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今年二十歲,比魏祁與楚瑤年長,是當年被送去大燕的幾個質子中年紀最大的。

    也因此他很快就適應了大燕的環境,在其他幾個質子還在迷迷糊糊摸索不知錯所的時候,他已經非常清楚的認清了現狀。

    如果說楚瑤最初在大燕立足多是靠運氣,那周昊就是全憑自己的本事了。

    三叉古城距離婺城很遠,即便快馬疾行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陶牧為防被人追捕,勢必不敢光明正大的走沿途官路,隻敢繞行羊腸小道,如此一來,也給了魏祁他們更多的時間,現在派人去追還來得及。

    “齊勝,”魏祁當即吩咐,“派人按照原來的方向繼續追查。”

    這個時候讓人按照原來的方向去查,可以讓陶牧放鬆警惕,以為自己李代桃僵的事仍舊沒有被察覺,說不定就會一時大意,露出一些馬腳。

    齊勝應諾,立刻轉身安排下去。

    魏祁則打開輿圖,觀察一番後在婺城前往三叉古城的各個途中標記出了幾處地方。

    “陶牧是個活生生的人,隻要是人,就勢必要吃喝。”

    “如今隆冬,山裏沒有那麽多野物,他身上帶的幹糧總有吃完的時候,這時就需要進城補給。”

    “這幾處城鎮與他們各自前後相鄰的城鎮距離都比較遠,陶牧出現的可能性很大,重點排查這些地方,另外在安排一些人在途中追查,注意動靜不要太大,暴露了行蹤打草驚蛇。”

    “是。”

    楊豎應諾,正準備轉身,卻被楚瑤叫住。

    他皺眉轉頭,雖然沒說什麽,但神情有些不耐。

    楚瑤畢竟是曾經傷害過他們世子的人,雖然世子大度不計較,但是他們這些曾經在大燕陪伴世子的部下,終究還是記恨楚瑤的。

    “公主有何吩咐?”

    楊豎冷聲道。

    楚瑤叫住他之後卻沒理他,而是看向魏祁。

    “陶牧帶走了什麽?”

    “不確定。”

    魏祁如實答道。

    “我們早已知道他是周國派來的細作,所以一直提防著他,給他透露的消息都是虛虛實實半真半假,看上去好像很多,但其實並沒有什麽大用,即便被周國知道了,也影響不了大魏的根本。”

    “但他後來明明察覺了有人跟蹤他,卻還

    冒著生命危險又在婺城附近停留了一個月,且周昊還答應了派人在三叉古城接他,可見是他又拿到了什麽其他的東西,這東西還很重要。”

    最起碼周昊覺得很重要。

    楚瑤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為何不派人嚴守這裏?”

    她指的是輿圖上三叉古城上方一些的地方,魏周兩國邊境。

    “周昊此人最愛劍走偏鋒,且為人又多自負,陶牧手裏的東西如果真的十分重要,他很有可能自己越過邊境來接。”

    楚瑤說出這話,不是對於如今形式的分析,而是對於周昊這個人的了解。

    同在大燕為質數載,魏祁和楚瑤對此人都十分清楚。

    他詭詐,圓滑,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上一秒你覺得抓住了,下一秒他又從你手裏鑽了出去,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同時他又有些古怪,乖僻,總喜歡行常人所難料之事,別人越覺得不可能這麽做的,他越喜歡這麽做。

    三叉古城離魏周兩國邊境隻有不到十天的路程,十分方便撤離,按周昊的性子,確實很有可能自己過來冒個頭。

    但魏祁卻搖了搖頭:“沒用的。周昊雖自負,卻不是貿然衝動的無腦之輩,他既然敢越過邊境,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三叉古城離魏周邊境太近了,他隨時都可以安全撤離,即便真的被我們堵在魏國了,我們也不能殺他,最多是跟周國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一番,最後把人還迴去。占不了多大便宜,還多費許多力氣”

    “如今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沒有必要。”

    周王又不是隻有周昊一個兒子,次子如今也已經十八了,且與周昊平分秋色,周昊對周國而言,並沒有那麽重要。

    但魏國若是抓到了周昊,且還殺了他,那就等於是給周趙兩國找了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圍攻魏國的理由,如今幾個藩國之間微妙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這對於現在的魏國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

    楚瑤自然也懂,笑了笑把指尖兒收了迴來,沒再說什麽。

    魏祁知道她不是隨意開口說這種話的人,開口前心中定然就已經有什麽計劃了,此時咽了迴去沒說,卻顯得很是奇怪。

    “你想做什麽?不要太隨性了,周昊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

    她總覺得楚瑤似乎很想借這個機會除掉周昊。

    楚瑤卻仍舊那樣淡淡的

    笑著:“世子多慮了,夫妻一體,你既然不想讓周昊死,我自然暫時也不會動他。”

    夫妻一體,又是這句夫妻一體!

    短短幾天,他已經聽見兩次了!

    上一次是阿佑無意說了出來,這次卻是楚瑤親口說的。

    魏祁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把剛剛被楚瑤叫住的楊豎安排了出去。

    直到兩人準備再次啟程,前往三叉古城,魏祁才恍然間想到什麽,轉頭看向楚瑤。

    “刺客的事,你知道了?”

    楚瑤嗯了一聲:“原本不知道的,前兩日剛知道。”

    說完不等魏祁開口,又緊接著說了一句:“世子被刺客襲擊,又不是什麽秘密,我知道也沒什麽奇怪吧?”

    硬是把魏祁那句“你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憋了迴去。

    魏祁冷哼一聲,這才明白她說那句“夫妻一體”是在提醒他,他們如今已經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別因為一些有的沒的就胡亂猜忌。

    “我沒那麽蠢,一塊腰牌就能糊弄過去。”

    楚瑤的笑意卻濃了幾分,紅唇輕啟,輕飄飄的冒出一句:“誰知道呢。”

    說完頭也不迴的上了馬車,留下魏祁獨自站在原地生著悶氣。

    …………………………

    魏祁與楚瑤抵達三叉古城的時候,陶牧已經被抓住,但是這個消息並沒有放出去。

    楊豎從陶牧身上搜出一張十分詳盡的輿圖,像是什麽宮殿,以及宮殿中的密道。

    他辨認半晌卻都沒認出是哪兒,拷打陶牧也問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將這張圖帶迴給了魏祁。

    魏祁看過之後也是不識,隻能確定這肯定不是大魏的宮殿,之後便隨手遞給楚瑤看了一眼。

    楚瑤卻愣了愣,旋即麵色微變。

    “怎麽了?”

    魏祁問道。

    楚瑤卻沒說話,而是讓人把穆成和何大錘叫了進來,把輿圖給了他們。

    兩人接過一看,麵色頓時一沉,何大錘更是臉色鐵青,瞪著銅鈴般的眼睛把在場的魏國人全掃了一遍。

    “到底是什麽?有話直說。”

    楊豎沉著臉道。

    “既然如此,那穆某就直說了。”

    穆成聲音亦是帶著幾分冷意。

    “這張圖是大燕皇陵的地宮圖,也就是大燕曆代皇帝的陵墓所在,地宮內寶物不計其數,隨便拿出一兩樣,也是稀世罕見的珍寶。”

    房中眾人一陣嘩然,旋即有人麵上一喜:“那我們豈不是能找到大燕的秘寶了?”

    說著便要將那張圖拿迴去細看。

    穆成卻抓著輿圖沒有鬆手。

    那人皺眉:“穆將軍這是何意?”

    穆成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那笑意卻絲毫沒有抵達眼底。

    “大燕皇陵地宮圖世間僅存兩份,一份在大燕皇宮裏,由大燕皇室親自保管。”

    “一份原本在我穆家,乃是我穆家祖輩自行繪製,世代相傳,之後更有穆家家主一再完善,故而與燕宮那份路線雖然一樣,但繪製手法略有不同。”

    “說來也巧,諸位從陶牧身上找到的這份,剛好與我穆家那份一模一樣,連角落裏標的記號都完全相同。”

    “隻不過原來那份年代久遠,這份卻是新畫的,很像是照著我穆家那份謄抄的呢!”

    什麽?

    魏國眾人喧鬧的更厲害了,卻聽穆成繼續道:“更巧的是,這份輿圖原本被我從寧安寨帶了出來,作為公主的陪嫁一起收在了公主的嫁妝裏,隻是並未標明它是用來做什麽的。”

    “諸位若是不信,大可迴京之後去查一查,看公主的嫁妝裏,是不是有一份這樣的圖。”

    陶牧拿的既然不是原版,就說明原來那份看管的很嚴,他們不敢輕易偷出來,所以此時應該還放在宮中,隻要迴去一查便可知道事實真假。

    但是……

    “這圖怎麽會在陶牧身上?”

    “是啊,穆某也很想問,公主的嫁妝,怎麽會被人謄抄一份出現在了陶牧的身上?”

    他的眼神如何大錘一般掃過房中眾人,有人迴過神來,怒不可遏:“你是說我們中有內鬼?”

    這句話像是滾沸的水一般,在人群中瞬間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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