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什麽,我還要去接孫子,你們聊。”陳貴平想要脫身,可是他剛剛站起來又被呂通按著肩膀坐下,耷拉著腦袋,一臉不知所措地低頭抽著悶煙。


    詹康成還是心軟了,陳貴平不願意趟渾水可以理解,他們家就是最好的例子,替老朋友解圍道:


    “這事跟老陳沒關係。


    你們讓他走吧!


    你個月前……”


    詹康成向厲韜和呂通講起事情的原委。


    詹德華大學畢業,迴到家鄉雲景,通過公開招考進入消防隊。


    大概半年前,詹康成和陳貴平在家裏喝酒,酒席間陳貴平提到聽在名山化工的兒子說工廠裏存儲成品電石的容器可能存在質量問題,壓力總是莫名其妙的升高。


    陳貴平還開玩笑地說,名山化工的倉庫要是出問題,整個雲景都得陪葬。


    這話讓詹德華聽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詹德華正好在雲景縣消防大隊防火監督科工作,日常工作就是檢查企業消防。


    出於職業的敏感,認為這事很不簡單。


    因為電石是一種高危化學產品,對存儲環境的溫度和濕度非常高,一旦溫度和濕度過高,就可能導致電石產生過多的乙炔氣體,這種氣體高度易爆。


    詹德華在此後對名山化工的消防檢查中特意留意這一點,果然發現存放成品電石的空間中存在乙炔超標的情況。


    詹德華立刻向上級部門匯報。


    縣消防大隊並未引起重視,隻是把情況向名山化工進行反映,要求名山化工內部整改。


    這是詹德華第一次舉報名山化工。


    然而名山化工的態度強硬,堅持自己的生產和存儲環境符合國家安全標準,他們認為詹德華是故意刁難,以妨礙企業生產為由,反而向有關部門投訴詹德華,致使詹德華被停職。


    詹德華並沒有放棄。


    他堅持安全無小事的原則,第二次向縣有關部門舉報,要求檢測名山化工存儲電石的容器。


    這一次舉報依然沒有結果。


    詹德華隨後進行第三次舉報,向市消防支隊和市政府都遞交了舉報信。


    消防支隊支隊長申宛傑還算盡責,帶領專家前往雲景,對詹德華舉報的內容進行核實,可是在現場檢測中,無論空氣質量,還是設備都沒有問題。


    也就在這個時候詹德華被女友鄒花實名舉報,他利用職務之便,以不出具消防合格證為由敲詐勒索當地企業,涉案金額高達幾十萬。


    詹康成堅持自己兒子是被冤枉的。


    不惜變賣家產也要為兒子申冤。


    呂通插嘴問道:


    “你的腿真是自己摔傷的?”


    “這……”詹康成有些猶豫,支支吾吾地嘟囔道:


    “沒有證據,我也不好冤枉人家啊!”


    呂通和厲韜對視一眼,看來詹康成的摔傷並不是偶然,難怪監獄裏的詹德華一改堅持的態度,對名山化工的事情絕口不提,也不再對自己的案子上訴。


    有人威脅詹德華閉嘴!


    陳貴平坐在一旁一言不發,他或許知道一些事情,才因為愧疚時常來看望詹康成,替他把一元紙幣偷偷塞到楊霄兒子的帽兜裏。


    厲韜疑惑的問道:


    “詹叔,德華的女朋友到底是怎麽迴事?”


    “哎!”提到詹德華的女朋友,詹康成忍不住唉聲歎氣起來,說道:


    “我也不知道小花為什麽要誣陷德華。


    他們已經談婚論嫁。


    這件事以後小花和他的家人就離開雲景。


    我沒有機會當麵問她。”


    “可是……”厲韜還想要繼續詢問鄒花的情況,被呂通抬手攔住。


    楊霄有過交代,他們的任務是了解名山化工的情況,詹德華的案子目前不在考慮的範圍內。


    呂通問道:


    “詹德華對名山化工的舉報有真憑實據嗎?”


    詹康成為難地點頭,說道:


    “警察同誌,我沒什麽文化,德華就算跟我說過什麽,我也很難記得住啊!


    不過……”


    詹康成看了陳貴平一眼,轉身從亂七八糟的廢品裏翻出一個塑料袋,裏麵是某個專業容器的說明書和合格證,說道:


    “德華被判刑前隻往家裏拿迴這個。


    我看不懂,就隨手丟在櫃子裏。”


    “危化品不鏽鋼儲存桶?”呂通對化學知識也是一竅不通,拿著厚厚的說明書,看到上麵的參數如同看天書。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陳貴平終於說話,抬頭看了一眼說明書,說道:


    “這是用來存放電石成品的鋼製容器。


    電石遇水會發生劇烈反應,對存儲的要求很高,一般使用特製的鋼桶。


    有些企業為了節約成本,會用鐵質容器代替……”


    陳貴平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對,趕緊把嘴閉上,繼續低著頭裝傻。


    “你的意思是名山化工存儲電石的容器是鐵的?”呂通質問陳貴平。


    “我可沒說!”陳貴平矢口否認,搖頭道:


    “警察同誌,我可什麽都沒說!


    德華也沒跟我和他爸提過這事。


    我隻是告訴你們手裏的東西是什麽。


    其、其他我什麽都不知道!”


    “厲韜,我們迴去!”呂通拿起塑料袋,拉著厲韜離開詹家,他從陳貴平的反應得知已經找到問題的關鍵。


    問題就出在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不鏽鋼桶上!


    “哎呀!”陳貴平拍著大腿站起來,看到呂通和厲韜離開,著急地說道:


    “老詹,我們這是闖了大禍啊!


    我得趕緊走了。


    你也到其他地方避避風頭吧。


    你以為就你家德華聰明,能發現其中的蹊蹺?


    這沒準是名山化工心照不宣的事情呢!”


    詹康成愣在當場。


    今天陳貴平在他麵前終於說了實話。


    所有人都知道有問題。


    隻有詹德華三番五次地舉報。


    他得罪的不僅僅是名山化工,還有很多人。


    難怪詹家在雲景的處境因為詹德華的舉報變得如此艱難,難怪談婚論嫁的女朋友突然倒戈,誣陷詹德華犯罪。


    這一切也許都不是偶然。


    詹德華的行為危害到一多數人的利益,把一件心照不宣的秘密放在陽光下。


    不整他?


    整誰!


    在這件事裏沒有人關心安全,他們在乎的隻有利益!


    誰擋住他們的財路,誰就是他們的敵人。


    包括陳貴平和他的兒子在內都是幫兇之一,因為這些人即便發現問題也選擇沉默。


    虧得詹康成一直對陳貴平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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