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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昨日下午,門下侍郎侯希逸大人隨帶大批布帛錦緞,已奉詔起行前往安撫山南東道梁崇義部。然則,昨晚四更時分,左金吾衛馬遂大將軍卻是率領十八名護衛自長安偏門星夜離京,按其行程,隻怕是現在已經出了京畿道新豐縣境!”第二日晨早,意興闌珊、腰膝酸軟的崔破還想借著這難得的假日好生睡個懶覺,卻被早早急速上門的郭小四給擾了一場好夢,待他冠帶不整的在書房中接見了這位屬下時,入耳聽到的卻是這樣一個“好”消息。


    “腿長在他身上,愛去那兒就去那兒唄!”,聞言,睡意未消的崔破順口嘟囔了一句,隨即醒悟過來,驚唿一聲道:“這麽快!皇上就出兵了!”


    “馬遂與李晟及渾緘渾帥並稱為本朝三大名將,其人以跳蕩功成名,後崛起於安史亂中,曾任職河東節度,平賊之戰中,多遇敗勢,諸軍浚巡而不進,唯其所率河東一部勇猛異常,多有孤軍入陣,十蕩十訣之事。此人武勇過人、每上陣必身先士卒,是以極得將士效命,實可謂本朝第一猛將,自新皇登基,便將其調往京師,以為京畿護衛,不成想今次卻是將他譴出!”,崔破的驚唿早在郭小四意中,也不接此話,乃將馬遂其人情狀做一分說。


    “四更星夜離京、用的又是這等猛將!是了,陛下此次竟是要速戰平定山南東道。”想通這其中關節,崔破一時氣餒,跌坐胡凳之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由此觀之,昨日李伯元所言果然不假,當朝天子心中竟是早已有意行此一戰,那盧杞所言不過是替他道出心聲罷了。可笑自己伯侄兩人昨日還於棲鳳閣中好一番力諫。


    “五年慶典!不過登基五年的一個小小慶典,就真的比安然平定四鎮更為重要?”,一時間,崔破心中翻騰不休的都是如此疑問。“太宗偉業、開元盛世。”今上過於沉迷於此,竟是連一天都不肯等了嗎?,“大有為之君!”,這名號固然誘人,隻是一旦思之過切,不免就入了心魔,變為今日的好大喜功!“五年慶典!難道今上真是壓抑的太狠?竟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向天下展示自己的雄才偉略、文治武功。”,想著想著,一抹淡淡的苦笑漸漸浮現於沉默的侍郎大人唇角。


    “屬下也曾聞說,此次主戰乃盧杞一力促成,此戰若勝,隻怕此人挾此建言之功,欲發於朝中不可一世,如此必於崔相及大人極為不利。唯今之計,大人,咱們是不是……”,幽幽的話語,低沉的語調,這一刻,郭小四的身上的陰暗氣質分明已是展露無遺。


    “書房之中僅你我二人,有何話不可說。”,見他說話吞吐不定,心情大差的崔破一皺眉,跟上一句說道。


    “觀此次布置及馬遂詭秘之行,朝廷分明是欲先行麻痹梁崇義,而後以大軍偷襲,一舉滅敵。以屬下的意思!我等大可借河北那著暗棋預先通報四鎮,再將馬隧行蹤泄給山南。其地山高林秘,地形複雜,隻要老梁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其十餘年經營山南之功,此戰必成纏鬥之勢,介時四鎮再發兵唿應……如此一來,不說馬遂,便是連力主此戰的盧杞也可一舉扳倒!介時,崔相及公子在朝中……”,這一番娓娓道來,素日極為沉穩的郭小四也是忍不住越說越是流暢、越說越是激動,不說眼目,便是整個麵容也已是隱隱泛出光輝。


    這一番話聽在崔侍郎大人耳中,在最初那無可遏製的意動之後,竟是於心底泛起縷縷冰寒,他若果采此策,必定又是一番血流遍野、數道糜爛而百姓流離的景象,僅僅是為一己之權勢……剛剛想及此處,崔破心下已是煩悶異常,口中乃迭聲叫道:“住口、住口、住口!!!”,看他那惶急的語調,似是生恐叫的慢了,就要被魔鬼拖去一般。


    這驀然而起的連串叫聲直使郭小四猛然一驚,遂住口不言,隻將一雙隱隱充血的眸子,緊緊盯住身前額間青筋隱現的前中鎮將大人。


    良久、良久,才見崔破長籲出一口氣來,語調中透出無限疲乏之意的開言道:“世間事有所必為,有所不為,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盧枸奸詐,哆哆逼人。此次如許良機,一旦放過,他日必定後悔呀,大人!昔日您也曾多次告誡我晉州眾將,所謂小慈乃大慈之賊!隻有行的霹靂手段,方才真顯菩薩心腸!為何今日卻是如此……”,聽聞這等可一舉鏟除政敵的良機,自己這位上官竟是要白白放過,那郭小四心下實是不甘,當下極力勸進,激動之下一個把持不住,差點便要連“優柔寡斷”四字也順口說了出來。


    “放肆!”,心下無比煩躁的崔破應聲拍案而起道:“郭大人可知尚有‘暗室虧心、神目如電’之說!此事吾意已決,爾若敢於私相行事,我必不饒你!”。


    “是”,嘴唇幾度翕動間,郭小四最終黯然低首答道。又過得片刻,見崔破更無別話,他方躬身請辭。


    “自我入仕之初,便已結識與你,而後剿滅盜匪、操辦新軍,汴州平叛、赴任廣州,其間借助郭兄處所在多有!如今,眼見我晉州老兄弟僅是三存其一,若是再鬧了生分,實在是對不起那些死去的英魂!郭兄對某的一片拳拳愛護之心,某心領了。隻是此事卻絕不可行!否則,本官也須顧念不得舊情了,郭大人當戒之、慎之……”,親將郭小四送至府門,看著他一騎遠去,不見蹤影。崔破一個轉身之間,才驀然發現自己的前胸後背竟已是冰濕一片,吃那寒風一吹,竟是涼意入骨……


    ……………………


    長安大明宮棲鳳閣


    厚幕遮窗、長氈鋪地,再加之閣內四周所置的十二個貢碳燃燒正烈的大火籠兒,隻將天子日常批閱奏章、接見外臣的棲鳳閣烘烤的溫暖如春。縱然是天窗氣風孔處不時透入凜冽的朔朔北風,也不過片刻之間便已變的溫潤滑膩、撫人欲醉。


    而此時的大唐天子卻一如往日,正俯案與那如山的奏章做著永遠也不可能勝利的鏖戰。


    “這奏章那裏有批完的時候!以老奴的見識,大家也該多休息些兒!自陛下登基,眼瞅著將滿五載,大家日日都是如此辛勞,不說賢妃韋娘娘,便是奴才們,看著也著實心疼!如今啊!這宮裏的老人都在說……”,滿臉都是痛惜不忍的表情,瞅住一個空子,小心的往禦案上呈進一盞香茗,那霍仙鳴公公輕言勸道。


    滿意的放下手中朱筆,李適又看了看身前那本奏章上那一筆遒勁的顏體小楷,才揉揉手後,抬起頭來接過茶盞,麵含淡淡笑意問道:“說,宮裏麵的老人們都說了些什麽?”


    “如今這宮裏的老人們都言,若論勤於政事,不說大行皇帝及肅宗爺爺,便是玄宗陛下於開元年間尚不倦政時,也及不得大家。若說這曆代君王,恐怕也隻有當年文才武略的太宗爺爺堪比了!老宮人還說,也是天佑我大唐,正值時勢艱危之際,老天偏就將下大家來,中興我朝、恩布黎庶!也使我們這等家奴靠著大樹,求得一個棲身平安,總算免了前兩朝中出奔長安、避難異地之苦!”,一邊手捧金甌殷勤的替李適添續茶水,霍仙鳴一邊小意兒說道,尤其是那一雙眼眸中更滿布的都是欽慕讚佩。


    “好你們這些老閹奴,竟是敢私自議論先帝,怕是很久沒有挨板子了吧?”,心底大是受用的李適再進一盞清茶,口中調笑說道,而那霍仙鳴應聲而至的“跪地請饒”更是換來他陣陣舒心大笑。


    見李適笑的開心,霍仙鳴趁勢起身,滿臉陪笑道:“大家這折子也批的久了,要不就見見崔大人,也算消散消散。”


    “崔大人,那個崔大人?”,麵上笑意不減,李適隨口問道。


    “就是崔破,一柱香前他已經來了,小奴才們通報時,老奴見大家正批閱奏章,也就沒敢打擾。要不,現在請他來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總之,這霍仙鳴提及崔破二字時,滿臉都是明顯的輕慢之意。


    “大膽,誰讓你擅自做主,押後通報的!”一聽此話,李適麵色驀然一變,厲喝出聲道:“此子離京四載,看朕昨日所為,感情你這老閹奴就又開始猜度朕的心思!此子才華過人,朕籠絡尚且不及,你就敢天寒地凍的將他晾這麽久!若不是看你平日宮內侍侯尚有小功,朕現在就打折了你的狗腿,還不快去請!”


    崔破渾然不知棲鳳閣中發生的這一幕,此時的他正獨自一人在那不遠處的鬱儀樓中,對著一幅堪稱神品的壁畫嘖嘖讚歎不絕。這鬱儀樓乃是大明宮麟德殿的附屬建築,與右側的結鄰樓遙相對稱,乃是每次大朝會時,文臣們候朝之所。與麟德正殿的恢弘壯麗不同,此樓卻是建造的極為精致細巧,兩側壁上更是滿布壁畫,以為裝飾。


    而讓崔侍郎嘖嘖稱賞不已的便是眼前這一幅“汜橋三進履”了,張良與黃石公的故事早已是家喻戶曉,並無出奇處,但這堪稱神妙的繪畫技法,卻是由不得崔破不滿眼驚豔了,無言佇立許久,才見他自言自語道:“好個吳帶當風,真神筆也!可惜那興慶宮卻是不開,不得一見吳道子的‘三百裏嘉陵風光圖’,誠為遺憾哪!”


    “好我的狀元爺,咱就快走吧!陛下正等著你了。”,正在崔破自語的當口,就見那霍仙鳴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手拿汗巾拭著額頭的他,還在大老遠,便已傳出一股濃鬱的甜香味兒。


    “公公,怎麽樣?”,邊隨之外行,崔破乃開言問道。


    “狀元爺聖眷未衰,大可放心便是。哎!隻是苦了咱家,跟著吃了一頓臭罵!崔大人,今後你再出這等溲主意,隻怕是公公我的一條命就要喪在你手上了。”,邊不斷擦拭額頭,腳下半步不緩的霍公公邊喘氣不勻的抱怨道。


    “昨日個兒,我一個負責處理些子雜事的家人剛自廣州趕迴,孝敬著就給內人帶迴了一味特殊的香料”。熟知老霍命門所在的崔破也不理會他的抱怨,顧自說道。


    “什麽香料?”,被人說到心中癢癢處的霍仙鳴一個頓步,半點不喘的著緊問道。


    “此次這香料倒也是怪異,並非日常所見的粉末,竟是顏色各異、晶瑩剔透的水狀物,聽說是來自那遙遠的‘金’國,采集百種名花取其精華而成,那個香啊!”,說話間,崔破眼神一瞥,隻見那霍仙鳴眼中早已是星星一片。


    “這個!咱家與崔大人也有數載未見,今日晚間,咱家再忙,說不得也要到府上拜會一番,把酒敘談才是。”,霍公公毫不含糊的下了拜客令,正待抬步要行,卻又驀然想起一事,急對崔破道:“狀元公,委屈些個,把衣衫稍解解。”


    “幹什麽!”崔破心下一個緊張,手忙腳亂的跳開一步道。


    “皇上爺還以為你是在這野地裏凍著呢!好家夥,你這樣麵色紅潤的覲見,咱家又該怎麽交代?”,盡管麵做苦色,崔破依然於這話音之外,聽出了絲絲抑製不住的幸災樂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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