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千裏】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夏,曹操又一次得到老天眷顧。

    由於青州黃巾再次攻入兗州作亂,刺史劉岱貿然出戰兵敗身死,兗州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局麵。曹操的屬下陳宮看準了這個時機,前往濮陽遊說州中官員:“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曹東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寧生民。”加之陳留太守張邈、濟北相鮑信、泰山太守應劭都全力給予支持——於是,曹操在擔任東郡太守不到半年之後,竟縱身一躍成了兗州刺史。

    因為既沒有朝廷的任命,也沒有袁紹的所謂表奏,陳宮生怕事久有變,如果再往返一次武陽可能會橫生枝節,幹脆又提議兗州治中萬潛、別駕畢諶隨他前往東郡迎接曹操。

    鮑信對此十分關心,也率領兵馬趕來,沿途對陳宮等人予以保護。

    曹操麵對前來迎接的萬潛和畢諶,真是高興得快要蹦上房了,卻還得假惺惺地推辭道:“在下出身不良才力微薄,何德何能任此要職。今權且以彗代日,今後若有才德勝操者,我自當避位以讓。”

    別駕畢諶眨麽眨麽眼睛:這話也太假了點,誰不知道你一到兗州就搶了王肱的東郡太守,若是劉岱不死,有朝一日難免你不會跟他來硬的,倚著袁紹這棵大樹,又有鮑信、張邈給你撐腰,到嘴的肥肉你豈會再吐出來……

    治中萬潛年紀稍大一些,曹操當年任頓丘縣令的時候他恰好是東阿縣令,兩人都以愛民著稱,曾有不少公文往來,但今天卻是頭一次見麵。萬潛脾氣乖戾,見曹操光說場麵話心裏有氣,當即打斷道:“曹使君,現在不是說漂亮話的時候,兗州以東的黃巾賊鬧得利害,你既然肯為刺史,就應該馬上部署平亂事宜。黃巾若定州郡官員自會甘服與你,若不然說什麽都沒用!”

    這幾句話把曹操噎住了,他絕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萬縣令說話竟這麽愣,趕緊施禮道:“在下失言,還請萬兄原諒。”

    “我原諒不原諒那都沒用,早日發兵滅賊,安定好州界才是最要緊的。”萬潛兀自不饒,嘟嘟囔囔道,“劉公山不納良言以至大敗,曹使君可不要步他的後塵。”

    “是是是。”曹操瞧他神色不正也有些忌憚,轉而尋了一個友好的話題,“萬兄,我記得當年東阿有一位青年才俊名喚程立,曾為縣中效勞,此人見識非凡,不知現在如何了?”

    一聽他說到程立,萬潛怨氣稍歇:“程仲德啊……中平鬧黃巾的時候他還出過不少力呢。可惜現在閉

    門在家不問世事,劉公山幾次想辟他為掾屬,他都不肯答應……田野埋麒麟……可惜可惜……”他搖頭不已。

    “我也想請他出來幫忙。”曹操捋著胡子道。

    “好啊,曹使君與他共過事,或許能夠請動他也未可知。”萬潛和顏悅色,“改日我親赴其家,賣一賣我這點兒老麵子。”陳宮在一旁見萬潛笑了,總算鬆了口氣,拱手道:“我看遠道而來二位一定辛苦了,我家大人臨行前也還要處理不少公務。二位大人請先行一步,館驛之中已經備下了酒宴,請你們先去用餐休息,來日公事已畢,咱們再詳細商議赴任事宜。徐書佐,有勞你帶路,領二位大人去吧。”

    “哎呀,現在都什麽年月了,老百姓都填不飽肚子,還有心思破費酒宴,真是勞民傷財……”萬潛撇著嘴抱怨不休。

    “萬兄,您就少說兩句吧。”畢諶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徐佗幫著畢諶連讓帶推,總算是把萬潛勸走了。

    他們一走,曹操實在是抑製不住喜悅的心情了,對著陳宮深深一拜:“公台,你真是為我立下大功了啊!”

    “不敢不敢,還是將軍為國討賊聲名遠播,才有今日之事。”

    曹操依然興致不減:“我終於可以依文若之言,收兗州之人望,固中原之衝要啦。”

    “將軍,在下有幾句話想提醒您。雖然他們肯來迎您,但是州中還有一些官員不願意……”陳宮考慮了一下措辭,“還有一些官員稍有些微詞,從事李封、薛蘭,部將許汜、王楷等都不太……”

    “這我都能料到,”曹操一拂袖,“萬潛在我麵前嘮嘮叨叨,還不是心裏不甘心嗎?”

    “萬潛倒也罷了,這個人脾氣怪、不合群,一向就是這樣。倒是那些貌恭心違的人,才真正需要小心啊。”

    “嗯,小心那是當然的。我打算提拔幾個人,堵一堵他們的嘴。還得盡快平滅黃巾,好好賣點力氣。”曹操心中也曉得輕重,這個刺史說白了就是搶來的,既無名分又無資曆基礎,完全是因為別人肯出來捧場。各郡太守在兗州皆比他待的時間長,州中更有一些人是劉岱留下的親信,暗流湧動是必然的。

    “將軍,鮑郡將來了。”戲誌才、荀彧笑盈盈地把鮑信讓了進來。

    “孟德,你我兄弟總算可以並肩而戰了!”鮑信搶步過來一把抱住曹操肩膀,“袁紹的酒喝著可好?”

    “哈哈哈……規大河之南,你真是一言點醒我

    這夢中人啊。”

    “你別奉承我啦。我方才與文若、誌才二公說了半天話了,你可真是得了兩位賢才啊!”鮑信說罷又衝二人作揖。

    曹操深深點頭:“愚兄有今日之勢,實在是依仗各位的相助啊……來來來,都坐都坐。”

    “對啦!”鮑信拉過身後一個身著古樸相貌端莊的中年人道,“這位是我的朋友,巨野李氏的李乾先生。”

    “哦,下官失禮了。”曹操不敢怠慢,規規矩矩與之對揖。

    李氏豪強可謂兗州一霸,他們世代居住在巨野縣,可自中平黃巾以來,李氏豪強為了自保,整合族人鄉黨千餘家,一方麵抗擊黃巾安定百姓、另一方麵也修繕堡壘擁兵自重。此後天下動亂,擁兵的風氣也愈演愈烈,現在其勢力已經發展到臨近的乘氏縣、離狐縣,甚至公然占據縣寺,錢糧法令自作主張,成了劃域自治的地頭蛇。曆任山陽太守忌憚其威都不敢管,隻得睜一眼閉一眼任其所為,連刺史都得辟用幾個李家的人才能安心辦事。

    “孟德有什麽話大可不必隱晦,這位李先生可是我的莫逆之交。昔日我奉何進之命迴鄉募兵,李家幫了不少忙。”鮑信倒是毫不見外。

    曹操微然一笑,暗道:鮑家出身其實也是泰山的土豪,過去鮑家哥四個在鄉裏可謂橫行霸道,與老李家如出一轍,說好了你們是惺惺相惜,說不好聽的這也是臭味相投。我要是一入兗州不與僚屬相見,先結交地方土豪,這可太傷麵子了……可以這麽想,明麵上卻不好推辭,隻道:“久仰久仰!”

    李乾麵貌忠厚極為老成,開口便是豪爽之語:“我看將軍仁厚,索性就直說了吧。我李家自巨野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無奈,擁兵自重占據縣城也非乾個人所願啊。”他歎息一聲又道,“畢竟我們不是官,不是官走到今天那就是匪。上落一個賊父賊母,下得一個賊子賊孫,這樣一條道走到黑終究不會有什麽好結果。聽鮑二郎說您英武過人且心懷社稷,早晚能夠複興漢室,所以我想……我想……”

    鮑信接過了話茬:“這有什麽難說,他想請孟德你收編李氏鄉兵歸為官軍,以後食朝廷的俸祿!”招安李氏豪強?曹操撚了撚胡須:這件事也好也不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李家的勢力是不容易肅清的,那些鄉勇都是跟慣了他們的,想必就算招收他們,還是要用李家的人統領。這個李乾我又不熟,他是不是跟我玩心眼,變著法跟我要官來了呢?不至於,鮑信總不會害我的……

    “這件事也不急於一時

    ,”李乾明白他的難處,“實不相瞞,我雖是一家之主,但許多事情還要族裏人商量而定。能夠迴歸朝廷是我個人的一點兒宿願,但是族裏的人卻思想不一。我有一位族弟李封正在州裏當從事,他就對這件事有些微詞,還有小侄李進素來好強爭勇,也未肯輕易依從……”

    “既然如此,這件事還是日後再議吧。”曹操笑著打斷他的話,“不過十個手指頭伸出來難免不齊,最好是族裏的人全都點頭了咱們再談,也免得橫生枝節鬧得大家都不愉快。現在兗州東麵黃巾肆虐,若是你們能率兵牽製敵人配合官軍,我想朝廷也好、州郡官員也好、百姓也好,都將對李家感恩不盡。”該說的話點到為止。

    李乾也是聰明人,見曹操開出條件,馬上點頭道:“我明了大人的意思,一定迴去整備兵馬,協助將軍一戰。”

    “好了好了,這不就談妥了嘛!”鮑信頗為豁達,又仔細看看屋中每一個人,“現在也沒有外人了,有話我可就直說了。”

    曹操知道他要分析兗州局勢,見他不把李乾當外人,自己也不便阻攔,便笑道:“還等什麽,我在這裏日思夜想,就等著你的高論了。”

    鮑信右手食指彈著額頭,緩緩道:“兗州治下共有八郡,我在濟北、張孟卓在陳留,這自不用說,一向是支持你的。任城相鄭遂死了,也不必提了。你本人就是東郡太守,我想你不會傻到自己反對自己。”說著他自覺可笑,“至於泰山太守應劭,他給我的書信中提起當年你曾幫助過他,有這迴事嗎?”

    曹操想了一會兒:“哦……當初宦官之變,吳匡殺了何苗,想將其掾屬斬盡殺絕,樂隱已經被害,我救下了應仲遠。”

    “那就妥了,救命之恩豈是尋常?應劭肯定會支持你。”鮑信說著有點兒興奮了,“應仲遠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去年青州賊犯境時,他率文武與賊連戰,前後斬首數千級,俘獲生口老弱萬餘人。而且這個人學問忒大,撰過一部《風俗通》、注過班孟堅的《漢書》,身在軍旅還能手不釋卷,真是個文武全才!我鮑老二有武無文,可是比不上。”

    “身在軍旅還手不釋卷,這我也得學學,哪怕注一注兵法呢。”曹操不禁點頭,“等見到仲遠,我要好好與他談一談,今後仰仗他的事情還多著呢。”

    “泰山郡自不成問題,不過剩下的濟陰、山陽、東平三郡可就不好說了。”鮑信又表情嚴肅起來,“濟陰太守吳資靠軍功起家,當初就不太買劉岱的賬,恐怕也不會服你。山陽太守袁遺北

    上投靠袁紹,劉岱改用了毛暉,這個人對劉岱感恩戴德不宜撼動。還有東平太守徐翕,他是劉岱的心腹,這兩個人可能是最不滿意你來的。”

    “沒關係,我誠心誠意待他們就是了,人心是會變的。”

    鮑信又補充道:“至於州中官員大吏嘛……許汜、王楷是劉岱的部將,對這兩個人要小心,最好到濮陽後解除他們的兵權。再有就是薛蘭,他是前任東海相薛衍的兒子,在那裏有盤根錯節的關係,其子薛永在徐州牧陶謙帳下。再有就是……”他看看李乾。

    李乾有點不好意思:“再有就是我那位族弟李叔節了,他這個人念過一些書,不太與族裏的人來往,和我比較疏遠。”

    曹操暗暗記下這幾個人的名字,許汜、王楷、薛蘭、李封,木訥了一陣又道:“沒關係,隻要我推心置腹,時間長了就好了。”迴頭又囑咐荀彧和戲誌才,“兩位日後可以與他們多多往來交流,咱們欲謀大事,還是要盡可能多地結交誌士。”

    荀彧聽他說欲謀大事,忽然想起西京的事,便道:“董卓死了,司徒王允現在遍傳檄文請各家郡守到西京接駕呢。”

    曹操臉上似有惋惜之色:“董卓……這個老家夥不明天下之勢,原本想做霍光的,最後卻險些弄成了王莽,自甘墮落死有餘辜。”

    陳宮可不似荀彧那樣對皇帝一往情深,苦笑道:“即便董卓死了又能如何?現在這個時候誰都騰不出手來管皇上。袁紹跟公孫瓚打得難解難分,劉表與孫堅殺得你死我活,劉焉、袁術都在忙著當土皇帝……最可憐的還是咱們,幾十萬黃巾賊還擺在眼前呢!”

    諸人歎息不已,曹操一拍大腿:“我決定了,暫且不入濮陽,先去擊退了青州賊人再說!”

    “這不太……不太妥當吧,州中若是有變……”陳宮犯了難。

    “我這麽做就是防止州中有變。”曹操起身,興奮地踱著步子,“現在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我呢!既然當了這個兗州刺史,就要出力給大家看看,這樣才能得人心!我若是能夠出兵大敗黃巾賊,那時候不但州郡官員信服,就是平民百姓也會歸心。”

    “好!我陪你打這一仗。”鮑信附和道,“咱們就帶著萬潛、畢諶一起去,讓他們看看你曹孟德的威風。我這就給我的司馬於禁寫信,叫他把大部隊盡快拉來。”

    李乾也趕緊表態:“既然答應了使君,那我也迴巨野組織鄉勇。”

    “好,後天……不!明天我就出兵,

    直接兵進壽張縣,直至敵鋒,爭取一仗將他們打散。”曹操下了決定,“你們的人馬就直接進兵壽張就行了。”鮑信、李乾連聲附和,陳宮卻麵有難色:雖然黃巾軍是烏合之眾,但是幾十萬大敵豈是輕易可破?這樣行事勝了固然好,但是為什麽不能先與州中諸部聯絡一下呢?把州中部將棄之不用,會不會反使矛盾加深了呢……

    荀彧小聲嘀咕道:“誌才兄,不知何故,在下心緒頗不安寧。將軍有誌先破賊軍固然好,不過欲速則不達,此事是否過於偏激了呢。”

    戲誌才點點頭,卻無奈道:“兗州這是一鍋夾生飯,現在沒別的辦法,隻能是大火去燒。將軍能不能被大家接受,那要看天命了。”

    【痛失摯友】

    兗州軍與青州來的黃巾軍對峙於東平郡的壽張縣,曹操與鮑信將軍隊的主力全都布置在這裏了,與此同時李乾也組織李氏武裝趕來援助。

    此次黃巾侵擾與前一年的情況不同,上次主要是於毒、白繞、眭固等部有戰鬥力的起義軍,此番來的卻是百萬烏合之眾。因為青州軍吃過公孫瓚的大虧,在河岸邊先後損失了十萬人,而此後公孫瓚的勢力又已經延伸到了青州境內,甚至任命屬下田楷當了青州刺史,此後又任命劉備為平原相,形成了鎮壓黃巾的大本營。所以這一次青州黃巾與其說是侵擾兗州,還不如說是整個遷徙到了兗州,百萬之眾很大一部分是走投無路的婦孺老幼,在攻破任城之後才有地方站穩腳跟。

    曹操進駐壽張的當天,心裏就頗為不快,身在東平郡界內,隻有縣令逢迎,東平太守徐翕竟然不來支援,這明擺著就是不承認曹操這個刺史,還不如李家土豪呢。

    “孟德,咱們打好這一仗,隻要滅掉黃巾賊情勢就會好起來,到那時候看誰還能不服?”鮑信一直在勸慰他。

    陳宮卻道:“若依在下之見,倒不如我去走一趟,曉之以利害,請徐郡將發兵來助才好,畢竟這裏是東平地麵。最好再請許汜、王楷等部前來接應,大家有什麽話不能攤開了好好說嗎?”

    曹操有些猶豫,但是一轉眼看見萬潛、畢諶,他倆就穩穩當當坐在大帳中,心想一定要這幫人看看自己的實力,便客氣地迴絕道:“公台之意我已明了。不過東平與州中諸部都是久戰之師,前番又吃了場敗仗,將士恐怕已感疲憊,現在還是不要再給他們添麻煩了,本刺史親自來打這一仗。”

    曹操故意把“本刺史”三個字咬得很清楚,生恐別人聽不見。

    陳宮還欲再勸,荀彧一把揪住他嘀咕道:“將軍之意已決,公台無需多言。此番對戰將軍欲示威於人,必不肯求兵州郡。咱們暫觀成敗,隨機應變便是。”

    陳宮歎了口氣,他畢竟是兗州本土的官員,見曹操如此行事心裏不大痛快。鮑信卻依舊信心滿滿:“現在黃巾主力離縣六十裏,有時也會有百八十人的隊伍來試探我們。我在想,今既屯兵於壽張,乃是敵鋒所在。咱倆且去瞧瞧縣東的地形,也好籌劃著排兵布陣。”

    “對。”曹操很聽他的話,“對付這些烏合之眾可要以整破亂、一戰而定。出手就讓他們吃一場敗仗,他們就會士氣低落人心思退。《孫子》有雲‘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說到這兒曹操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來到帥案前,展開他平日注解的《孫子》,翻到講地形的那一卷,提筆在“有陷者”後麵注道“吏強欲進,卒弱輒陷,敗也”,寫罷將筆一扔又接著說,“現在的形勢就是要陷敵,他們的首領雖然叫囂欲戰,但是烏合之眾缺乏訓練進退不靈,還有他們的武器輜重也不敵咱們,所賴隻是人多。所以咱們要因地製宜,考察好地形,進而一戰成功!”

    此言一出,就連萬潛、畢諶都不住點頭:論打仗曹孟德勝過十個劉公山啊!

    “既然如此你們馬上出發,帶些兵親自查看一下地形。”鮑信說著就已經站起身來了。

    “且慢!”戲誌才趕緊阻攔道,“二位都是軍中統帥,不宜親自領兵涉險。”

    “這倒無妨,斥候早已探聽明白,縣東五十裏之內沒有大敵,若是小股的賊人,還不夠我的人掂牙縫的呢!”鮑信一臉愉悅,“我與孟德皆是幾度出生入死的人,哪兒把這點兒危險放在心上。”

    “不錯!我與鮑信一同去,也好因地製宜商量些戰術對策。”曹操說著便取過兜鍪,“樓異、王必,就讓子和帶我的虎豹騎護衛,咱們一同出東門。”

    眼望著他們雷厲風行的作風,萬潛連伸大拇指:“這才像個州將嘛!我是看好曹孟德了。”

    出了壽張縣城,曹操與鮑信各帶親兵而行。眼見城廂之地荒蕪雜亂,民房都被拆去修城牆了,曹操歎息不已:“此是百姓,彼亦是百姓。何必要紛爭掠奪,征戰不休啊!”

    鮑信笑道:“此是大漢之臣,彼亦是大漢之臣,又何必要紛爭?”

    曹操無語。

    鮑信可沒他那麽多感慨:“你呀,最大的毛病就是腦子不歇著,想的事情太多。現在不到

    四十歲就如此胡思亂想,以後老了還不得活活愁悶死你?率性而為才是真漢子,你太放不開了。”

    曹操轉臉看看鮑信:三十歲出頭的年紀,膀闊腰圓,身段俊朗,頭戴虎頭盔、斜插雉尾,身穿黝黑的鐵甲,披一件大紅的戰袍,被風兒輕輕拂起;腰係八寶玲瓏獅蠻帶,寬鬆的紅中衣,有護腿甲,足蹬馬靴,身背一張畫雀大弓、豹皮箭囊;微黑的健康膚色,方麵大口,鷹鉤鼻子,龍眉鳳目,大耳朝懷,一張海口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坐騎是一匹暗灰色高頭大馬,轡頭上掛彩穗,係著鈴鐺叮叮作響——此人此騎神氣非凡,這樣的良將,這樣的英俊人物,簡直是從天而降!

    曹操不禁讚歎:“論起瀟灑我可比不了你鮑二郎。”他自己是矮個子,胖身子,白麵皮,塌鼻梁,還有一點兒翻鼻孔。若說俊朗,曹操唯有一雙眼睛顧盼神飛格外漂亮,再有就是有一對雁翼般濃密的眉毛,眉上有顆朱砂痣。橋玄當年說過,眉上生朱砂痣乃是大慧之相。這也成了曹操平日給自己寬心解慰的一個理由。

    “孟德,”鮑信一聲唿喚,打破了曹操的遐想,“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

    “說吧。”

    “我要是有一天戰死了,希望你能照顧好我的妻兒。”

    曹操白了他一眼:“還說我想得多,我看你們全都比我想得多!前些日子在內黃打於夫羅,張孟卓就說他要是死了妻兒托付與我。今天你又來這麽一手,咱這兒打著仗呢,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是啊,算我心恙胡言。”鮑信嘿嘿一笑,“這一仗若是打完了,下一步你有什麽打算?”

    “跟你不用藏著掖著,我打算把州裏的事務好好整頓一番,然後定青、徐二州之亂,順便將公孫瓚的人趕迴大河以北。穩固好後方,立刻揮師西進,到西京迎大駕東還。”曹操得意洋洋。

    “皇帝迴不迴來我看就那麽迴事了。”鮑信撇撇嘴,“如今關東打成一鍋粥,我恐不等你安定好兗州,袁術、孫堅就要殺過來了,這亂子哪兒有個完呢!”

    “袁公路塚中枯骨,孫文台一勇之夫,我又有何懼哉!”曹操桀驁不馴的勁頭來了,“別人麵前咱夾著尾巴,跟你有什麽說什麽,隻要我在兗州站穩,誰也別想再打敗我,他們全不是我的對手。”

    “嘿!你這話可真夠大的,半年前你還在袁紹手下忍著呢,今天得誌就放這樣的狠話。你可別忘了,天下之大英雄輩出,今天你能一飛衝天,說不定日後就還會有別人

    突然一鳴驚人呢,或許現在就在某個人帳下,隻是還沒機會嶄露頭角而已。”

    “是英雄我就與他同舉大事!”曹操森然道,“若不能為我所用,那就……”那就怎樣他沒有說。

    “孟德,你想當皇帝嗎?”鮑信輕描淡寫地問。曹操差點從馬上掉下去,緊拉韁繩穩住心神道:“你怎麽突然說這沒頭沒尾的話?”

    “沒事兒,我隨便問問。袁紹、袁術都想當皇帝,我摸不清你是什麽意思……”鮑信瞧他不住地搖頭,趕緊轉移了這個尷尬的話題,“對啦,我再向你推薦一個人。”

    “何人?”

    “他叫毛玠,字孝先,是陳留平丘人。戰亂之際去過荊州,看不上劉表的做派,又去了南陽,一看袁術更紮眼,索性就迴來了。”

    “這樣的避亂之人車載鬥量,算不得什麽。”曹操笑道。

    “你可千萬別小看這個毛玠,聽人說這家夥有慧眼!”鮑信玩笑道,“說不定他用那雙慧眼一看你,你就能成大業了。”

    “行啊,改天我見見。”曹操舉目望去,一片荒野之間還有不少的山嶺丘陵,“這東邊的地勢是不太一樣。”

    “你在豫州中原長大,不了解這邊的情況。自東平郡往東都是山巒與平原相接。等過了青州地界,大部分就都是山嶺了,一片連一片的,特別是沿海一帶,要是有萬八千的土匪分散隱蔽,根本就找不著。”鮑信正說著眼睛一亮,用馬鞭直指前方,“這個地方好,離城不算遠,可以布陣臨敵。對麵又都是坑窪起伏的地帶,黃巾軍不通兵法,引他們到這裏打,然後附近的山巒可以設置伏兵。”

    “不錯不錯。”曹操很滿意,“有這等用兵之地,劉岱尚不能勝,真是無能啊……”

    正說話間,身邊的樓異突然喊道:“將軍!那邊有一個小賊。”

    果然,前方山嶺間隱約出現一個黃巾包頭的敵人,而且還騎著馬,似乎是偵查的斥候。鮑信一見來了精神,立刻摘下弓箭擎在手中,喊一聲“你給我下來吧!”一支雕翎箭順勢而出。眼見離著百步之遙,那箭竟正中那廝脖頸。

    “好箭法!”軍兵無不稱讚。

    哪知這一聲喊完,突然從山坳中湧出百十名敵人來,個個是黃巾包頭,手拿砍刀、木棒。曹操不敢怠慢:“虎豹騎聽令,給我……”

    “不過百餘人,殺雞焉用宰牛刀,看我的吧!”鮑信催馬帶著五十名親兵就衝了過去。他的馬隊趟入黃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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