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花扔了出去……


    這也意味著,周牧的“表演”結束了,他收起狂傲的姿態,斂去輕佻的笑容,濕漉漉走向張煌,“導演,你覺得這段戲,我發揮的怎麽樣?”


    張煌看了眼周牧,神色有幾分複雜。


    這段戲,他可以評價,但是……


    一瞬間,施龍燕閃現,一臉激動之色,揪著周牧追問,“你剛才念了什麽?”


    “什麽水?”


    “天在水和什麽星河?”


    “再念一遍!”


    一群六十往上走,頭發胡須花白的專家、學者,直接把周牧圍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轟炸。


    “這是……怎麽了?”


    有人沒搞清楚狀況。


    旁人頓時鄙視,“你不知道,剛才發什麽愣?”


    那人揉了揉鼻子,小聲吐露實情,“……咳,我有眼力,發現大家都不吱聲,當然隨大流啊。”


    “嘿,巧了,我也是。”旁人微笑道。


    “來,握手!”


    兩個學渣四目相對,基情洋溢。


    咳咳。


    一些人神色不自然,他們同樣是學渣,但是不好意思說。


    畢竟娛樂圈中,多數人文化水平不高,這是事實。不過並不妨礙他們有情商、有智商,在行業中混出頭。


    人生在世,文化、學曆、修養,未必是成功的基礎。但是對施龍燕等專家、學者來說,卻是他們的全部。


    所以當周牧在水中,吟誦一句詩的時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石破天驚,心靈受到了震撼。


    一瞬間,他們仿佛看到了張博……


    不,不應該這樣說。


    應該說,他們仿佛看到了,類似張博一樣的文豪,怎麽恣意展現自己的才華!


    在他們的想象之中,古之才子、文豪,就應該像周牧的表演一樣,豪邁疏狂,興盡而吟詩。


    詩成,鬼神驚。


    尋常人抓耳撓腮,冥思苦想,琢磨好久,都未必能寫出來的詩文,對人家來說,就好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洋溢的才華,讓人起不了半點嫉妒心,唯有俯首膜拜。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一個學者憑借強大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把周牧念誦的詩句精確複述出來,神色有幾分茫然,“所以崇道公寫過這句詩?我怎麽完全沒有半點印象……”


    顯然他是搞不清楚,戲與現實了。


    當然,多數學者,腦子還是清醒的,特別是卜今。


    他看著周牧,苦笑起來,“小周,你不是說,最近沒寫詩了嗎。剛才那一句,又是怎麽迴事?”


    “真是你寫的?”


    “廢話,不是他,難道是你?”


    “不管是誰寫的,反正在今天之後,肯定名滿天下。”


    “對……”


    一群學者直接下了定論。


    他們圍著周牧熱議,抒發激動的心情。


    張煌呆坐在鏡頭前,攝影機在迴放周牧的表演。幾分鍾的表演,談不上多麽的驚豔。


    情緒比較自然,挑不出錯來,卻沒有多少亮點。嚴格來說,這隻是水準線上的表演。


    一百分可以打七十分左右,談不上優秀。


    但是……


    最後一句詩,真的非常加分。


    張煌已經可以想象,在真正拍攝的時候,在璀璨星光,萬家燈火的繁華街道上。


    入夜時分,風停了,水麵波瀾不興,星海倒映在河中。


    醉酒的主角,看到一片星光燦爛的世界,他仿佛置身於銀河深處,美好靈動、似幻似真、縹緲迷離。


    那個場景,多麽的美好。


    然後落水……


    吟詩!


    神來之筆。


    在大眾觀影的時候,鏡頭的畫畫,十分陌生的主角,絕對在那麽一瞬間,變得鮮活起來,深入人心。


    沒錯,這就是張博,才華橫溢的張博。


    或許在真實的曆史中,青年時期的張博,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中普通的一員,哪怕小有才名,但是放眼天下,根本排不上號。


    隻有人到中年,經過幾十年的學習、積累,他才厚積薄發,創作了偉大的著作。


    但是這樣拍,觀眾未必認同。


    畢竟在大眾印象中,張博很厲害,非常的牛比。


    那麽他年輕的時候,才學肯定不差。


    多數人不會在意什麽成長性,他們隻想看到主角在大銀幕之中,盡情揮霍自己的才華,得到大眾的歎服、頂禮膜拜。


    所以七十分的表演,在一句詩的加成下,至少是一百分的效果。


    張煌糾結了,他下意識地迴望。


    人群角落中,孟輕舟雙手握緊了拳頭,又茫然鬆開了。如果說,他提前半年準備、學習,這算是作弊。


    但是碰上開了掛周牧,非戰之罪……


    中年人卻急了,他擠開了人群,走到了張煌旁邊,才想開口說些什麽。張煌卻有所預知,狠狠冷厲瞥眼,透著警告的意味。


    中年人心中駭然,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迴去。


    他頹然,手足無措。


    與此同時,張煌站了起來,擠進了包圍圈,替周牧解圍,“大家不要急躁,有事情稍後再說,不要忘記了正事。”


    “對於周牧的表演,你們有什麽看法?”


    張煌開玩笑似的說道:“大家滿意嗎?要是覺得不行,我可以另外換個人,讓他再表演一段戲。”


    “不用,就是他了。”


    “別的人演張博,肯定是在演。他演張博,就不是單純在演了,而是在跟張博對話交流。”


    “沒錯,如果崇道公複活,說不定跟他惺惺相惜。”


    “……”


    一群專家學者,溢美之詞不斷,要把周牧誇上天。這多虧了卜今,給大家安利了周牧的“豐功偉績”。


    在沒有認識周牧之前,專家學者們就聽說他的詩句文案。就算沒有專門去研究,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現在更不用說,直接拋出一句詩文,讓大家清楚知道,什麽叫做盛名之下無虛士。


    反正大家把周牧,直接當成了自己人。


    別人演張博,他們怕破壞了張博的形象,肯定反對。


    但是自己人來演,那叫致敬,情況肯定不同。總而言之,施龍燕等人的態度,明顯發生了改變。


    張煌也能看出來,一幫專家學者的態度。


    他心中輕歎,當機立斷道:“諸位,我們去喝茶,再慢慢談吧。大家有什麽意見,可以一起商量……”


    “好!”


    一群人沒反對。


    當下他們拉上周牧,浩浩蕩蕩離開。


    熱鬧的碼頭,清冷了幾發。緊接著,攝影團隊、場記、劇務之類的工作人員,也開始收拾東西,井然有序撤退。


    剩下一堆演員麵麵相覷。


    一個人遲疑問道:“我們怎麽辦?”


    冷場片刻,才有人慢聲道:“……時間不早了,迴去吃飯吧。”


    “對,迴晚了,食堂要關門!”


    一陣附和聲中,一堆演員也分成三五個小圈子,結伴而去。花奈與韓小蔓手挽著手,笑靨如花,跟著大家一起走。


    不久之後,整個碼頭恢複了寧靜,一片清冷空曠。


    一條小船,孤零零栓在岸,傾斜打橫。河水死寂,沒有絲毫波瀾,就如同孟輕舟現在的心情。


    他呆坐在岸邊,凝望著河中的人影,眼神呆滯。


    “小、小孟……”


    中年人擔心害怕,幹澀勸說道:“我們迴去吧……要相信張煌導演,他答應你的事情,應該……肯定不會反悔。”


    “哪怕、哪怕……”


    中年人咬著牙,狠心道:“哪怕演不了主角,但是電影中那麽多有名有姓的角色,他隨便可以安排。”


    孟輕舟抬眼,神色冷漠淩厲。


    中年打了個寒顫,連忙道:“行行行,大不了不演電影了,我們迴話劇團,你還是戲劇王子,受人尊崇。”


    “……叔,我不甘心。”孟輕舟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為了這個機會,我等了三年。”


    “……我隻想要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為什麽這樣難?”


    孟輕舟站了起來,滿心的悲憤。


    他身體在顫抖。


    “我知道,我知道……”


    中年人歎氣道:“誒,這個行業,就是這樣,變數太多了。周牧之所以成功,主要是他背後,有貴人相助。我們沒權沒勢的,又沒有人幫忙,怎麽可能成事。”


    “砰!”


    孟輕舟一腳,把一隻破木桶,踹進了河流中。他臉色有幾分猙獰,“我的演技,絕對比他強。”


    “這是當然。”


    中年人十分認同,“你在話劇團,足足磨礪了三年。團長也說,以你的天賦,在十年之內,完全可以進入國家級的劇院,成長為殿堂級的藝術大師。”


    “相比之下,周牧在燈紅酒綠的娛樂圈,經受各種誘惑的腐蝕,哪裏還有什麽潛力可言?”


    中年人哼聲道:“他現在,就是流星明星,遲早完蛋。”


    “……”


    兩個人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一件事情。


    周牧不是單純的演員,也是一個導演,還是文學界專家學者認可的文化人。三層身份的重疊,讓他輕易出圈,影響力驚人。


    或許在潛意識中,他們也清楚這個事實。


    所以才會如此的……絕望。


    再多的布局,再多的籌謀,再多的算計。還沒來得得實施,就遭受到了碾壓。這稱得上是……降維打擊。


    兩個人根本沒有招架之力,隻留下滿腹的心酸痛楚。現在他們,隻寄希望於張煌,不要忘記了當初的許諾。


    這是唯一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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