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的老板和季滄一起爬在桌子邊兒,兩個人的臉都埋在和桌子平齊的地方,然後就一平齊的露出了兩隻眼睛,滴溜溜的望著竹籃裏晶瑩剔透,凍的硬邦邦的筍子,直幹瞪眼。


    桌子的另一邊站著張屠夫,他氣喘籲籲的擼起兩隻油膩膩的袖子,呸呸兩手往手心裏吐了兩口唾沫,握住了一旁插在泥土裏的宰牛刀,將刀緩緩地舉過頭頂,腳下晃悠晃悠的擺好了位置!


    “當家的,你悠著點兒!”一旁躲在柱子後的農婦有點擔憂,慌忙將紮著衝天辮子的娃兒向自己的懷裏拉了拉,然後這才緊張兮兮的對著舉著宰牛刀的張屠夫小聲的告誡著、


    “俺曉得!”張屠夫猙獰著一張臉,先是足足的狠狠的吸了口氣,然後使勁兒的憋住!胸口立刻鼓脹得老高,然後他兩膀子立刻使足了勁兒,立刻雙手握著宰牛刀狠狠地快速的劈了下來!


    “嘣!!”


    ——啪!


    “當家噠!!”


    一聲脆響,刀直接斷成兩截兒,一截兒還握在張屠夫的手裏,跟著他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撞斷了一個長條凳子,掀翻了一旁看著熱鬧的韓大胡子,順帶直接飛過了小茶棚前麵的山道道,越過了對麵茶地的籬笆,唿嚕嚕的在茶地梗子裏打了好幾個跟頭,這才摔得停了下來。


    刀的另一頭咕嚕嚕的彈飛到空中,再刷刷的掉下來,刀尖尖直接插在了桌子上,’哚’的一聲直接沒進桌子裏大半,看上去這一紮來後的桌子上的刀尖尖可真的是不好拔起來了啊。


    桌子到是其次,茶棚老板心疼的看著自己茶地裏被張屠夫壓斷的茶苗兒,雖然疼但是還是啥也沒說,隻犯愁的看著桌子上竹籃子裏的綠油油,亮晶晶的筍子,嘖嘖嘴兒,急的轉圈兒。


    村長張老大爺看著這刀尖尖,吸了口涼氣,然後就盤膝坐在不遠處的草垛子上,吧唧吧唧的吸著旱煙,看著竹筍啥也沒說,整個低氣壓直接影響了圍著這茶棚裏,裏三圈,外三圈裏的本村的所有漢子們


    “張大爺,這筍子……莫不是……”四十來歲的一個中年人,穿著布衣服,一雙整齊幹淨的布鞋,村裏的布莊子的張老板也有點慌。


    “急啥子!”張大爺快八十了,老脾氣還是那麽的燥,旱煙直接敲了一把張老板,等著他:“邊哈哈且,後生莫七裏八裏的!”(邊上去!後輩別廢話!)


    張老板是個生意人,但是這年頭生意人還不如一個窮教書的,張大爺是村裏唯幾個讀過書的,而且在這些讀過書裏頭,他是最老的。村裏頭但凡屁大點的事兒,你問他,他總能給你說個道道。


    茶棚老板繃不住了,他慌了,之後直接又拉出了季滄道:“你,你再把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一遍,咱在摸摸?”前麵的話是對著季滄說的,後麵的摸摸麽,自然是對張老大爺說的。


    “中,”張老大爺吧唧吧唧的又吸了口旱煙,看著季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茶棚老板的提議。


    從早上開始到現在,季滄已經說了好幾遍了,再說幾遍他其實也無所謂。他已經將那些基本上都快背下來的話語一句一句的字字清楚的說了一遍。


    “那個人,真的騎著鹿?”整個村子裏的人都姓張,唯獨名字不同。所以這位肯定是張姓,小名大彪的獵戶蹲在地上也眨巴眨巴眼,打斷了季滄的話。


    季滄看了看張老太爺,然後對著獵戶大彪道:“錯不了,我認得鹿。那年冬天我給我娘去買藥,在鎮子上的藥店裏看過,那個人獵了鹿,還販賣鹿茸鹿皮來著。”季滄確定的點了點頭:“那個老值錢了。”


    張老太爺眨巴眨巴嘴兒,點了點頭:“這麽個事兒,俺曉得。”一臉的高深莫測。張老太爺看著獵戶大彪打斷了季滄的話語,有點不爽,但是還是問道:“你又看出了啥個道道?”


    “要俺說,張老太爺。”獵戶大彪有點躊躇,但是還是直言了:“咱們這山窪窪裏沒有鹿這麽大的畜生。俺這裏獵了兔子,獐子,野的狐狸的倒有可能,鹿……”獵戶大彪索性站起來了,抖了抖蹲麻掉的腿兒道:“咱們這山窪窪裏,肯定沒鹿。”


    一旁的章張老太爺的孫子,小張先生,正兒八經,端端正正的在紙上寫著:“吾村,無鹿。今晨白鹿行與山,且,人騎之,無韁繩,送春筍而凍似堅冰,奇之,怪哉。”


    張老太爺看著四周所有人,突然站起來,拿著旱煙磕了磕鞋底兒,道:“咱們這山道道,有仙哦。”說完,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季滄:“這娃兒,有福氣,大因緣怕是在後頭頭。”


    季滄被張老太爺說的一愣一愣的。隨後他想了想了早上的鹿,又看了看桌子上凍得堅硬無比卻看上去新鮮的不能再新鮮的竹筍,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張老太爺轉過身對所有人道:“咱們村裏有人見過神仙的事兒,一定要藏嚴實咯!那個都不能出去瞎叨叨!家裏的婆娘也不要叨叨!曉得不?”張老太爺突然擺出了這麽一張嚴肅的臉兒,很是正兒八經,說的在場的所有漢子們都點了點頭。


    “要是那個瞎叨叨……”張老太爺看了看自己筍子寫的那一串拗口的東西,一點一點的給撕了。“逐出村去!”


    這幾個字,齊齊的讓在場的所有漢子們都抖了三抖。


    季滄想了想,看了看筍子,覺得那個仙人肯定是個好人。看他挖筍子不容易,還給他筍子,怕筍子不鮮了,又給他凍上。


    是個好神仙。


    張老太爺一把拉過茶棚老板,走到一旁,嘰嘰咕咕的說了點啥,老板一直點頭,啥也沒說。之後所有人在張老太爺的轟趕下全部都走了。那一竹籃的筍子也被張老太爺拿走了。說是要供奉在了村裏的祠堂中。


    中午的時候,張老太爺的孫子小張先生還送來了醃筍子,紅油的,野山椒的都有。


    “我爺爺說了。”小張先生氣喘籲籲:“拿兩個碟子各裝一點,對著山的方向供奉起來,不鮮了就換。”茶棚老板聽了這話一直點頭,小張先生還囑咐道:“若是全用完了,遣個人跟我爺爺說,村裏會再送來的。”


    於是,季滄就這麽看著老板小心翼翼的對著這兩盤紅油筍子,以及野山椒筍子鄭重其事的磕了頭燒了香,然後供奉在神壇上,對著山的方向又是拜了拜。


    季滄這才想起來——神仙說了!他也喜歡吃筍子!紅油的和野山椒的都喜歡!


    中午季滄還魂不守舍,老板也不怪他,見了神仙的孩子大體和別的孩子都是不一樣的。可是到了下午,茶棚子裏就來了一群人。老板隻是看了一眼,就覺得不對勁。


    這是兩撥人。


    第一撥人穿著差不多顏色和樣式的衣服,一個個神采奕奕,精神極了,一雙雙眼睛精神異常,看上去麵容都很清秀趕緊,一個個的走路都沒啥聲音,輕悄悄的來到了茶棚,啥也沒要就點了兩壺清水,卻一口都沒喝。


    第二撥人,就一個人,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上去料子華貴異常。雖然沒有繡著什麽花鳥,但是那料子輕薄,看上去光滑還有點反光,不是一般的大家富豪能夠穿得起的。但是這個人居然也帶著鬥笠,長得啥樣子都不曉得。


    而起……


    這人啥時候來的,老板和季滄都不知道,就在他們小心翼翼的服侍著第一撥人的時候,這個黑衣服的人就坐在了拐角的空位上了!


    季滄這下才知道為什麽張老太爺讓大家不要瞎說了……


    季滄和老板躲在櫃台後麵不敢出聲,手一直都在發抖。這時候,突然就聽著第一撥人那群奇奇怪怪的人中,領頭的那個人突然出聲道”小二,添水。“


    季滄看了老板一眼,那眼神裏分明就是在說:他們一口水都沒喝!哪裏需要添水嘛!


    老板小聲道:”去吧!我這就托人去喊村長過來!“


    一聽村長要來,季滄的心理似乎是有了底氣。老板看他實在是害怕,於是又說道:”我守在這裏,有事兒你就躲到櫃台這裏來。“


    季滄點了點頭,這才去爐灶上拿了一壺熱水,走了過去。他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後揭開了茶壺的壺蓋,拿著熱水兌了點進去,沒有一點點,茶壺水就滿了的快要溢出來了。


    “小夥計,跟你打聽個事兒。”為首的那個人,似乎很想擺出一副親和的麵容,但是那雙眼睛裏季滄去看出了說不清的情緒,這個人根本從心眼裏看不起自己。


    季滄不說話,站在那裏,等著那個人向他打聽。


    這個人劍季滄不說話,有點抽搐著臉皮兒道:“去山上的路,就這一條嗎?”


    季滄點頭,還是不說話。


    那個人見季滄這樣,隻能眼下一口氣道:“小兄弟,我給你錢,能帶我們上山麽?”


    季滄突然想起來早上神仙跟他說的話,說是要刮風打雷下雨,讓他早點下山來者。他沒來由的就道:“今天山上要刮大風,還有雷雨,我不去。”


    那人麵色有點難看,一旁的人道:“嘿,稀奇了!這天上豔陽高照的,哪裏會下雨刮風的?”


    季滄不說話,就是直挺挺的站在這裏,啥也不說。


    櫃台後麵的老板看這邊不太好辦了,於是走上前來道“各位,各位,我們店小,就這麽一個小夥計,你們要是帶著,我這點下午可就開不了啦~”老板笑臉迎人,隻打哈哈,硬生生的讓對方扯不下臉來發火。


    為首的那個人繼續道:“你這店裏就這麽一個小夥計嗎?”


    老板點頭哈腰的說是。


    “那麽,小夥計,你過來。”為首的人突然收起了他偽裝的和善,直言道:“聽說你今早見了一個騎著白鹿的神仙?你來看看,這神仙的衣服上是不是有這個標記?”


    這時,季滄和老板的心裏一起咯噔了一下!


    這是哪個大嘴巴幹的好事兒?!這才半天的功夫!就招惹了這麽一幫人來?!


    季滄知道躲不過去了,索性也不磨蹭,直接走到了那個讓他辨認標記的人身邊,低頭一看。


    一菱形標記,上麵有朵朵祥雲圍繞著一把長劍。


    這個標記是為首的這個人手中的布上麵的,看上去畫的相當的粗糙。季滄還真的仔細想了想,早上神仙的身上他真的沒注意有沒有這個標記,於是搖了搖頭。


    “馮明師兄……”一旁唯一的女弟子看到季滄搖頭有點急,直接對著為首的人想說什麽,卻被這個叫著馮明為首的人伸手給打斷了。


    馮明師兄假笑了一番,問到:“那,你見得那個神仙,長什麽樣啊?”


    季滄低著頭,看著這些人的衣服的邊角處都有著劍的標記,看上去不是好惹的,也隻能裝迷糊道:“白衣服,白頭發……沒看見長相。”


    馮明師兄再接再厲的繼續問:‘帶著什麽兵器沒有?“


    季滄想著神仙手裏抱著的長條和散發著寒氣的布,故意搖頭:“沒……沒看見有什麽武器。”


    這時候馮明的臉上才皺起了被偷,揮了揮手讓季滄走開。季滄剛轉身就聽見那個唯一的女弟子這才急切的道:“馮明師兄,我估計那個天元劍宗的家夥就藏在山裏!”


    馮明陰陰的笑了起來:“不急,實在不行,咱們放把真火,我就不信了,這個天元劍宗的弟子還能躲過我聽劍閣的真火的鑄煉!”


    季滄猛地轉過身指著馮明道:“你想燒死那個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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