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底,本在法陣中釋放神魂的那條金龍,忽然掙脫了束縛。伴隨著一聲淒厲的長吟,巨龍浮出水麵,朝著心頭血感應的方位迅速騰挪而去。

    千裏之外的龍神,都能感應到心頭血傳來的劇痛,近在咫尺的狄洛與秦逸,幾乎在那萬千黑鴉穿過戀人的身軀時,就已痛得臉色慘白,齜牙裂目。

    狄洛是猝不及防,要護住杜成禮已經遲了。

    秦逸卻是所料未及,他沒想到杜成禮明明在專心施術,還能一眼洞悉他的意圖,甚至那樣快的攔在了狄洛身前。

    收手也來不及了,黑鴉早已穿破了杜成禮的元魂,啃噬撕咬出一道大洞。

    返虛期鬼修的全力一擊,杜成禮幾乎是眨眼之間,就魂魄不全,失去意識,從高空墜下。

    金龍尋來時,看到就是這一幕,眼看那兩個罪魁禍首將杜成禮拉住,它卻搖首擺尾,一道巨力將人頂開,直接將人拱起來後,它轉身化為人形,騰空將人穩穩的打撈進懷裏。

    杜成禮麵無血色,雙眼緊閉,俊美的容顏已沒有絲毫的生氣。真正的沒有了生氣。

    龍神陡然僵住,不,這不是真的。

    他們才剛重逢,他們才剛坦陳了心跡,化解了誤會,他們才剛剛分別……為什麽再見麵時,他抱著的會是一具屍體?難道他苦等百年,就是為了見證他的神妃死在他麵前?

    那為什麽要等杜成禮迴來?就為了看著他死嗎?

    龍神的胸腔裏像被冰錐刺入,冰冷劇痛,甚至蓋過了心頭血。心頭血已經麻木了,快要感知不到了。

    他緊抱著懷裏的人,看向對麵那兩個人,眼底一片死寂。

    狄洛與秦逸在短暫的失神後,同一時間衝了過去,急於探看不速之客抱走的杜成禮。

    “是誰殺了他?”

    龍神的話音剛落,狄洛臉上的惶急就定格成了恐懼,他同樣能感知到心頭血,那漸漸劇痛得快要消失溫度的心頭血。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是他絕不相信那意味著死亡!

    狄洛想要抓迴杜成禮,秦逸同樣如此,他難以置信這一切的發生,不論是杜成禮的攔阻,還是杜成禮竟然會因為攔阻他的攻勢,而傷到這樣的重的地步,他明明懂得破解之法,明明懂得……但是死亡,絕不可能!

    “他不會死,以他的實力可以擋住,不會死……”秦逸伸出手,想要搶奪他的道侶,少見的話語不

    停,仿佛不停下來,某人的心跳也不會停,“給我,把他給我,我能救他,我可以救他。我可以、我可以的……”

    龍神分毫也不想將他的神妃讓出來,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再染指他,觸碰他。但是秦逸那句“我能救他”卻擊破了他的一切防守,鬆開了臂膀。

    可是探識之後,秦逸說不出話來了,雙眸猩紅,絕望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一轉身,揪住了身側狄洛的衣襟,聲音狠厲:“這半年你對他做了什麽?為什麽他丹田一片空虛,狀態差得如此地步?你知不知道,攝魂術隻會讓你損傷元魂,卻會讓他重傷到死。”

    “你憑什麽讓他為你去死?該死是你。”

    狄洛在接近杜成禮的那一刹,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原本體會過一次的滅頂絕望,再一次卷土重來。

    這是他完全無法承受的後果。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的不是這樣,誰都該死,除了杜成禮。

    他的杜成禮。

    狄洛失魂落魄,根本顧不上被情敵揪住衣襟拉扯,卻在聽到他那些話後,心髒再被狠戳一刀。

    這半年他做了什麽?

    索取,不斷的索取,肆無忌憚的享受著他的好。

    為什麽他丹田一片空虛,狀態差得如此地步?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嗎?還是他隻潛心想著就是要這樣下去,將杜成禮綁在自己身邊,不論是什麽樣都好,不那樣強大更好,或許就再也不會再給他一擊,再背叛他,再拋下他。

    狄洛是真的不願意想起往事,但是想起之後,他就被不安充斥。他不再滿足於普通的雙修,他想要更多,也用了一些黑暗的手段,所以杜成禮才會一次比一次疲憊。

    但是他絕沒想到,他的所作所為,竟然會害死杜成禮。

    這一次,他親手害死了杜成禮。

    他該報複誰?最該死的人確實是他。

    這種從未有過的愧疚,令狄洛感覺自己的心被整顆剜了出來,卻感覺不到疼了。

    隻有空虛,它急於填進去些什麽。

    是黑暗,還是毀滅?

    龍神見他們兩人的神色,就猜出是怎麽一迴事。

    他苦苦守候的珍寶,卻被兩個毫不懂得珍惜的人踐踏了。而這個人卻是“他”的一部分,太諷刺了,他竟有這樣的一部分。他怎麽可能

    會有這樣的一部分。

    龍神將杜成禮重新抱進懷裏,強行按下殺意,咬牙切齒道:“秦逸,你說你能救他。”

    秦逸從憤怒中收迴了理智,理智也帶迴了不容他逃避的愧疚與自責。

    他殺了衝夷。

    雖然這並非他本意,但確實是他動的手。

    即使他們曾針鋒以對到不死不休,秦逸動過無數次殺心,不論是因愛生恨,還是因恨生愛,他都想過無數次要殺掉衝夷。最終卻沒有一次動手,他知道他下不去手。

    可笑的是,命運卻在他們和解、兩心相應後開了這麽大的玩笑,就像是要補償他被殺過三次一般,讓他也體會一次殺死戀人後感覺。

    痛到窒息。

    他慶幸以前沒有嚐試過,這遠比他自己死一次來得痛入骨髓,更不能承受。

    秦逸的手幾乎是顫抖的,聲音也是,“我可以。”不可以也要可以。

    這三個字來得恰是時候。

    如果再遲一步,狄洛琥珀色雙眸中最後一抹清明就要消失,在這暗夜之中,惡魔將降臨大地,將所有的一切拖入無邊的黑暗,和惡魔一起步向毀滅。

    但是“我可以”這三個字,卻如同魔咒,如同清泉,如同明燈,霎時令狄洛有了支柱。

    隻要杜成禮能活過來,隻要杜成禮能活過來。

    狄洛的心底點燃了一處微弱的光,卻將無邊的陰暗驅散,那些美好的迴憶仿佛重現了色彩。記憶中的杜成禮,對他那麽好那麽好的杜成禮,他不可以再弄丟了。

    他要清醒一點,不可以再被黑暗蠶食了理智。

    畢竟他的杜,是一片光明。

    太黑暗了,杜會不喜歡的,會離開他的。就像上一次,如果他在杜醒來後,停止那些瘋狂的舉動,或許就不會有第一次封印,不會在痛苦等待中沉淪三百年。

    也不會有後來這些波折,不會有杜現在的死亡。

    狄洛的心中第一次有了悔意,他太愚蠢了。

    隻要能重來一次,隻要能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如果杜成禮醒著,大約想不到一場預警到最高級的崩潰前兆,會以這樣意想不到的方式平穩渡過。

    非常平穩,他的三個丈夫甚至連交手都沒有,對著杜成禮的屍體,他們沒有交手的心情。

    關心杜成禮的複活,他們更沒

    有交手的心情。

    杜成禮是返虛期修者,雖然會死,但並不容易死。

    這一次橫生意外,並非隻是秦逸全力觸手,狄洛索取太甚的緣故,追根究底,他在幫龍神封鎖神魂之力時,就受過不輕的傷。再往前追,杜成禮在修真位麵阻止秦逸與喬治纏鬥,也身受重傷……

    一次一次,如此密集,秦逸說出這些時,龍神與狄洛都是一片沉默。

    杜成禮對他們融合真身的願望有多強烈,決定有多堅持,已經顯而易見。寧願自己負重前行,也要幫他們化解雷劫的危機,他所做的,無法用“愛”以外的詞來形容。

    要想複活杜成禮,首先要修複他的元魂。雖然能以天材地寶來修複,但是這對元神仍有不可逆的傷害,秦逸不想讓他留下傷害,而攝魂幡在他手上,他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將魂絲找迴來,我來融合修複。”

    秦逸提出的是最佳的辦法,對杜成禮影響最小,但卻是不可能完成的。幸而他們三人的修為極高,也幸虧魂絲飄不出本個世界,更因為他們三人體內都有連接杜成禮的心頭血,所以化不可能為可能。

    杜成禮的身體被凍在海底千年寒冰之中,他的三個丈夫則齊心協力,在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各顯神通,搜尋當初他被啃噬衝散的魂絲。一縷接一縷,誰也說不清有多少。

    原本恨不能剝皮削骨的情敵,不得不分工協作,為著同一個目標努力,漸漸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或者說是妥協,他們不覺得是妥協,因為比起杜成禮,還有杜成禮對他們做的,他們的妥協算不了什麽。

    不眠不休的了數年之後,三人終於收集了全部的魂絲,完成了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秦逸費盡全部心機,修複了杜成禮的元魂。

    成功了,杜成禮卻沒醒來。

    “為什麽……”

    “為什麽沒醒來?”

    “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是說你能救他嗎?”

    那一刻,秦逸、龍神、狄洛臉色灰敗。要不是長久相對,他們之間形成了一點耐心,否則惡戰早就一觸即發,他們的絕望與恐懼急需一個出口。

    “還有辦法,我們帶他迴協會,找衝夷的師兄幫忙。”

    秦逸記得,杜成禮的師兄弘光,還有協會分部的金蟾尊者,都是極有本事的人物。有他們在,還有協會做後盾,一定能找到杜成禮沒有醒來的原因。

    秦逸、狄洛、龍神三人都不是協會的正式職工,充其量算家屬,隻有秦逸在藍靛協會分部還做過一段時間義工。但也足夠掌握了許多機竅,比如利用狄洛手上那根腕帶,也就是空間感應器。

    雖然早已鎖定了,但是秦逸知道,隻要有足夠浩瀚的靈炁,就能破開封鎖。他們一個人做不到,卻還有三個人。

    在龍神釋放完神魂之後,三人利用同一魔核的優勢,將三股靈炁聚為一股,破開了空間感應器的封鎖。他們都與法寶結契主人心血相連,即使杜成禮還未醒來,也能運用法寶。

    最後,三人脫離了這個位麵,往藍靛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攻456:我們帶老婆迴來了。

    攻12378:你們還有臉迴來,意大利炮預備!發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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