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一推,她把手鐲推迴陳氏的手上:“大夫人,老奴隻是按皇後娘娘的吩咐來的,這天色也不早,老奴得迴別院伺候娘娘了。”

    而後說了句“告辭”向著季老夫人等行了禮,匆匆離去。

    王嬤嬤不收玉鐲子的瀟灑一走,季老夫人心中頓時涼了半截,跌坐在四合房上房唯一的太師椅上:“你們說,你們說皇後娘娘這是要幹什麽?難道真的要插手六丫頭與張家的婚事?真的要讓六丫頭在道觀終老?”

    陳氏心中的七上八下的全不得章法,從王嬤嬤的臉色與話語看來,六姑娘的事情恐怕不容樂觀。

    但看自家婆婆臉色都急白了,她隻好壓下心中的忐忑,上前兩步好生安慰:“老夫人您放心,皇後娘娘要真是插手六姐兒的婚事,頂多就是問上兩句話,不會到現在都還沒有讓人迴來,還要讓人在別院留宿的,別院留宿可是天大的殊榮。”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的眼中有了一絲光彩,“你是說皇後娘娘還是看中六丫頭,所以才留下她?”

    王氏在一旁也上前笑道:“是呢,老夫人,我覺得六姐兒在莊子中待了兩年,性情都變了,如今我看著她都喜歡的緊。皇後娘娘乃後宮之主、母儀天下事事通透,這次也肯定知道錯不在我們季府,不會貿然插手的,定是喜六姐兒灑脫性子,留下敘敘話而已,明天定能帶著賞賜迴來了。”

    兩個媳婦的話說起來都很有道理,老夫人又把這顆跳到喉嚨口的心放下來。

    若是皇後真的喜歡六丫頭,從別院迴來,她身價也能漲上一漲,嫁入張家也更有助力了。

    這確實是喜事。

    陳氏與王氏對望一眼,雖然兩人心頭惴惴不安,還是把這股子不安給壓了下去。

    沒辦法,人在皇家別院,她倆又不能像潑婦一般,拿著簸箕掃把闖進去,如今真是什麽辦法都沒有。

    四合房小,上房說大聲一點,都能讓話音絮絮叨叨飄出去。

    無心去聽便罷了,若是有心人趴在牆角偷聽,那都是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季雲妙含羞含怒又含了悔的、從後山跑迴道觀時,就一直等著季雲流,想抓著她問清楚七皇子可有跟她說了什麽,做了些什麽。

    七皇子那樣的人中龍鳳,可不能跟季六有半點交集!

    那可是她想都不敢想,高高在上的皇家第七子!

    要是跟季雲流這樣的張家棄婦說話,簡

    直是在侮辱了七殿下!

    但是,等呀等,她等到四姑娘滿臉紅光的迴來,又等到宋之畫滿麵嬌羞含春風的迴來,還是沒有再看見季雲流。

    太陽漸漸下落。

    不僅是季雲妙在那裏等季六了,連陳氏都派人出去尋找季雲流。

    四姑娘很生氣,同樣也有些不解,覺得在馬車上能說出那種“我們同坐一條船”這樣話語的六妹妹不可能這樣沒有規矩、不守禮節,在後山空玩這麽久。

    直到,王嬤嬤過來,告訴了眾人皇後把她留宿的事情。

    剛開始看見王嬤嬤,隻有季七姿態不雅的趴在牆角偷聽,後來季四與宋之畫也實在頂不住好奇,都靠近牆角聽了幾句。

    當知道是皇後留宿季六時,季七撒腿跳起來:“什麽!她竟然,竟然留在了皇家別院?”

    “七妹妹!”宋之畫離她不遠,見她這麽一跳,趕緊過來捂她嘴巴,“七妹妹,你千萬小聲點,讓老夫人和大夫人聽到就不得了了了!”

    季七被捂著嘴,眨巴著眼睛,順著順序想下去。

    先是她與季六鬥嘴,之後被七皇子看見,她自己過於慌張倉促走了,而季六也許與七皇子對話幾句……住進了皇家別院?

    怎麽可以這樣!

    季六怎麽可以這般不要臉!

    自己若沒有離開,是不是也有機會住進皇家的別院?

    是不是自己能與七皇子還能相談幾句?

    相談幾句後,七皇子若對自己有意,會不會讓皇後娘娘請旨與自己喜結連理?

    宋之畫捂著季雲妙的嘴,到底沒有用什麽力氣,卻看見她的眼淚滾燙滾燙的落下來,砸到她手上,嚇了一跳:“七妹妹,我,我不是不故意弄疼你的,我隻是太著急了一些,對不住對不住。”

    季七的心思哪裏是在這裏。

    她一邊哭一邊把自己甩上了炕,理都沒有理會眾人。

    她的七皇子沒有了,她的七皇子妃沒有了,她的幸福美滿生活都沒有了。

    全都要怪那個季雲流!

    金蓮連忙快步上前安慰季七,細細給她擦麵,同時又向宋之畫解釋:“表姑娘,我們姑娘不是惱您的,您放心,我們姑娘隻是擔心六姑娘,所以才傷心的。”

    宋之畫與自己的丫鬟對望一眼,心中不信這個說辭,麵上也做出了相信的表情。

    夜色

    近濃,迴到道觀中的張元詡連吃晚膳都是一副心不在焉模樣,匆匆扒了兩口飯,他就想洗漱歇下。

    小廝知道他今兒心情不佳,也沒有多話,直接打點好了一切,讓他睡下。

    今晚連月光都沒有,張元詡躺在道觀的廂房中,仰麵看著窗戶中倒映出的黑沉沉的天空,心中自語:原來我這般超逸、這般卓越的一個人,竟也免不了俗氣。想要更高的權位,想要更富貴的人生,想要更嬌媚的妻子。

    閉上眼,張元詡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雲流,對不住,你到了地府定要原諒我,我會每年都去你墳前燒紙錢給你。

    今晚天空沉沉,無月亮無星星。

    被人打算燒紙錢的季雲流正“詐屍”的與玉珩再次你一半我一半分吃了另一隻野兔,也準備歇下。

    玉珩雖為皇帝第七子,卻會抓兔,會生火,還會燒火炕。

    這裏沒有被褥,隻有一張炕。

    不把炕加熱了兩人半夜肯定要熬出個好歹來。

    外頭逃命,有氣力的體魄才是根本。

    這理兒,他在上一世的從鬆寧縣迴京城的路上就已知曉明白清楚。

    季雲流坐在炕上側頭看他俯身在燒火炕,火光朦朧,一身素淡白衣映襯的他眉眼如工筆細細描繪、麵色宛如清白瓷器一般,顏色如玉又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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