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祁雖與楚瑤同樣自幼前往大燕為質,但並未因此和家人生疏。

    家人反倒因此覺得十分愧對於他,在他迴國後對他加倍的好,視若珍寶,所以他完全不不理解楚家人這樣的做法,也根本就沒往這方麵想。

    即便剛剛對那些重弩有所懷疑,他也隻以為是有別國之人想破壞楚魏聯姻,故意給這些馬匪配了重弩罷了。

    誰想到……

    竟是楚家。

    蕭謹言輕歎一聲:“她與你不同,她是女孩子啊。”

    不能繼承世子之位,即便再如何驚才絕豔,將來也要嫁到別人家的女孩子。

    與其嫁給一戶普通人家,不如讓她出來聯姻,還能憑著姣好的相貌和“鳳女”的稱號向魏國表示誠意。

    魏祁沒有說話,卻忍不住再次迴頭看了一眼後麵的馬車。

    剛剛那架馬車壞了,已經無法乘坐,此時楚瑤換了一架新的馬車。

    沒有先前那架奢華舒適,但也能勉強乘坐,到前麵的城鎮會換上更合適的。

    魏祁先前一直以為楚瑤在大楚一定也是備受寵愛,如同在大燕時一般被人眾星拱月。

    現在想想,卻又覺得好像不是這麽迴事。

    那她獨自一人搬出楚家,住到公主府,也不是因為驕矜任性高傲自大,而是與家人不和?

    可是以她的本事,真想拒絕這門親事的話也不是做不到吧?楚王也不見得就能逼迫她。

    “既然不情願,何必要嫁。”

    魏祁下意識的喃喃一句。

    “既然不情願,你又何必要娶?”

    蕭謹言笑道。

    還不都是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了家國不得不舍棄自己的意願。

    魏祁瞥了他一眼沒理他,轉而招來幾個部下,交代了他們幾句。

    部下領命而去,看似是往前方去了,實際上走了一段之後便調轉馬頭繞小路往楚京而去。

    …………………………

    “看看你辦的好事!”

    楚沅把一本奏章啪的扔到了楚岱山麵前。

    “我千叮萬囑讓你隻把嫁妝搶迴來就好,不要傷了公主,也不要留下把柄,若事不可為就讓人退迴來,不要硬來。”

    “你倒好,不僅派了自己的親孫子去,還差點兒傷了珍月!你知不知道她若出了事,楚

    魏兩國的結盟會出現什麽問題?萬一寧安寨察覺了,我楚國邊境又會出現怎樣的危機?”

    “嫁妝嫁妝!你眼裏就隻有那些嫁妝了嗎?!”

    楚沅此刻無比後悔,當初怎麽就一時間頭腦發熱答應了楚岱山提出的搶奪嫁妝的提議。

    那時候他剛剛知道珍月與徐公的關係,正後悔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把珍月嫁了出去,楚岱山就來向他諫言,說是不能就這麽便宜了魏國。

    珍月公主和穆成已經被魏國帶走了,那些嫁妝怎麽也應該拿迴來才是,不然他們楚國豈不是人財兩空?

    楚沅也覺得不甘心,但又怕被魏國發現。

    楚岱山說可以將此事交給馬匪去做,能搶迴來就搶,搶不迴來就算了,魏國迎親隊伍若是連一群馬匪都打不過,那也怪不到他們楚國頭上,這年頭世道這麽亂,誰家國內還沒幾波馬匪山賊啊?

    楚沅猶豫一番,最終被他說動,答應下來。

    誰知最後嫁妝沒搶迴來,他們還險些露了蹤跡!

    還好楚三郎死了,是被穆家軍一些人當做馬匪同夥一起殺了的,並未發覺他的真實身份,不然這件事就要被鬧到明麵上來了!

    “君上!我派三郎去也是為了穩妥啊!讓重弩襲擊公主周圍護衛也是為了分散送親隊伍的兵力,好順利的把嫁妝搶迴來,絕無傷害公主之心!”

    “要不是那孟家郎君忽然冒了出來,我們此刻說不定早已把嫁妝搶迴來了,又豈會被打得落花流水,還搭進了我的三郎!”

    “這件事說到底都是那孟家郎君的錯,還請君上明察,還我三郎一個清白啊!”

    人都死了,要什麽清白?

    況且孟無霜是去幹什麽的,別人不清楚,他這個做姑父的還不清楚嗎?

    楚沅現在看楚岱山十分不順眼,別提給他做主,不追究他的責任就不錯了,當即命人將他帶下去,再也不想聽他在這裏哭嚎。

    楚岱山痛失愛孫,卻要強忍著吃下這個啞巴虧,心中恨極,不管不顧的喊了起來。

    “君上,您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嗎?公主與穆氏兄弟關係如此要好,與徐公的關係也如此要好,為何之前她卻從來沒有提過?她在之前幾年難道就真的從未與他們聯係過嗎?還是公主早有異心,根本就沒把楚國放在眼裏,沒把楚國再當做她自己的母國?所以壓根兒就不想幫楚國一把!”

    句句誅心,哪怕沒有真憑

    實據,也要在楚沅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

    卻不知楚沅其實早已生疑,所以才會派人跟蹤小豆子。

    楚沅心中更煩,正欲讓人將他強拉下去,就聽人說之前派去跟蹤書童的幾個部下迴來了。

    這麽快?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

    楚沅哪還顧得上楚岱山,當即命人將那幾人傳了進來。

    幾人進殿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君上,屬下無能,未能找到徐公。”

    楚沅麵色當即一沉:“怎麽迴事?”

    為首的人將前些日子發生的事說了,原來是他們跟蹤時被那兩個書童發現,引到了一處竹林中。

    書童在這竹林露宿一宿,期間還四處走動,折斷了一些竹子。

    這幾人不知他們此舉何意,也不敢貿然上前驚動了他們,隻能原地不動,想著等第二天他們再上路時再繼續尾隨。

    誰知兩個書童半夜就起來開始趕路,後來竟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眨眼間就找不到了。

    幾個部下如同鬼打牆般在竹林裏四處亂轉,卻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直到第二日天色大亮,才勉強分辨出出路。

    原來那兩個書童折斷竹子是在周圍布了個陣法,白日裏能看清楚還好說,到了夜晚景物模糊,若非對這陣型十分熟悉,根本走不出去。

    跟丟了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兩個書童還在林中留下兩封書信。

    一封是楚瑤之前寫給徐公的,一封是他們留下讓這些人帶給楚沅的,大概意思是說:既然你不尊重我師門規矩,那這封信也不用帶迴去了,即便是公主的麵子也不行,現在就將信退還與你。

    楚沅看著被退還的信,大怒,當即踢翻了幾案。

    殿中一眾人嚇得不敢出聲,楚岱山卻趁機又挑撥起來。

    “公主一定壓根兒就沒打算為我楚國邀請徐公出山!這封信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楚沅麵色鐵青,刷的一聲將信紙抽了出來,一目三行。

    卻見信上楚瑤言辭懇切,句句都在為楚國著想,放低身段一再懇求徐公能出山襄助楚國。

    楚沅又想起當初楚瑤特地叮囑他的事,氣的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最終重重一拳捶在了柱子上。

    若是聽了綿綿的話,若是沒有派人去跟蹤那兩個書童,這封信一定就能送到徐公手上了,說不

    定徐公就答應了。

    悔啊!

    悔啊!!

    楚岱山不知信上寫了什麽,還欲再行挑撥之事,卻被楚沅黑著臉命人趕了出去,跌坐在殿前形容狼狽,哪裏還有平日的威風可言。

    另一邊,孟泉已經知道自家兒子跑去追趕送親隊伍了,無奈的扶額歎息。

    “我一直瞞著他就是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麽錯事來,沒想到……”

    還是沒攔住啊。

    注定沒有結果的事,何必跑這一趟呢?

    傻孩子。

    …………………………

    孟無霜並沒有一路跟隨送親隊伍把楚瑤送出楚國,因為他跟著隊伍走了兩天,就被楚瑤勸迴去了。

    他看著楚瑤平靜的臉色,握著馬鞭的手緊緊攥起。

    “我再送你一程就走,就到楚國邊境就好,很快就到了……”

    “表哥,無論送到哪裏,總是要分別的,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迴去吧。”

    孟無霜緊緊的盯著她,喉中幹澀,許久才說出兩個字:“綿綿……”

    後麵似乎還有千言萬語,但看著楚瑤毫無波瀾的眼睛,卻最終盡數咽了迴去。

    少年仰了仰頭,再次看向楚瑤時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好,我這就迴去,那你……保重!”

    “嗯,表哥保重。”

    楚瑤施禮。

    孟無霜點頭,招唿自己的部眾,與穆成魏祁等人打過招唿後調轉馬頭。

    離開前最後看了楚瑤一眼,什麽都沒有說,再轉頭時已是眼眶通紅,強忍許久的淚奪眶而出。

    少年沒有抬手去擦,輕點馬腹揚長而去,迎風滑落的淚貼在臉上一陣刺痛。

    保重……

    保重!

    蕭謹言看著孟無霜離去的背影,輕歎一聲。

    這珍月公主不止是受老男人歡迎嘛,少年也很喜歡啊!

    他又轉頭去看了看魏祁,道:“這無雙公子不想走呢。”

    魏祁睇他一眼:如何?

    “珍月公主行事磊落亦毫不留情,你到底為什麽不喜歡她啊?”

    因為她汙蔑我偷看她洗澡。

    當然,這個理由魏祁是不會說出來的,所以沒有理他。

    “難道你曾喜歡過

    她被她拒絕了?”

    蕭謹言追著他的屁股好奇詢問。

    魏祁猛地迴過頭:“我會喜歡她?笑話!”

    說的肯定還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蕭謹言不懼他的怒意笑著調侃:“我看這珍月公主沒什麽不好的,你娶了她也不錯,說不定以後就喜歡了呢?”

    “絕無可能!”

    魏祁斷言,仿佛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會喜歡後麵馬車裏的女人。

    蕭謹言嘖嘖兩聲:“世子啊,我覺得吧,做人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滿,萬一哪天……”

    “沒有這種萬一!”

    魏祁說完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越過蕭謹言向前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一年後。

    蕭謹言:世子,打臉不?

    魏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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