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起義】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二月,在馬元義車裂之後,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改變預定計劃,在冀州鄴縣提前起義。

    河北的太平道徒一時雲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真定縣,建立了武裝總部。張角依照《太平清領書》中“有天治、有地治、有人治,三氣極,然後歧行萬物治也”的經義,自稱為天公將軍,其弟張寶稱地公將軍、張梁稱人公將軍。

    由於太平道勢力謀反已久,早已經在州郡官府、富貴人家的牆壁上,以白土書寫“甲子”二字為記號,所以整個起義過程迅速而有條不紊。當年漢光武劉秀稱帝以讖緯《赤伏符》為依據,所謂“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所以漢王朝以火德自居,張角便宣揚以土克火,提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太平”的十六字真言,並命令天下起義之人以黃巾裹頭。因此,太平道反民被朝廷斥為黃巾賊。

    河北起事後,短短一個月間,天下教眾無不響應。大漢冀、青、幽、並、兗、豫、荊、揚,八州之域天翻地覆,立時間反民不下百萬。其中除了太平道教徒,還有因災害而逃亡的流民、迫於賦稅而走投無路的百姓、不堪連年征戰的逃兵、失去土地被欺壓的佃農、因征伐鮮卑羌人而家破人亡的兵丁家屬,乃至於占據山野的強盜、對朝廷不滿的低等土豪也加入到反民隊伍中。他們聯合起來攻城略地、誅殺官吏豪強。

    不久,安平王劉續、甘陵王劉忠先後被黃巾軍俘虜,一時間漢室宗親王國成為眾矢之的,常山王劉暠、下邳王劉意恐懼至極,竟不顧禁止私離封國的法令,喬裝逃亡下落不明。天下郡縣官員有不少是通過賄賂和買官獲得的職位,哪裏有一點兒為國之心、恤民之情、抵抗之力?

    黃巾軍未到,就先收拾好金銀細軟棄官而去。局勢一天天惡化,每天都有告急文書飛往京師。

    到這時劉宏才意識到局勢的可怕,立刻召集身邊的人商議對策。無奈他平素親信的宦官、侍中皆是酒囊飯袋,毫無破敵之策。宦官束手無策,最可笑的是,那位被他視作半仙之體的向栩竟建議朗誦《孝經》退敵。無奈之下,劉宏隻得召集朝會,向群臣廣開言路。

    有人建議懲治奸黨,有人提出限製宦官,有人建議拿出皇帝的私房錢充入軍資,有人要求敞開驥廄散發禦馬與兵,還有人建議考核二千石以上官員的政績……群臣一吐胸臆沸沸揚揚,劉宏這會兒方寸已亂,隻好承諾全部采納。

    經過一番商議,劉宏晉升剛被提拔為河南尹的國舅何進為大將軍,率領羽林左右軍以及北軍部分兵馬進駐都亭,作為名義上的平叛總帥;以二國舅何苗接替河南尹護衛京師。在河南八關恢複都尉之職,加強守備。抽調北軍、羽林軍乃至宮廷侍衛,並在三河招募鄉勇勉強湊成四萬人馬,任命在京述職的北地太守皇甫嵩為左中郎將、諫議大夫朱儁為右中郎將,由此二人率師出關作戰。另外,任命尚書盧植為北中郎將,以護烏桓中郎將宗員為副,帶領部分軍兵收攏河北餘部,北上討伐張角。

    在這段忙亂的日子裏,曹操一直在觀望事態的發展,固然是為朝廷擔憂,更主要的則是父親答應過幫他在軍中謀個職位。

    待到出征將領選畢,一切塵埃落定,他卻邊都沒沾到。眼看著鄒靖、沮儁、魏傑等一幹北軍熟人秣馬厲兵整裝出發,他愁眉苦臉地向父親詢問,曹嵩竟笑而不答。

    雖然皇甫嵩、朱儁、盧植皆是深諳兵法久帶兵勇之人,但局勢並沒向有利的方向轉變,原因是寡眾懸殊。大漢自光武中興以來,為了防止地方官員擁兵自重,罷撤了郡國乃至關城的守軍,隻留下了東、南、西、北四支常駐部隊。北軍五營護衛京師、南軍七署守衛皇宮;西軍駐防三輔、東軍駐紮黃河,負責監視外族。自從羌人、鮮卑為患,西軍盡皆調至西北作戰,東軍也已抽調無幾,現所剩兵丁盡數歸於盧植統轄。如此一來,當遣出這三支部隊之後,朝廷實際已經無軍可派了!

    地方本來就沒有正規部隊可言,所以黃巾遊擊攻打的地區,隻能依靠官員乃至地主豪強自發募兵抵抗,在這樣的狀況下,頹敗之勢一發不可收拾。幽州刺史郭勳、涿郡太守劉衛、南陽太守褚貢等相繼兵敗陣亡,至於那些棄官而走的人更是多得數不清。

    最可怕的是,盧植率師渡河北上,遭遇張角親帥的主力堵截,戰事陷入膠著。而皇甫嵩、朱儁這兩支主力部隊剛剛出關進駐潁川,就被黃巾軍中最為精銳的波才一部圍困。

    敵軍有十餘萬,而官軍合計隻有三萬,朱儁被困在陽翟縣城,皇甫嵩被圍在長社縣。二軍莫說不能收複失地策應北伐,連突圍自保都成了問題,後來連與朝廷的聯絡都中斷了。連續十日得不到消息,洛陽城陷入極度恐慌。外地之人羈留河南無法出關,朝廷百官牽掛故鄉家小毫無訊息,老百姓個個驚懼不知所措,這樣下去洛陽很可能爆發嘩變,大漢江山岌岌可危,說不定哪個瞬間就會化為烏有!

    皇帝劉宏猶如驚弓之鳥,再沒有心思享

    樂了。即便是十常侍也意識到了亡國之危,隻有硬著頭皮給劉宏鼓氣,並拿出以往扣留的奏章供其翻看。為了振奮人心穩定局勢,劉宏大力提拔壓抑的人才,甚至將與之發生爭執的老楊賜加封臨晉侯、奉以三老之禮,以往曾上疏要求取締太平道的劉陶、樂鬆、袁貢等人也盡皆升賞;並且他下令再次征募河南之兵,公卿百官也得貢獻私有的弓箭、馬匹資戰,凡是通曉兵書戰法或勇力出眾之人,不管是官員子弟還是普通百姓,哪怕殺過人的罪犯、放過火的強盜,隻要肯出來為朝廷打仗,一律公車征辟上陣保國。

    曹操得知詔命,當即置備馬匹兵刃應征,連樓異、秦宜祿這幫家丁們都動員起來。可老曹嵩卻竭力彈壓:“我的兒,現在征辟的公車滿街跑,即便應征也不過是充當兵士守備京師。比你有資曆的人多的是,若是你隻想混混軍營那現在就去,若是想自率兵馬立一番軍功,就給我耐心等著。”他這樣一講,曹操料知大有玄機,便放下軍械暫且忍耐。

    三日後,突有天使(朝廷使者)臨門,宣曹操入宮議事,這必定是父親發揮的作用了,他速速更換朝服,跟隨公車入宮。待至皇宮使者卻不引他赴殿,卻往省中麵見太尉鄧盛。

    鄧盛字伯能,已年近七旬,他以早年在並州抗鮮卑的軍功起家,雖也有些名望卻遠不能與楊賜、劉寬等老臣同日而語。黃巾事起天下震動,朝廷急需以通徹軍事之人統籌局麵,因此他才得以取代楊公,暫居三公之位。

    曹操知道他是老行伍出身,格外尊敬,要按朝廷製度以大禮參拜,哪知鄧盛一把攙住道:“孟德,坐下講話。”

    “不敢不敢!”曹操受寵若驚,“鄧公麵前豈有下官的座位。”

    “今日我非以太尉之身相見,乃是以同僚之禮有事相請,你隻管坐,等會兒還有一人要來。”

    他既然這樣說,曹操便不能推辭了,剛剛落座,又聽門外有人稟奏:“侍禦史大人到。”說話間走進一位四十多歲的官員,個子不高,膚色白淨,舉止端莊,身上的朝服規矩得連道褶子都沒有,一副黃焦焦的胡須,帶著滿臉的刻板威嚴。

    “子師,你來晚一步呀。皇上命你為將,今兒要是點卯豈不誤了時辰?”看來鄧盛與他頗為熟稔,見麵就開玩笑。

    那人卻一臉嚴肅道:“國家有難非是玩笑的時候,大人身居公台,此言甚是不當。”

    曹操嚇了一跳,開個玩笑無傷大雅,這人也太過苛刻了。哪知鄧盛毫不計較,隻笑道:“二十多

    年了,你那倔脾氣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呀?這邊坐吧。”

    “諾。”那人規規矩矩施了大禮才坐下。

    鄧盛對曹操道:“你還不認識他吧。我來引薦一下,這位是侍禦史王允王子師。”

    “哦!”曹操沒想到是他,恭維道,“昔日郭林宗有讚‘王生一日千裏,王佐才也’,想必說的就是王兄您吧?”

    王允略一拱手,正色道:“同朝為臣,何論先後,允不敢擔大人一個‘兄’字。”曹操聽他一開口就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架勢,方明白傳言非虛。

    王允乃太原祁縣人,以剛直果敢而著稱。十九歲便以郡吏之身闖入中常侍宅邸,手刃為害一方的大宦官趙津,惹得先帝震怒郡守抵命,他也險遭不測。但隨著年齡增長,他不但沒有改變性格,反而愈加苛刻犯上。二十二歲時因為一個小吏選舉有私,他就當堂嗬斥太原太守王球,惹得王球惱羞成怒,將其下獄打算處死。不過也是他命大,當時鄧盛恰好官拜並州刺史,聞聽此事大為稱奇,快馬傳文辟他為別駕從事,這才僥幸救他一命。此後的仕途王允一路頂撞而來,卻越犯脾氣越有人緣,引得三公並辟,擢升侍禦史。今日曹操口稱王兄不過是一句客套話,他卻以同僚之義不敢實受;鄧盛與他的交情有公有私,但連一句玩笑都開不得,足見王允為人之刻板。

    鄧盛有些尷尬:“子師,不必太過呆板。這位乃是議郎曹操曹孟德。”介紹完怕他說三道四,又補充道,“昔日棒殺蹇碩叔父的洛陽縣尉就是此人。”

    王允聽罷點點頭:“好,為官自當如此。”

    鄧盛趕忙解釋道:“孟德你千萬不要與他計較,他言道‘自當如此’已經算是最好的評價哩!”

    曹操一笑而置之,王允卻有些不耐煩:“鄧公,咱們還是趕緊處理要緊事吧。”

    鄧盛清了清喉嚨,這才進入正題:“我今奉聖命請二位前來是因為朝廷將有重任授予你們。不過這兩項差事有萬般風險,皆要出生入死,所以你們量力而為,可以應允也可以不奉詔。先說孟德你的事,今朱儁、皇甫嵩兩路人馬被困,若不相救,久之糧草斷絕,則王師不複矣。而今朝廷幾無人可派,現勉強募兵三千。”說到此,他目光炯炯看著曹操,“孟德,你可敢領這三千人去潁川解王師之圍嗎?”

    “敢!”曹操幹脆地答複。

    “好!”鄧盛一拍大腿,“果然諸人眼光不錯。你還不知,朱儁臨行曾對我盛讚於你。日前又有馬公與崔烈

    、張溫、張延、樊陵、許相、賈護、任芝、江覽等大臣相繼舉薦……”

    曹操聽著這串良莠不齊的人名暗自好笑:這些大臣派係各異、有正有邪、有老有少,但皆是平素與爹爹多少有些交情的,想必老人家沒少費口舌。“總之,萬千重任皆負你身。你既敢受命,即刻擢拜騎都尉,明日都亭麵見大將軍,領軍出關!”

    “諾。”曹操起身施禮,朗聲道:“不才既受詔命,必定為國盡忠死而無怨。”

    “大軍未動何言死字?”鄧盛接過令史捧來的印綬,親自交到他手裏,“年輕人,老夫在此靜候你的捷報。”

    曹操這才歸座,又見鄧盛接過另一份印綬,對王允道:“子師,你為官二十餘載,心如鐵石劫難不屈。如今有一份更兇險的差事非你莫屬。”一臉嚴肅的王允突然笑了:“王命所致,何談兇險?要命的大禍我闖過多少?能活到今天已經是便宜。”

    鄧盛卻笑不出來:“豫州乃河南之門戶,萬分衝要之地。自波才兵至,一州皆亂,刺史生死不明,各地書報斷絕。現有詔命,任你為豫州刺史,收攏州郡殘兵,恢複建製,外抗賊眾,內修吏治,這差事可不簡單呐。”

    王允未接印綬,開門見山道:“入豫州赴任不難,但朝廷可遣多少人隨我前去?”

    鄧盛伸出一個指頭:“隻有一百人。”

    曹操嚇了一跳:“黃巾賊幾乎占領豫州全境,單波才的主力便有十萬之眾,以百人隨同王大人前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鄧盛苦笑一陣,無可奈何地道:“你來時也看到了吧,皇宮守衛皆靠蹇碩所領宦官,羽林軍已經盡數遣出,你那三千軍兵已是強弩之末,守城的全是百姓和囚犯,河南之地已無兵可征了,再派隻怕就得靠各府的家丁蒼頭了。”

    王允卻一笑而置之:“事已至此,允與朝廷共存亡便是。這差事我領了,不過還需應我一件事。”

    “你但言無妨。”

    “一百人還是太少,且容我星夜趕迴祁縣,家鄉尚有宗族男丁可用。另外我還有一好友宋翼,頗有資財仆僮,若是順利還可湊出一二百鄉勇來。”

    鄧盛很感動:“子師呀,老夫實在是無計可施,連累你把全族和朋友的身家性命全都押上了。”

    “無國哪裏還有家啊!”王允接過印綬。

    曹操頗受觸動:“我也願意動員家丁充軍一並前往救援潁川。”

    “好好好!國難顯

    忠臣,你們一個是中流砥柱、一個是後進英才,受老夫一拜。”鄧盛起身便要施禮,二人趕忙架住……

    曹操與王允出皇宮時天色漸晚,二人拱手而別。曹操坐上早已準備好的青蓋兩幡官車,感慨不已:進去時還是個散秩議郎,出來已經是握有兵權的二千石高官了。隻可惜洛陽城如今路徑人稀,莫說官員子弟,不少百姓都上了城,誰還能看到自己這番威風呢?

    待至府門,隻見家丁蒼頭列立兩旁,秦宜祿第一個跑過來:“恭喜爺,您高升了!咱家有兩輛青蓋兩幡車了,您要是和老爺一起出門,多威風呀!”

    “哈哈哈……”曹操大笑不已,任由他扶著下了車,取過印綬徑赴正堂。見父親已經備下酒食,等候多時了。

    “父親大人。”曹操捧著印綬跪在曹嵩麵前。

    曹嵩沒有翻看官印,隻伸手摸了摸青紅白三彩的綬帶,問道:“是都尉還是中郎將?”

    “是騎都尉。”

    曹嵩沉吟半晌:“子曰‘三十而立’,你今年恰好三十歲。為父我蒙你爺爺恩蔭,還用了十五年,你自舉孝廉不過十年光景就拿到二千石俸祿了。”

    “孩兒也是蒙父親提攜。”

    “為父隻能幫襯,不能賜厚德與你。我隻不過說動了許相、賈護等輩,崔烈、張溫他們各憑人心,至於馬公、朱儁就更非為父所能及了。說到底,路還是靠你自己走出來的呀。快坐下吧。”說著曹嵩親自給兒子舀了一盞酒,“可是你要想清楚,這仗打贏了你才能得享榮耀,若是不勝也不過是虛幻一場。”

    曹操端起酒盞:“孩兒決心已定,若是不勝,致使王師覆滅,孩兒自當戰死沙場為國盡命,不辱我曹家所受皇恩。”

    曹嵩按住他的手:“為父怕的就是你這句話。”

    “哦?”

    “人人都會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是你要明白,能把碎了的玉再拚好才是最難的……阿瞞,你想德兒嗎?”

    “弟弟……”曹操思量了一會兒,“咱們曹家人丁尚旺,宗族仆僮合計有千人之多,西有夏侯家彪悍之族,東有丁氏兄弟閉門成莊,三族合力恐比兒子這三千人馬還精壯些,必定無虞。”

    “話是這樣說,不過萬中有一,隻怕猝不及防。為父現在要做最壞的打算,倘若……”

    “咱家不會有難的。”

    “你聽我把話說完。倘若王師已敗或者不能得勝,你千萬不要赴死

    ,也別再迴來!”

    “什麽?”

    “戰敗後不要迴洛陽來。”曹嵩黯然神傷,“王師一旦敗績,波才勢必兵進河南,那時京師陷落迫在眉睫,你還迴來幹什麽?你就帶著殘兵速速迴譙縣家鄉。若能夠召集鄉勇前來勤王最好,若不能就閉門自守以待天時,要是連守都守不住……那就和德兒遠遁他方,萬萬要保存我曹家的後代骨血啊!我那孫子昂兒不能有損,你明白不明白呀!”

    “您不必這般傷悲,朱儁、皇甫嵩皆老成之將,黃巾賊乃烏合之眾,想必王師不過暫時受困而已,您……”曹操還想繼續說,卻發現父親的臉頰處淌下一滴淚水。

    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父親已經老了,天天在一處生活,他竟然忽略了這一點,那斑斕的白發、像刀刻一般的皺紋,即便再精明之人也有老邁的那一天啊!他馬上改了口,“兒子答應您!”

    曹嵩鬆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三千人馬也太少了。”

    “沒辦法,現在能征慣戰之兵隻有這麽多了。王子師充豫州刺史,所轄隻有百人,連夜迴鄉招募人馬。”

    “明天出征,你帶著這闔府的家丁一同前往。”

    “兒子早有此意。”曹操喝下那盞酒,“孩兒還有一事不明,您為什麽不讓我隨朱儁出征呢?”

    “哈哈哈……”曹嵩破涕為笑,拍拍胸口,“即便現在調你入北軍,你資曆不足,左不過是個別部司馬,我曹某人的兒子豈能為他人之功名忙碌?”

    曹操呆呆地看著他,方才的傷感一掃而空:老人家,國家危若累卵之際,您還要耍這等小聰明啊!這等心機雖不太光彩,可是再看看一旁光鮮的印綬,這感覺真有些哭笑不得。

    “發什麽呆呀!你又想什麽呢?”曹嵩喝了口酒,悻悻地瞥了他一眼。曹操不好指責父親,揶揄道,“孩兒在想……此番受命平叛,當效周亞夫力挽狂瀾建立功名。”

    “力挽狂瀾?”曹嵩冷笑一聲,“你知道死多少人才能成就一員名將嗎?紙上談兵不叫本事,到戰場上你就明白什麽是打仗了。”

    【震懾軍兵】

    第二日淩晨,曹操入宮請來王命兵符,整備闔府四十餘名家丁,出洛陽赴都亭點軍。

    都亭在洛陽城外十裏,乃是天下總驛站,現有大將軍何進親自屯兵於此。說是屯兵,實際上已經沒有什麽士卒了,兵馬盡赴八關守備,即便如此還是有些捉襟見肘。

    何

    進聞曹操到,親自迎出軍帳,身邊相隨的親兵竟是袁術、馮芳、趙融、崔鈞四位官員子弟,後麵陳溫、劉岱充作主簿,鮑家四兄弟執戟守門。都亭大營如今隻剩下義勇之兵了。

    曹操本想大禮參拜,卻見何進幾步趕上好像要還禮,便直起身子沒敢下跪,隻抱拳拱手施禮——上次相見穿便服,被他革囊磕得頭暈眼花,這次彼此都穿著鎧甲,若再磕在麵門上,未出征就要先掛彩了!

    “大將軍在上,恕末將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禮。”

    “沒關係,大兄弟往裏邊上坐吧。”何進還是滿口大兄弟。

    陳溫趕忙打斷:“大將軍,這裏是軍營沒有主客位。孟德是來點軍出征的,不是代您為帥執掌兵權,他不能坐上位。”

    “是是是。”何進不好意思地搓著手。

    曹操沒敢笑,隻道:“王師被困已久,末將打算速速點軍,趁著天亮前速速啟程,若能在午時趕至緱氏便可休整,來日天明再出關口,請大將軍恕末將遲誤半日。”

    何進聽不明白他的用意,袁術卻眼睛一亮,插嘴道:“你是想來日直赴救圍,不在陽城縣紮營歇息了?”

    “不錯。今賊兵勢大,朱儁困於陽翟、皇甫嵩困於長社。陽城雖未失陷,但守兵不過數百難以自保,我若出關在那裏過夜,萬一再被敵人包圍,豈不是救人不成難解自困?”

    袁術連連點頭:“嗯,這確是高明之法。點你為將我原有些不服,不過這麽一聽你還真有點兒出眾的見識……服了服了!”

    “我看孟德已有成算。”崔鈞道,“咱們休要聒噪,還是速速聚兵叫他走吧。是不是呀,大將軍?”

    何進是什麽也不懂,好在他性子隨和從不反駁,聽崔鈞說要點兵即刻依從。擊鼓鳴金調集人馬,少時間三千兵馬盡皆列隊。曹操不看便罷,一看心中大喜:這三千人雖然鎧甲有別、高矮不一,卻都是精神抖擻英氣不凡。也難怪,除了宮廷侍衛就是各府有武藝的家兵,槍矛齊備不說,有些人還帶著傳家的名劍兵刃,最可貴的是都有馬匹箭囊,隻要指揮得法皆能以一當十,不愧是京師人家子弟。相比之下,自己帶的家丁就寒酸不少了。

    何進不善言辭,皆由袁術、馮芳代為訓話,曹操卻小聲對何進耳語道:“大將軍,賊人皆是農戶出身步戰為主,我軍馬匹眾多,但是我那些家兵尚有十餘人無馬,可不可再撥十餘匹馬?我軍若能人人有馬,行軍速度便可加倍,星夜之間可至潁川。”

    “行。”何進不待他說完就迴轉後營了。少時間有兵丁引出十餘匹好馬,皆有鞍韂單鐙。最後麵何進還親自牽出一匹棕紅色的好馬,親手把韁繩遞給他:“老弟,這匹馬是我當大將軍別人送的,說是什麽大碟子大碗的,給你騎吧!”

    曹操可懂得,這是大宛馬。昔日孝武帝為得大宛種馬遣李廣利不遠萬裏攻伐西域,中原自此才有此種,實乃萬中選一的上品。曹操受寵若驚:“這可使不得,此乃大將軍的寶坐騎。”

    “咳!我又不上戰場,這麽好的牲口給我就成廢物了。給它找個好主子,也算沒白跟我一場,騎吧騎吧!”

    曹孟德頗為感慨:雖說何進不通政務,但卻憨厚淳樸毫無心機,有這樣一位國舅未嚐不是好事。

    軍馬散發下去,眾軍兵又領數日口糧。曹操見是個空子,不言不語溜到大帳邊,對守門的鮑信道:“二郎,別人的話可以不聽,你可有什麽要說的?”鮑信連連點頭,欣慰笑道:“你若帶兵我自是放心,不過有一言供你參詳。”

    “咱倆還客套什麽?我不過是讀了些書,真要是臨陣遠不及你,快說吧。”

    “你打算先救哪一處人馬呢?”

    “出轅關自當先奔陽翟,此地乃潁川首縣,陽翟一解豫州皆震,另有王子師入城接任刺史,大事可定。”

    鮑信撇撇嘴道:“不妥啊,我若是領兵當先救長社。”

    “為什麽?長社路遠啊。”

    “孟德你詳思,賊兵有十餘萬之眾,雖烏合之徒足以成大患。陽翟大縣,長社小地,陽翟離京師近,長社離京師遠。圍陽翟必用大軍,困長社用兵則少。你隻有這三千人,倘若先突重地恐不容易。倒不如先易後難,先救長社,與皇甫嵩合兵一處再救陽翟就好辦多了。”

    “承教承教!”曹操連連拱手道謝。

    鮑韜插話道:“孟德兄,還有一事你要千萬小心。這些兵都是大小有頭臉的,興許不太服管教,你可得拿出精神來鎮住他們才行。”

    “三郎放心,這個我自有辦法。”曹操神秘地一笑。

    老大鮑鴻卻一臉不快:“你都當了騎都尉了,我們哥們卻在這裏執戟把門,半步也離不開。真泄氣,出關殺幾個賊人才痛快。”

    曹操寬慰他道:“大哥您不要急,想當年韓信不過也是一執戟郎,後來金台拜帥掙來三齊王,您將來必有一番好運。”

    鮑鴻大喜,老四鮑忠卻用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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