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耶律濬誌得意滿的準備對朝政進行進一步的整頓之時。從蕭忽古那裏傳來的信息卻讓他徹底的懵了。

    原來耶律乙辛密奏皇帝,說單登與朱頂鶴舉報皇後蕭觀音與伶官趙惟一有私情,奏折之中,將通奸過程講得繪聲繪色,當晚皇後所穿衣裙等細章都有描繪,並且還拿出皇後賜給趙惟一的手書《十香詞》為證,更另有一首藏名的《懷古詩》。耶律洪基聞後果然大怒,立即下令耶律乙辛與耶律孝傑窮治此事。二人遂立即逮捕趙惟一,用酷刑使其誣服。為了使此事更加可信,又將教坊高長命也牽連進來,屈打成招。樞密副使蕭素與蕭惟信前去講理,耶律孝傑冷然不聽。當日即將供詞交給耶律洪基。因見耶律洪基尚有猶豫之色,耶律孝傑唯恐有變,立時再審,鍛煉證實。於是耶律洪基終於勃然大怒,便即日下令,族誅趙惟一,斬高長命,並賜皇後蕭觀音自盡。

    於是事涉當朝皇後的大案,從案發到案結,前後竟然不過兩日!而耶律濬遠在中京,猝不及防。公主在行宮中乞代母死,也被耶律洪基拒絕。

    當日蕭觀音便賦絕命詩自縊而死。

    耶律濬自接到信的一刻起,臉色便由鐵青轉為蒼白,渾身顫抖,最後整個人都跪到了地上,緊緊咬住嘴唇,鮮血竟從嘴角溢出。

    “殿下!”蕭佑丹見狀大驚,慌忙扶起耶律濬。耶律濬木然半晌,才將手中的信遞給蕭佑丹,蕭佑丹略掃一眼,臉色立時大變。好半晌,才顫聲說道:“殿下章哀!”

    司馬夢求聽到此語,也是大吃一驚,不過他還以為是耶律洪基駕崩了,於此時也顧不上收斂形跡,忙上前問道:“蕭兄,發生什麽事了?”

    蕭佑丹微一遲疑,便將手中的信遞給司馬夢求,司馬夢求匆匆掃了一眼信件,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震驚了。他正要說話,便聽耶律濬低聲抽泣起來。司馬夢求心中一動,上前一步,冷冷道:“殿下,此時非悲傷之時!母仇不共戴天!”

    耶律濬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咬牙恨聲道:“不錯,殺吾母者,耶律乙辛也!”說話間,突然一把拔出腰刀,狠狠地劈在地上,厲聲高唿道:“不殺耶律乙辛、張孝傑二賊,誓不為人!”

    司馬夢求是局外之人,一驚之下,心中便已有計議。當下一心想挑起遼國貴族內訌,好讓他們無力南顧,於是更是刻意火上澆油,挑撥道:“自古以來,母後慘死,太子能久居其位者,十中無一,殿下不可不防!今日之事,若不早做決斷,莫說報仇,隻怕他日死無葬

    身之地!”

    耶律濬如被冷水澆身,霍地站起身來,狠狠盯著司馬夢求,獰聲道:“馬先生有何良策教我?”

    “當日耶律重元如何謀反?”司馬夢求知此時不能有絲毫遲疑,直視他目光,毫不退縮的逼問道。

    “以四百餘人誘脅弩手攻擊帷宮!”

    “為何失敗?”

    “其軍心不穩,臨戰動搖。”

    “若不動搖,又當如何?”

    “勝負難知!”耶律濬此時已經知他話中之意,不由栗然一驚,已經動搖起來。

    “今太子若親率二百親衛,以奔母喪之名,直取行宮。蕭大人率親軍占據中京,隨後而至。舉清君側之名,縱不能一舉而成大事,然誅耶律乙辛、耶律孝傑不在話下。好過坐而待斃百倍!”司馬夢求聲色俱厲。

    耶律濬不由得悚然動容,但茲事體大,心中卻不免遲疑,道:“然一切皆無準備。”

    司馬夢求聽出他的猶豫,森然道:“正是沒有準備,才能事起突然。殿下與臣白衣而行,若能成功,則大事可定,效唐太宗故事,遵皇上為太上皇即可。若不成功,蕭大人還控製中京,中京、西京、南京三道百姓皆知殿下之明、皇後之冤,民心豈不可用?”司馬夢求到了這個時候,也已沒有退路。

    蕭佑丹一直冷眼旁觀,揣摩司馬夢求的用心。他雖不能深信司馬夢求,但知此刻決斷當速,否則必有後禍,細想司馬夢求之言,似乎眼前形勢也的確可以一搏,否則若容耶律乙辛返迴中京,隻怕便再也沒有任何機會。當下說道:“殿下現在總北南樞密院事,一道令書,臣可以控製中京,先將耶律乙辛等賊子家人誅殺殆盡。然後遣親信之大臣矯詔前往上京,二京在手,則朝中貴幸之家屬盡在掌握之中。屆時再下詔大敕,免稅,以清君側之名行大事,向天下白二賊之奸,皇後之冤,即便正麵對決,也未必沒有機會。隻是奇襲行宮……”

    “欲得奇功者,不可不冒奇險。何況當年耶律重元一擊不中,尚可遠走大漠。臣拚一己之力報殿下相遇之恩,敢以性命保殿下平安返迴中京!”司馬夢求慨聲說道,他現在隻求挑起遼國內亂,對耶律濬的生命安全,卻是毫不在意。

    耶律濬微一沉吟,隨即緊握刀柄,斷然說道:“事已如此,便冒一迴險——或者為人上人,或者死無葬身之所!”

    耶律洪基行宮所在,有近三萬大軍,附近的州縣尚有兩萬馬軍駐紮,隨時策應。自重元之亂

    後,若有人再想謀反,已是千難萬難。耶律濬精挑細選了兩百名衛士,外著縞衣,內著軟甲。距行宮二十裏左右時,耶律濬下令留下了一百五十名衛士策應,自己隻率著撒撥、司馬夢求等五十名身懷短刃的衛士前往行宮。一路之上,想起無辜慘死的母後,耶律濬忍不住淚流滿麵,整隻隊伍都不停的低聲哭泣著。

    整個行宮的人都知道太子為何而來!

    看著這些人人數不多,又沒帶兵器,沒有任何人不識相的出來阻攔。這時候激怒太子,和自殺又有什麽區別?

    自然早有人報給大帳內的耶律洪基:“太子前來奔喪。”

    “讓他去看一眼他母後便是,朕就不見他了。”耶律洪基心中也有幾分黯然,他與蕭觀音,也有幾十年的夫妻情分,年輕的時候,那個如觀音般美貌的女子也是曾經得到過他全心全意的寵愛的。

    但耶律濬一行卻向著耶律洪基的金帳而來。在距耶律洪基的金帳不過兩裏的地方,耶律孝傑與蕭十三等一批侍衛將耶律濬攔住了。“太子殿下,陛下說不想見你。”耶律孝傑恭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弄。

    “我要見陛下!我要替我母後申冤!”耶律濬高聲唿號道。

    耶律孝傑沉下臉來,厲聲喝道:“太子殿下,皇後是你的母親,可是皇上才是你的父親!你難道要違抗聖旨不成?”

    耶律濬紅著眼睛望著耶律孝傑,厲聲道:“你們這些奸人,難道要阻止我和父皇相見不成?我是皇上的兒子,為什麽不可以見皇上?”

    耶律孝傑的目光中似乎有無比同情,卻隻能無奈的望著耶律濬,假惺惺的勸慰道:“殿下,你應當冷靜一點。你以後要紹繼大統的,須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為萬民表率!”

    耶律濬怒視耶律孝傑,忽然揚聲吼道:“阿斯憐,你在哪裏?你出來替我稟報!”

    蕭十三上前一步,笑道:“殿下,阿斯憐不在這裏。”

    “誰說的?!”一個沉厚的聲音從耶律孝傑等人的身後傳來,蕭忽古身披重甲,大步走上前來。耶律孝傑與蕭十三都是一怔,迴頭望去。便在此時,司馬夢求忽然飛身上馬,拔出短刃,從耶律孝傑身邊掠過,隻見刀鋒一閃,一道鮮血噴灑而出,耶律孝傑當場斃命。司馬夢求突起發難,便是耶律濬也始料未及。好在撒撥反應十分神速,見司馬夢求動手,便也斜衝上前,搶了蕭十三的腰刀,一刀便將其斬成兩段。耶律濬再也沒有猶豫的機會,長嘯一聲,縱身上馬,率著眾侍衛

    向金帳衝去。

    蕭忽古事先也毫不知情,奪過一匹馬來,追上耶律濬,厲聲問道:“殿下,這是怎麽迴事?”

    “清君側!替我母後報仇!”耶律濬側首怒視蕭忽古,低聲吼道:“阿斯憐,你去替我殺了耶律乙辛。”

    當侍衛驚慌失措的闖進帳中時,耶律洪基知道自己又一次麵臨一場叛亂。此時外麵的喧囂與馬蹄聲,隻有叛亂才可以解釋。“太子謀反!請陛下先離開此處。”侍衛們牽了馬過來,慌亂地說道。耶律洪基被這消息驚呆了,“太子謀反?”自己的兒子什麽時候養成了謀反的膽子?!“阿斯憐,蕭十三!”耶律洪基怒吼道。

    “陛下,蕭忽古與太子是同謀,蕭十三已經殉國了。”侍衛們焦急萬分。太子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一路攻來,侍衛們軍心極不穩固,他們不過出於本能在抵抗。隻有一部分最忠心的侍衛組成一道防線在距金帳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守衛——他們甚至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攻來了。

    “朕要去見見那個逆子!”耶律洪基並沒有遲疑,就站起身來,大步走出帳外。對付叛亂,他早有豐富的經驗。果然,眾侍衛見到皇帝威風凜凜的出帳,立時響起一片“萬歲”之聲!耶律洪基躍身上馬,上前幾步,厲聲喝道:“耶律濬,你出來見朕!”

    耶律濬的衛隊此時距他不過百米之遙,耶律洪基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耳中,長期積威之下,耶律濬身子都震了一下,幾乎便要下馬認錯。

    司馬夢求早已經驅馬近前,沉聲道:“殿下,迴答他,切不可散了軍心!”耶律濬哪裏知道司馬夢求打的如意算盤?那裏知道他正是想要讓遼國長期兩方內戰?還道他感激自己的知遇,所以忠心耿耿,他感激地望了司馬夢求一眼,收斂心神,高聲迴應道:“父皇,兒臣在此!”

    “你還敢叫朕父皇麽?快讓你的人住手!你可知這是在謀逆!”

    “兒臣並非謀逆,兒臣是清君側!待陛下身邊的奸臣死盡,兒臣自會向陛下自縛謝罪!”耶律濬毫不示弱,抗聲說道。

    “你……”耶律洪基的話沒有說完,一支羽箭已經準確的射中這位遼國皇帝的額心。

    耶律洪基魁偉的身軀在馬上一晃,倒下馬去。

    “弑君!”“弑父!”——相同的念頭泛上不同人的心中,耶律濬臉色立時蒼白,幾乎要與耶律洪基一起倒下馬去。便在此時,南麵有人厲聲喝道:“皇上被魏王耶律乙辛刺客所弑!兒郎們,快護衛太子,誅殺

    刺客!”緊接著數十個士兵高聲呐喊道:“皇上被魏王刺客所弑!快護衛太子,誅殺刺客!”耶律濬迴頭望去,卻是蕭素領兵到了。

    蕭素是老於謀略之人,他遠遠望見耶律濬與耶律洪基正在說話,不料不知從哪裏飛來一枝長箭,正中耶律洪基——蕭素立時想到嫁禍江東之計,這數十兒郎喊將出去,不知底細的人自然要信以為真。至於事後是否經得起推敲,卻並非此時要考慮的了。

    司馬夢求眼見耶律洪基剛剛被弑,蕭素就帶著數千精騎,風卷而至,將金帳團團圍住,若讓太子耶律濬穩定了遼國局勢,隻怕為他人做嫁衣裳,心中暗暗焦急。

    身披重甲的蕭素鐵青著臉環視兀自持刃挾弓的金帳侍衛,厲聲喝道:“太子殿下在此,還不速速放下兵刃,爾等想謀反不成?!”眾金帳侍衛麵麵相覷,眼見大勢已去,抵抗無益。但是放下武器,又焉知下場如何?數百侍衛在蕭素部的威逼下,下意識的護著耶律洪基的遺體緩緩後退。

    “再不投降,就地誅殺,滿門處死!”蕭素臉上青氣更盛。

    “當”的一聲,終於,一個侍衛拋下了武器。便如多米諾骨牌倒下,眾侍衛紛紛拋下武器,有些忠心者更是抱頭痛哭。蕭素立即驅使兵卒將眾侍衛與耶律洪基的遺體分開。耶律濬早已翻身下馬,撲了上去,放聲大哭。蕭素這時候卻沒有時間假哭,他一麵部署親信侍衛護衛耶律濬,一麵派人去召集文武百官,一麵又讓撒撥領人去找玉璽。

    司馬夢求見他處分事情有條不紊,更是暗暗叫苦。

    蕭素待諸事處分完畢,此時耶律洪基遺體早已移到金帳之內,他走進帳中,向耶律濬低聲道:“殿下章哀,此時奸臣未除,人心未穩,殿下當墨縗治事。先帝侍衛無能,導致先帝被弑,臣請殿下賜眾侍衛自盡,以慰先帝在天之靈!”

    司馬夢求心中一凜,暗叫一聲:“毒辣!”

    耶律濬也知道這是殺人滅口之策,射殺耶律洪基之人,眼下雖然不及、不便追查,但自己總是難逃幹係。既然要嫁禍耶律乙辛,那眾多金帳侍衛自然非死不可!他停止哭泣,麵無表情的揮了揮手,道:“賜其自盡,陪葬先帝,厚恤其家人。”

    蕭素漠然點頭,無聲的朝身邊的侍衛打了個手勢,侍衛略一欠身,默默退出金帳。片刻之後,就聽見馬蹄奔馳、弓箭掠空,一聲聲慘叫傳入帳中。蕭素便在這慘叫聲中扶起耶律濬,說道:“耶律乙辛黨羽眾多,殿下不可掉以輕心。眼下之事,一麵要安撫人心;

    一麵要趁勢擒殺耶律乙辛;同時上京、南京、西京、東京的守臣也必須安撫,禁止南京、西京行人出關,以防南朝趁火打劫……”他話音未落,便見撒撥闖入帳中,蕭素連忙問道:“玉璽呢?找到沒有?”

    撒撥單膝跪倒,麵有愧色,道:“臣無能,沒有找到!”

    “啊?!”耶律濬站起身來,與蕭素四目相交,心又緊張起來。

    撒撥伏著身子,有點僵硬地說道:“剛才臣翻查屍首,沒有發現近侍直長撒把的屍體……”

    “撒把?”

    “臣問過宿衛官敵裏刺等人,皆說撒把平素與耶律乙辛往來甚密。”

    “啊!”耶律濬臉上再無悲傷之色,厲聲喝道:“蕭素,命你為權知北樞密使事兼契丹行宮都部署,整頓軍馬,擒拿耶律乙辛,奪迴玉璽。”

    “臣遵旨!”

    “撒撥,命你為侍衛太保兼近侍直長,掌領一切禦帳親衛之事。以敵裏刺為總知宿衛事,統領宿衛之事。以蕭禧為北麵林牙兼總領左右護衛,往軍中拜蕭惟信為同知北院樞密使事,遣人速召蕭岩壽……”

    “殿下!”一個侍衛急衝衝闖了進來,稟道:“五裏之外,出現一支騎軍!好像是耶律乙辛的旗號!”

    “狗賊來得正好!”耶律濬雙眼立時紅了,怒衝衝走到帳外,躍身上馬,厲聲喝道:“布陣,準備迎敵!”蕭素等人連忙緊緊跟上,司馬夢求騎在馬上,雙手輕輕撫摸著從金帳中順手取出的弓箭,意味深長的望了耶律濬一眼。

    耶律乙辛萬萬想不到太子耶律濬敢於謀反。耶律孝傑、蕭十三橫死、耶律濬進攻禦帳的消息一傳到耶律乙辛耳中,他立即前往親信部將控製的營帳,同時四處下令,準備再一次親自率軍“勤王”。但是這一迴的叛亂,卻非比尋常——各營帳將領都有自己的效忠對象,有些奔赴耶律乙辛帳下,有些聽從蕭素的調動,有些則是蕭惟信的部屬,還有些意持觀望……反應最快的是蕭素,他不僅親自率軍前往禦帳,而且還分出兵力將那些忠於耶律洪基本人的部隊攔在禦帳數裏之外——僅僅憑此一點,耶律乙辛也可以斷定蕭素的立場了。整個行宮一片混亂,耶律乙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調集了近九千騎軍,氣勢洶洶的向禦帳撲來。

    “隻要能趁機殺了太子……最好趁亂把皇帝也殺了……”耶律乙辛已經感覺到前途巨大的透惑,那座萬萬人之上的黃金寶座,在向自己招手!

    禦帳之前兩軍遙遙對峙,唯有

    馬蹄微揚之聲,竟聽不見半句人言。遼軍與敵人作戰,向來四麵布陣,每麵五到七萬人左右,每逢攻擊,先以五到七百人為一隊,試探進攻,若得利,則諸隊齊進;若不利則退迴,由第二隊攻擊,如此輪番騷擾,敵陣不動,則一直死耗,敵陣若動,則趁機進攻……所謂“成列不戰”,本是遼軍治軍之格言。

    此時雙方兵力,耶律乙辛有九千騎兵,而耶律濬屬下卻不過五千餘人。雙方結陣列隊,皆不下馬,弓弦繃緊,隻待鼓聲三響,便即進攻——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一切戰法都隻好拋到九霄雲外。

    耶律乙辛見耶律濬軍營整肅,心中暗罵蕭素。他知道蕭惟信部心懷叵測,若久拖於己不利。眺望耶律濬陣中,卻不見耶律洪基身影——他心中又驚又疑,咬牙撥出長刀,高聲大唿:“前鋒出擊,左軍、右軍包抄,衝啊!”頓時中軍鼓聲擺起,數十麵皮鼓嘭嘭大響。頓時五六千騎兵喊聲震天,衝了過來。蕭素眼見敵軍衝近,奪過令旗,將軍令旗向下一揮,厲聲喝道:“放箭!”頓時中軍鼓聲三響,數千支羽箭同時射了出去,隻見漫天蓋地的箭雨後,敵軍前鋒紛紛倒地。但這進攻的亦是遼國精銳之師,將兵們盡是悍不畏死,前仆後繼,蜂擁而上。蕭素剛牙一咬,撥出彎刀,大聲喝道:“兒郎們,衝啊!”頓時數千官兵一齊撥刃,衝了上去。耶律濬雙目瞪圓,搶過一麵鼓來,親自擊鼓,數十麵大鼓一齊響起,中軍將士齊聲呐喊,眾將士見太子如此,士氣立時大振,銳不可當。

    司馬夢求見霎時之間,羽箭長槍在空中飛舞來去,殺聲震天,血肉橫飛,想到這死的盡是遼軍精銳之士,不由大感快意。但眼見耶律濬一方雖然士氣高昂,但畢竟人數太少,卻又不免擔心——耶律濬的死活他自然不在意,但自己的生命卻不願就此消逝。

    司馬夢求能看出來戰場形勢,蕭素自然早已看出來。己方在敵軍人數優勢下已是左支右絀,戰陣左翼尤其危險,他幾次忍不住要投入中軍,終於硬生生咬牙忍住。司馬夢求走到蕭素身邊,低聲耳語數句,蕭素立時大喜,立時叫過傳令官,叮囑數句,傳令官連忙領令下去。

    片刻之後,就聽見蕭素中軍數百名士卒齊聲高喊道:“皇上有旨:耶律乙辛謀反,行刺皇上,眾將士不得附逆,以免連累中京家屬!”“皇上有旨:眾將士不得附逆,陣前反戈,助朕平叛,加官晉爵,更有重賞!”“耶律乙辛全家已經伏誅,眾將士不得附逆!”

    這一聲聲呐喊傳過戰場,耶律乙辛部下頓時軍心動搖——這禦帳親軍比不

    得別的軍隊,家屬全在中京、上京為質,聽到這些喊話,便是耶律乙辛中軍的士兵臉上都露出了遲疑之色。蕭素瞅準機會,厲聲傳令:“中軍第一隊、第二隊衝擊左翼!”又有千餘騎軍朝左翼呐喊衝去,耶律乙辛的右軍早無鬥誌,竟是一觸即潰。

    蕭素見機會難得,揮刀大喊:“敵軍敗了!全軍追擊!”身先士卒,率中軍衝向敵軍。

    耶律乙辛此時也隻得孤注一擲,仗著自己生力軍人數遠遠占優,舉刀高唿:“兒郎們不要聽叛軍造謠,救出皇上,人人都有重賞!衝啊!”鼓聲大作,中軍隻留下千餘衛隊,此外盡皆傾巢而出。

    這時雙方都已傾盡全力。司馬夢求一心盼著耶律乙辛耗盡精兵後得勝,自己再與撒撥護著耶律濬逃迴京師,從此耶律濬占據上京、中京、東京三道,耶律乙辛則占據西京、南京兩道,讓遼國陷入內戰之中。宋朝則好乘機恢複燕雲故地——眼見戰場上耶律乙辛漸漸有利,司馬夢求的如意算盤就要打響——不料便在此時,便見遠處黃土飛揚,一大隊騎兵向戰場卷進!

    耶律濬與蕭素、司馬夢求頓時又緊張起來——若來者是敵,則三人隻怕連逃都逃不掉了!若是友,則形勢立即逆轉,要逃命的變成了耶律乙辛。三人六目相視,竟是誰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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