓起一張紙,在上麵寫寫畫畫。


    對艾大差說:


    “我想讓魔君為我‘訂製’一款。


    機關人嘛,外形又無所謂,為何不做的酷炫一些?總是人形,未免太過乏味。


    魔君且看,能不能做成這樣的?”


    他指著手邊畫出的那些圖形,給艾大差看。


    青陽魔君瞅了一眼,臉色就變得古怪一些,他抓著剛剛長出的雜亂胡須。


    說:


    “能,是能。但這有何意義呢?


    你給它多出四條蜘蛛腿,長個尾巴,裝上尖角,又弄成這等妖魔樣子。


    除了恐嚇他人之外,又有何用?”


    “這你就不懂啦。”


    沈秋看著紙張上圖繪出的怪異模型。


    他說:


    “難得有這個機會,尋得一些熟悉之物。


    雖說戰鬥力不會增強,但能讓沈某心中舒爽。


    既然要買手辦,就要買自己喜歡的嘛。


    除了這‘滅之魔’以外,還要再多其他六個,喚做‘黃泉七魔’。


    實力嘛,弄出地榜也就行了,反正也隻要它們打打下手。”


    “行吧。”


    艾大差怎麽看眼前這圖繪,怎麽奇怪。


    這完全不符合他傳統的審美觀。


    但應下了沈秋再不做,未免有些傷了麵子。


    他說:


    “反正左右無事,做也就做了,就當練練手。不過這七具材料,得你自己出。


    其中既然還有個女魔頭,那也得你自己去找。”


    “這是當然。”


    沈秋對艾大差說:


    “魔君這兩廣之地,也有高手,你長居於此,自然知道那些高手的底細。


    就挑出七個不做善事,你又看不順眼的來,不管正邪都行,沈某這就出去轉一轉。


    十日之內,必尋迴材料。


    另外,還有件事。”


    沈秋一邊在紙上陸陸續續畫出記憶中的七個魔王的形象。


    一邊對身邊皺著眉頭觀看的艾大差說:


    “我聽說,墨門傳承中。


    有一種奇特的‘慎子’秘法,說是千年前,墨家的一些奇特機關人。


    除了構造精細之外,內在都是由神魂操縱。


    不用篡命蠱,也能使其活動自如。


    魔君可知曉此等秘法?”


    “知道。”


    艾大差說:


    “當年老子偷學天機禁術時,也看過那‘慎子’篇,確實神異。


    乃是墨家第二任钜子禽滑釐所創傀儡禦使,靈氣運用之術。


    能將萬物殘魂附於機關之上,相當於重尋軀體,讓機關人也能‘活’過來。


    隻是那等秘法,必須以靈氣輔佐,如今天下再無靈氣,便成了屠龍之術。”


    “那你教我吧。”


    沈秋眨了眨眼睛,說:


    “靈氣,我這裏多得很,殘缺神魂,剛好也有很多呢。”


    --------------


    沈秋這邊念叨著張楚。


    張楚這邊,也在說著沈秋。


    燕京城外西山上。


    在一處皇家別院中,穿著寬大的國師袍的張楚,正將手中的信函,放在桌上。


    這封信裏,說了兩個消息。


    一個好的。


    一個壞的。


    “沈秋這人,當真是有意思。”


    張楚看著眼前那寫滿了字符的信紙,對身邊持刀而立的精神小夥,憂無命說:


    “他這些時日,在江湖裏四處生事,攪得武林不安,天下震動。


    金陵城中惡事尚未平息,又在瀟湘鬧出了這等兇戾。


    四百多號江湖人,聚於一處,竟拿沈秋一點辦法都沒有,也不知他用了什麽邪術,竟真的如抽魂奪魄。


    把這些江湖人們,可都嚇壞了,想來,也是劍玉之故。”


    說到這裏,張楚有些遺憾的動了動手指。


    他歎了口氣,說:


    “當日在蘇州,我本以將劍玉納入手中,卻又因心高氣傲,被那厲鬼兄又奪了迴去。


    若是劍玉在我手裏,以此般拘魂之能。


    一統江湖天下,哪裏還用這麽麻煩?”


    “那是,邪物。”


    憂無命撇了撇嘴。


    對張楚說:


    “張楚哥,不用它,一樣能,統一天下。”


    “嗯,無命說得有理。”


    張楚微微頷首。


    說:


    “想走捷徑,已讓我摔倒數次,如今看來,謀奪天下之事,是耍不得小聰明的,還得穩步向前。


    隻是,這信裏傳說關於北寒叔的消息,卻讓我心裏憂煩。”


    他將信紙,遞給憂無命。


    後者拿信在手中,看了看,清秀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信裏後半段,說了楊北寒在陳倉遇襲。


    被天策軍抓捕,關在長安大牢中的消息。


    年輕人心裏頓時有股衝動,現在就要衝出燕京,去長安城中,把北寒叔,從天策軍得大牢裏救出來。


    “莫急。”


    張楚看到憂無命焦急之色,他沉聲說:


    “北寒叔在陳倉遇襲,時間剛好和沈秋被何忘川追入長安吻合。


    想來,北寒叔極有可能,也是受沈秋拘魂之苦。


    你如今前去,就算救出北寒叔,也拿不迴他的魂魄,更何況那天策軍敢放出消息,便是有備而來。


    他們也許已設下天羅地網,就等你一頭撞進去。”


    “但,張楚哥,北寒叔他...”


    憂無命藍色眼中,盡是糾結,他不忍看將自己養大的北寒叔,遭此折磨。


    “我方才與你說了。”


    張楚聲音又低沉幾分,他說:


    “天策軍要留他性命,便是誘餌。


    小聰明罷了。


    你安定心神,待我攻破南國時,便以大軍攻伐關中,逼迫他們將北寒叔安然無恙的送出來。


    現在我等按兵不動,北寒叔才最安全。”


    “鐺”


    話音剛落,庭院中便傳出聲響。


    他仰頭看去,院中有客人到來。


    張楚冷笑一聲,手指轉了轉。


    一團金色火焰,在指尖一閃而逝。


    他抬起頭,對憂無命說:


    “三韓使者到了,無命,去把國主和高興都請過來。


    今日大事還需他們見證。


    待商討完畢。


    便是你我,送那老鬼下黃泉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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