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長舒一口,道:“是啊,連唐學誌的部下,都是這麽神秘,就別說他本人了。”


    李國安被楊嗣昌調來增援樊城,當然知道,他們將麵臨一場惡戰,卻沒想到,敵人屢屢殺上城頭時,陳龍所部卻依靠著一堆鐵疙瘩,屢挫敵軍,逢兇化吉。


    每當敵軍撤下去時,都在城頭上丟下了一片屍體。


    這些玩意兒,簡直就是變態。


    真不知道,陳龍到底是從哪兒搞來這些大殺器的。


    沒想到,他帶著人馬來到樊城,反而比呆在襄陽輕鬆了許多。


    殘陽隕落,暮色將垂,夕陽的餘暉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橘紅色。


    襄陽城下,滿目蒼夷,橫屍遍地,血流成河,伴隨著火紅的夕陽,仿佛,整座城池都被血色所籠罩。


    張獻忠調集精銳,猛攻襄陽六天,雙方大軍都損失慘重。


    左良玉四萬大軍,有進兩成兵馬,折損在了襄陽城下。


    劉良佐、正崇儉二人,也相繼付出數千人的傷亡。


    現在,襄陽城內,所有藥店的草藥都已經被人搶光了,士兵無藥可用,一旦負傷,隻能等死。


    糧草匱乏,士氣低落,失敗的陰雲開始在軍中蔓延。


    尤其是張獻忠最精銳的黃旗營亮相時,站在城頭的楊嗣昌,熊文燦、左良玉等人,瞠目結舌,震撼無比。


    “黃旗營,張賊終於將黃旗營拉上來了,看來,他是要進行最後一擊了。”熊文燦盯著城下,眼睛登成了銅鑼大小。


    見黃旗營亮出旗幟時,他的身心都猛地震動了一下。


    張獻忠平日裏,從不輕易動用這支人馬,他們最近一次路麵,還是在一個月前,唐學誌帶著魚鷹精銳出城大戰時,他們為了消滅唐學誌這支生力軍,派黃旗營所屬的馬隊,出現過一次。


    隻是,沒想到,唐學誌在艦炮的掩護下,從容撤出戰場。


    黃旗營沒落著什麽好,反而吃了兩顆炮子,損兵折將。


    對於張獻忠來說,這支人馬,就是殺手鐧,他動用這支人馬,自然是要對襄陽實施最後一擊了。


    可現在,襄陽城的兵馬,早已經疲憊不堪,樊城通往外界的通道被老迴迴堵死,雖然有劉良佐、等幾路人馬陸續抵達,但經過幾個月的苦戰,城中的物資即將消耗殆盡。


    再打下去,襄陽城恐將不攻自破了。


    城中突然湧入十萬大軍,讓本就缺糧的襄陽城,變得更加拮據。


    楊嗣昌不得不將城中老百姓家中的糧食,也全部管製起來,安人頭分配,卻依然是杯水車薪。


    唯獨襄王府,府庫充裕,糧草滿倉,楊嗣昌帶著人,親自去找襄王借糧,卻吃了閉門羹。


    現在,張獻忠要拚命了,楊嗣昌麾下,那些處於饑餓狀態的士兵,又如何去麵對兩倍於己的敵軍。


    楊嗣昌看著城下,潮水一般湧來的敵軍,不甘心的搖著頭:


    “不,劉總兵,鄭大人,咱手上,還有七八萬人馬,豈怕他張獻忠,快將兒郎們都拉上來,再堅持三天,三天後,朝廷的援軍必到。”


    他雖然不懂打仗,卻熟讀兵法,心知此時,不管是張獻忠還是襄陽守軍,都麵臨著巨大考驗。


    退隻有死路一條,唯有守住此城,才有一線生機!


    再堅持三天。


    可三天後怎麽辦,他沒有想過。


    打仗其實就是看敵我雙方,誰更先崩潰,誰先扛不住壓力。


    這個簡單的道理,楊嗣昌自然懂得。


    “大人,我的士兵,都已經戰死七八千人了,朝廷答應給的糧食,卻沒有來,難道,要讓我的士兵,都餓著肚子和敵人作戰嗎?”


    左良玉雙眸中爆射出一道精芒,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要守下去,可以,扛住這一波後,他可就要縱兵搶糧了。


    楊嗣昌隻能從一些小門小戶手裏,將糧食弄過來,分配給大軍。


    恰恰這些人手裏,沒有幾個糧食,奪了他們的口糧,也隻是杯水車薪。


    真正的商賈,富戶門,卻都將糧食捂在手裏。


    自己為了襄陽而拚命,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人家卻寧願將糧食爛在糧倉中,也不肯拿出來,想想就火冒三丈!


    劉良佐、賀人龍等人,看著城下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湧來的大軍,忍不住的吸了一口涼氣。


    眾將領都雖然紛紛召集兵馬,守在城頭要緊的位置,心裏卻都已經沒有多少底氣了。


    守住襄陽,他們已經不抱希望了。


    隻不過,所有人臉上都露出迷茫之色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咿!”


    “他們,他們開始撤退了。”


    熊文燦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本想斥責說話之人,下一秒,自己的神色卻突然間石化了。


    臉上疑雲重重,驚駭無比:“撤了,黃旗營撤下去,怎麽迴事。”


    說話時,聲音都沒有多少底氣,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


    楊嗣昌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看錯了,才道:“撤了,真的撤了,文燦,快派人去查一查看,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敵軍連續攻城七八天,眼看著就要殺進來了,主攻部隊,卻突然撤了迴去。


    楊嗣昌看得雲裏霧裏,不知所措,心裏甚至懷疑,張獻忠是不是在和他耍什麽陰謀。


    左良玉、劉良佐等人,無不是震撼無比,心事重重。


    “怪了,真是奇怪了,張獻忠難道是在和咱耍花樣,沒有道理呀。”陳洪範搖頭撇著嘴說道。


    他也是老將出身,雖然早年和張獻忠有些勾連,但打心眼裏,他還是希望,能守住襄陽。


    在場的誰都清楚,如果,張獻忠在堅持兩天,襄陽很可能被攻破。


    卻沒想到,關鍵時刻,對方卻將攻城大軍,突然撤迴,總不可能是對方良心發現吧。


    讓他們驚奇的是,不僅黃旗營撤了迴去,不久後,圍攻其他幾個門的李定國、孫可望部,也停止了進攻。


    艾奇能和劉文秀部則幹脆帶著兵馬,往大營撤。


    “不對,完全不對勁。”


    熊文燦拿著望遠鏡一邊觀察,止不住的搖頭:“閣老,您看那邊,劉文秀的人,他們接連搶了幾員大將的屍體迴去,還有那邊,艾奇能部將一些遺留在路上的攻城梯也捎帶迴營。”


    “我倒是覺得,他們會不會是要從襄陽撤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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