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一聲令下,不管是餐館的服務員,還是他的團隊,立即順從離開了包廂,還貼心關上了門。


    “張導,什麽事情呀,這麽慎重?”周牧笑容不變。


    難道說,這是要跟他商量,換主角的事情?


    真換了,他也不介意。事情傳開,他固然有點難堪,但是張煌也同樣丟臉啊。背信棄義的名聲,可不好聽。


    所以張煌不想背負壞名聲,勸他主動退出?


    周牧思緒飄飛。


    隨即他就知道,自己有點小人之心。


    因為張煌說的,是另外的事情。他笑容溫和,稱讚道:“周牧,你的電影,我去看了,拍得不錯。”


    “特別是其中的敘事方式,大膽而新奇,剪輯的鏡頭,又十分的嫻熟圓潤。作為新人導演,能夠做到這一步,難能可貴。”


    張煌由衷道:“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跟著師父拉片呢,可沒有你現在的本事。”


    “啊……”


    周牧一怔,急忙謙虛擺手,“張導,您太過獎了,千萬不要信那些小報的吹捧。事實上我本事有限,犯了很多錯誤,主要是有餘念導演坐鎮,在旁邊幫我拾遺補缺,才勉強完成了拍攝。”


    “餘念的風格,跟你完全不同。”


    張煌輕笑道:“他是洛導的門徒,拍攝的手法,呈現的鏡頭,與洛導一脈相承。”


    這也是為什麽,沒有哪個電影人跳出來,批評餘念給周牧當槍。電影的鏡頭語言,最能突顯一個導演的本質。


    隻要看過電影的人,絕對不會把兩個人混淆。


    所以張煌很確定,或許在周牧的拍攝過程,參考了餘念的意見,或者電影的一些片段,也出自餘念之手。


    問題在於,電影的整體走向,它的思想基調,肯定是周牧主導的。誰是核心,誰是導演,一目了然。


    一部大製作電影,有兩三個副導演,或許還有七八個執行導演,但是電影完成了,業界根本不承認,這是副導演、執行導演的作品,隻承認掌控了劇組,表達了自己思想的總負責人,是作品的導演。


    “你能正視自己的不足,這是好事。”


    張煌繼續道:“但是沒必要妄自菲薄,一些不足的地方,多半是由於經驗不足,隻要多拍兩部電影,就可以補全這方麵的缺陷。”


    他非常熱心,又講述了一些在拍攝電影時候,最常遇到的問題,同時詳細講述了,怎麽解決這些問題。


    “是……”


    周牧連連點頭受教,還真有幾分茅塞頓開的感覺。


    大導演的經驗,確實比餘念豐富。


    稍微點撥,就讓周牧覺得撥雲見日,恍然大悟。以後再碰到類似的情況,就明白該怎麽應對了。


    他斟茶倒水,由衷道:“張導,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您老指導,讓我少走許多彎路。”


    “哈哈。”


    張煌笑了笑,舉杯喝了口茶,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什麽要指點你?”


    “咳。”


    周牧目光閃動,“當然是您老古道熱腸,喜歡提攜晚輩。”


    “這隻是其一。”


    張煌搖頭,然後輕歎道:“我老了,不知道還能拍幾部戲,自然樂意看到行業中新人輩出……”


    周牧立即打斷,“張導,你還不足六十,哪裏老了?以你的身體狀態,再拍二十年電影,絕對沒問題。”


    “哈哈哈!”


    張煌又笑,微微搖頭,“果然,你不是他……他的性格,就算想討好誰,也不會說出來。”


    這個他是……


    周牧心中一動,有幾分揣測。


    張煌瞥眼,直接揭曉答案,“我說的他,是指莫懷宣。”


    “……”


    周牧不說話了,他幾分明悟。


    好像有誰跟他說過,莫懷宣與張煌有關係,從張煌的場記幹起,然後到執行導演,再到副導演,最後才自己單幹,自己當導演。


    “小莫有天分。”


    張煌輕描淡寫道:“大概十一二年前,我在拍一部電影,有人把他推薦進來,幹的是場記的活。大概半個月,我就注意到他了,然後觀察一段時間,就確定他有當導演的天分。”


    “您老慧眼。”周牧覺得正常。


    有天分的人,如錐在囊中,肯定可以脫穎而出。


    “我願意給年輕人機會。”


    張煌微笑道:“所以把劇組很多事情,交給他來處理。他也沒有辜負我的信任,哪怕磕磕碰碰,摔了不少跟頭,但是適應下來之後,就把一堆事情辦得有模有樣。”


    “燈光、道具、服裝,包括布景,各個崗位他都幹了一遍,然後順理成章,成為了執行導演、副導演……”


    張煌問道:“你覺得,我對他怎麽樣?”


    周牧一愣,認真琢磨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這個……不好說。”


    “嗯?”


    張煌哂然,“我以為你會說,情恩義重呢。”


    “或許有人覺得,你是器重他,所以在磨礪他,從結果來說確實也是如此。”周牧撓頭。


    “難道不是?”張煌不動聲色。


    “是啊。”


    周牧聳肩道:“問題是,如果有人心胸狹窄,並不覺得這是器重、磨礪,反而覺得這是苛刻的刁難,蓄意的針對……”


    “哈哈哈!”


    張煌大笑起來,笑了十幾秒鍾,才收斂了笑意,讚同道:“或許你是對的……”


    他沉默了片刻,才重新開口道:“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有本事的。”


    “對。”


    周牧點了點頭。


    他也在關注《奪金記》票房。


    在電影下畫之前,也突破了十億關口。轉型之作不虧還有點小賺,說明他對市場的嗅覺不差。


    下一部電影,再拍商業大片,或許就爆了。


    “不僅是他,還有你……對了,也包括了餘念,以及其他人。”張煌輕笑道:“你們才是行業的未來。”


    “我就算了。”周牧擺手。這不是謙虛,而是事實。人家純粹是天分,他是有外掛,怎麽能比。


    “我直接說吧。”


    張煌失笑,指頭虛點,然後開門見山道:“張博的傳記片,他會參與到其中。前不久,他來找我,對你擔當主角的事,提出了質疑,想換人。”


    “然後呢?”周牧十分冷靜。


    張煌眼中,流露幾分讚賞之色,“我拒絕了……”


    “多謝張導信任。”周牧不覺得奇怪。


    張煌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沒意外的話,再過幾個月,你們就要一起共事。到時候我讓他給你道歉,你諒不諒解他也無所謂,隻要在劇組中,維持平麵的和平就行。”


    “啊?”


    周牧呆了呆,然後笑道:“我當然沒問題。”潛台詞是,如果莫懷宣不配合,他也沒辦法。


    張煌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


    反正他滿意笑道:“這就對了,大家同心同德,一起完成一部,載入影史之中,經久不衰的作品。”


    “好。”


    周牧輕輕點頭,他隱約感覺張煌對莫懷宣的情感很複雜,也不知道兩個人究竟是什麽關係。


    但是無所謂了,反正他也不怵。


    如果出了什麽狀況,就算退演傳記片,又能怎麽樣?


    “哦,對了……”


    冷不防,張煌又說道:“到時候,你也掛個副導演頭銜,參與到劇組的籌備中吧。”


    “什麽?”


    周牧愣住了,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要拒絕。”


    張煌笑道:“你不是說經驗不足嘛,那就鍛煉一下。張博傳記片劇組事情比較多,你幫我分擔一下。”


    “呃……”


    周牧有點懵。他現在,有點搞不清楚,張煌的心思了。難道說,他真是樂於助人,熱心扶持青年導演?


    “就這樣說定了。”


    張煌結束了私聊,輕輕一按桌上的響鈴。


    叮咚一聲,包廂門敞開,然後一群人推著餐車魚貫而入,把烹飪好的美味佳肴,全部擺在了桌上。


    一道道精美的食物,讓張煌頻頻動筷,連連稱讚。


    相比之下,周牧有心事,猶如嚼蠟一般,沒吃出什麽滋味。


    一個多小時之後,午餐結束。張煌還有另外的行程,要趕飛機,前往另外一個影視城。周牧把一行人送到了機場,目送張煌等人過了安檢通道,這才打道迴府。


    十幾分鍾之後,車子即將進入高檔小區的大門,周牧就發現了在旁邊路口,有人拚命地揮手示意……


    喲,又是個熟人。


    周牧念頭百轉,當沒有看見。車子輕快,進入了小區。一會兒,他迴到了公寓,還在琢磨著,張煌的用意。


    忽然,門鈴聲響起,讓他錯愕。


    誰來了?


    古德白?


    小關?


    周牧走過去,透過貓眼一看,一陣驚詫。


    他皺眉,沉吟了片刻,才打開了房門,抱著打量著剛才在路口揮手示意的熟人……唐冬青。


    “兩個問題。”


    周牧質問,“第一,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第二,你是怎麽混進小區的?”


    唐冬青笑了,張望著公寓布局,十分的感歎,“周老師,你居住的地方,與你現在的身價,嚴重不符啊。”


    “周老師,你不覺得委屈嗎?”


    唐冬青認真道:“你給別人賺了那麽多錢,貢獻又那麽大,卻沒有獲得與之相應的迴報,這是何等的不公?”


    “我是純路人,都看不過眼,痛入心扉……”


    他捂住心窩,捶胸頓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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