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兒所裏有楊阿姨站在那裏,小龍港自然得償所願。

    當天上午,他就背著小書包進了大班,還和小元元的座位緊挨著。這下可好,黎元元左邊坐著田偉波,右邊坐著小龍港。

    當然,小龍港也是有大名的,叫做姚龍港,爸爸是連隊裏開拖拉機的。

    對大班的孩子來說,小龍港可是楊阿姨家的娃娃哦,剛剛才從上海迴來,白白淨淨的,自然頗受關注。

    他一來,小孩子們都喜歡圍著他,小龍港長小龍港短的,聽他拽拽上海那邊的事情。小龍港呢,本來就是個人來瘋,自然是開心的不行。

    小龍港來了,小組裏最興奮地莫過於江慧勤了。她圍著小龍港,一會兒拉拉手,一會兒到保溫桶那邊喝喝水,呱呱個不停。

    黎元元終於發現了這個小姑娘的一大特長,嘴巴能說會道,眼皮子特別活,屬於會來事的那種。而秋秋和唐唐就比較乖,隻是跟在小龍港的屁股後麵,端著小茶缸子,看看熱鬧。

    不過半天,黎元元就發現了托兒所裏的苗頭不對。

    小小年紀,就開始拉幫結派了?

    那個江慧勤,原來是管車間的江排長家的娃娃,難怪能當上小組長?

    這個女娃娃心眼多,好勝心強,一見小龍港粘著元元,就想把小龍港拉到一邊,跟著她玩。

    而小龍港也怪,就是喜歡跟著小元元,怎麽拉也拉不開。

    結果呢,小元元也是第一天來托兒所,本來就很稀罕,大班裏的娃娃也愛圍著她,摸摸小手,拽拽小裙子,嘎嘎嘎地笑個不停。

    又加上小龍港在旁邊湊趣,立馬把所有的孩子都吸引過來了。

    就連中班那邊的小娃娃,也把臉扒在木柵欄上,眼巴巴地朝這邊看著。最後,幹脆張開小嘴,大聲喊著:“元元,元元,小元元!”

    黎元元立馬在托兒所裏出了名。

    不管是阿姨也好,小朋友也好,通通都認識了她。還有一個叫喬莎莎的小姑娘,更是拉著她入了夥。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喬莎莎是托兒所的孩子王,無論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都聽她的,就連江慧勤也不敢反抗。

    見妹妹大受歡迎,田偉波自然也是沾沾自喜。

    他跟在元元妹妹的屁股後麵,充當著小保鏢。

    見中班那邊的小朋友也想和元元妹妹說話,就

    得意洋洋地賣起了關子,讓人家巴著他,說了半天好話,才把元元妹妹領過去,和那邊的小朋友們隔著柵欄,拉了拉小手。

    黎元元對自己引起的轟動,卻看得很淡。

    一群小屁孩,就愛瞎湊熱鬧。

    倒是自己,以後就要在這個大院子裏混日子了?

    想想心有不甘,可又無可奈何。

    在一片熱鬧中,也有安靜的一麵。

    她注意到,唯一一個置身事外的,就是那個小班長。

    他獨自一人站在屋簷下,淡淡地看著院子裏的熱鬧,就好像他不是其中的一份子,而是一個看客似的。

    黎元元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個小班長似乎與別的孩子有些不同。

    具體有哪些不同?

    一時半會兒卻又說不上來。

    她注意地看了他了一眼,發現那個孩子正透過棚子邊的空檔,望著碧藍的天空,似乎在追憶著什麽?

    小小年紀,能追憶什麽呢?

    還真是奇怪。

    中午,托兒所放學了。

    黎元元背著花書包,揮著小手,向門口的兩位阿姨脆生生地道了聲:“楊阿姨再見!蘇阿姨再見!”

    就隨著兩個小哥哥,一起出了大班的柵欄門,往家走去。

    在連隊裏,大班和中班的娃娃,可以自己背著書包迴家。小班的,如果爸爸媽媽沒有來接,可以在托兒所裏吃飯、午休。

    小班那邊,有一間大房子,裏麵有那種帶木欄杆的小床,高高地圍成了一圈。小娃娃們可以脫了鞋,把在裏麵玩耍或者睡覺。

    那間屋子裏,一共有二三十張小床,一排一排的,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床與床之間,有一定的距離,站在裏麵的小娃娃,相互看著,卻夠不著。即便想打架,也打不了。

    這些小木床,都是連隊裏的木工房做的。

    仿照的就是大城市裏幼兒園的樣式。小床上的扶手和欄杆,都被打磨成了圓柱形,十分光滑。這樣,既能防止磕磕碰碰,也很美觀。

    還有,小娃娃們站在裏麵,即便抱著欄杆用牙咬,也不會拉著嘴。

    托兒所裏的飯菜,是專門從連隊食堂裏打來的。中午不迴家的小娃娃,需要家長提前報數,到時候統一交飯票就可以了。

    早晨,家長來送孩子時,也可以帶一點吃

    的放在托兒所裏。半晌午,讓阿姨拿給自己的孩子吃。當然,阿姨裏麵有偏心眼的,也會把好吃的分一點給別的孩子。

    家長即便從孩子那裏知道了,也不好說什麽。嚐嚐而已,自己家的孩子不是也吃了人家的東西嗎?

    還有一些喜歡炫耀的,一到探親迴來還專門拿一點土特產過去,好顯擺一下。

    而嬰幼班的吃奶娃娃,每天中午連隊裏都有牛奶定量供應。

    雙職工們需要提前交奶票,這樣才不會占了別的娃娃的定量。當然,裏麵有沒有作弊的,就不好說了。

    比如,有一些饞奶的小班娃娃,一到吃飯的時候,就賴在嬰幼班裏不走,非要喝幾口牛奶才行,保育員阿姨心一軟,也會給那些娃娃倒一點喝喝。

    還有那些長得特別乖巧的小娃娃,阿姨也會主動倒點牛奶讓她們嚐嚐。

    哺乳期的女職工們,在上班時間裏可以按點過來喂養。

    那時候,嬰幼班裏人頭攢動,擠滿了媽媽。而吃了奶的小嬰兒,大多被安放在“坐婆”裏,老老實實地卡在裏麵。

    “坐婆”是一種育兒工具,用木頭做的,呈長方形結構,分為上、中、下三層,就像一把高級餐桌加座椅。

    最上麵一層,是一個長方形的方框,前麵有兩隻把手,後麵還有小靠背。在把手裏側,有一塊活動木板平撐著,往外一掀就可以打開,小嬰兒一放進去,就可以關閉,正好卡著,防止嬰兒亂爬亂動。如果想讓嬰兒站起來活動一下,一掀木板,就可以了。

    最下麵一層,是用來蹬腳蹬腿的。中間一層是坐屁股的,屁股下麵的木板上還專門挖了一個圓窟窿,這是防止拉在板板上邊,可以直接漏下去,在下麵用紙或盆子接著。

    這種“坐婆”,既能鍛煉小嬰兒的胳膊和腿部力量,又能保障安全,還提高了保育員們的工作效率。也就是這種護理方式,才能一下子照看眾多嬰兒。

    這些,都是黎元元後來才了解到的。

    對這種“神奇”的育兒工具,十分好奇。

    在那個年代,木匠活兒還保留著自古以來的傳統,講究工藝和打磨,更講究技巧。

    可惜,到了後世,這些手工技藝基本上都消失了,被一些新型的“學步車”所替代。而一些年輕媽媽們的視線,從此就被牢牢捆在了孩子身上,一刻也不敢放鬆。

    盲目追求“洋化”而喪失了自我。

    傳承了千百年的技藝,就這麽莫名消亡了,不能不令人歎息。

    田家兄妹三人,背著小書包到了家門口。

    “元元妹妹,迴來了!”田偉民趕緊拉開了房門,笑嘻嘻地打著招唿。

    一上午,他哪裏也沒去,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練字的間歇,時不時地瞅瞅馬蹄鬧鍾。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到了中午兩點,弟弟妹妹從托兒所迴來了。

    田偉民拿著飯票菜票,拎著小籃子,準備去食堂打飯。小元元自然也要跟著去,這樣打菜能打得多一點。

    本來想讓偉波留在家裏看門,可這家夥死活不同意,非要跟著一起去。最後,兄妹四人又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中午,食堂裏的飯菜還是老樣子。

    站在窗口的黃師傅,一看到窗口外麵的小元元,又給兩隻飯盒裏打得滿滿的,都快盛不下了。

    田偉民喜滋滋的,心說有個小妹妹就是好啊!

    吃菜也能多吃一點。

    不過,這都屬於田家的秘密,可不能對外說哦。

    吃午飯時,一家六口圍著飯桌,喜氣洋洋的。

    田根寶帶迴來一個消息,說場部文工團要開始巡演了,第二場就在營部,聽說要借學校裏的大禮堂,到時候一家人可以過去看看。

    王慧珍一聽,也很高興。

    上個星期天,就是為了跑到場部去看演出,才遇到了小元元的。禮堂裏具體演得什麽節目,也沒顧得上去看,現在終於可以補上了。

    文工團要來巡演?

    黎元元心說,終於可以看到傳說中的香香了。對這個時代誇張的舞台表演風格,她還挺感興趣的。

    這個看節目,是不是也要提前去占位置啊?

    一問偉民哥哥,果然是的。

    而田偉民已經準備好了,一旦得到確切的消息,就要提前去占地方。不過,實在占不上也沒關係,禮堂裏的大舞台高得很,可以仰著脖子站著看。

    午飯過後,一家人都去休息了。

    黎元元躺在小床上,卻在東想西想。

    昨天晚上睡覺前,她開始了冥想。

    不知,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有沒有收到她傳遞過去的消息?現在的她,在做小孩子啊,還收了一群小跟班,被粘著,甩都甩不脫。

    想著上午在托兒所的熱鬧情景,覺得有些搞笑

    。不過,那個江慧勤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黑著一張臉都不肯搭理她了。

    這個娃娃,小小年紀嫉妒心就這麽強?

    真是好笑。

    還有迴來的路上,小偉波說,他看到江慧勤去找楊阿姨,說要跟小龍港坐在一起。這個小姑娘本來坐在第二排,要不和她換換座位?

    估計一換座位,小龍港也不會願意吧?

    好不容易才從中班跑過來,就是為了粘她。她一挪地方,這個小家夥也得跟著挪。這折騰來折騰去的,圖個啥?

    那楊阿姨最好不要答應。

    否則,極有可能會把小偉波挪到第二排去。

    她可不想和那個江慧勤坐一排,裝模作樣的,看著心煩。

    想著午休後還要去托兒所,黎元元趕緊眯上了眼。

    聽偉軍哥哥說,夏天太熱了,下午的遊戲課就免了,隻上一節文化課,就可以在院子裏自由活動了。

    那就先休息一會兒,攢點精神再說。

    星期一,場部那邊也很忙。

    下午一上班,人事科的許幹事就去了場部衛生院。

    他找到了王院長,把組織上的工作調派和他談了談。這一次,從場部衛生院裏要調走四名醫生,其中就包括鄧醫生和肖醫生,同時還會補充進來幾名實習醫生。

    王院長感到很突然,可對場部的安排也不好抵觸,隻好點頭表示同意。

    這天下午,鄧醫生被王院長找去談話。聽到自己要下營部的事情,他當即表示服從組織分配,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這個結果,比想象得要好很多。

    不但提拔了,還離開了場部這種是非之地。

    肖醫生也一樣被院長叫去談了話。她自然也是態度很好,表示願意下營部。對她來說,一家人在一起比什麽都重要。

    晚上下班後,夫婦二人迴到家裏。

    關起門來,相視而笑。

    肖玉華壓低了嗓門,說道:“舒平啊,這一迴下到營部,我還是迴內科吧?如果婦產科那邊有什麽需要,我可以臨時頂上去的……”

    鄧醫生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妻子的小心思,他自然了解,這也是為了省去一些麻煩事。

    於是,點頭答應下來。

    反正他是院長,這點權力不用白不用。

    另外,工作調動的事情,也得和孩子們說一下。現在,老大鄧銘已經去了部隊上,家裏還有老二、老三、老四,到時候還得提前去學校裏辦一下轉學手續。

    於是,在晚飯後,把孩子們都叫過來,溫和地說道:“今天,組織上找爸爸媽媽談話了,爸爸和媽媽的工作要有所調動。這樣的話,暑期一開學,你們幾個也要跟著一起轉學了……”

    鄧蕭聽了,心裏咯噔一下。

    離開場部轉學走了,那一起玩大的小夥們想再見麵,可就不容易了。想著爸爸媽媽都要服從組織分配,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就像缺了一塊。

    而鄧原一向頑皮,一聽立馬不樂意了,嘴裏小聲嘟嘟著:“去四營啊?那邊一個人也不認識,一點也不好玩……”

    鄧虹年紀小,對她倒是沒什麽影響,反正跟著媽媽就好。

    鄧醫生聽到鄧原的嘀咕,也有些黯然。

    小孩子隨著大人四處遷移,心中的惆悵是難免的。

    尤其是像鄧蕭、鄧原這麽大的孩子,都交了不少小夥伴,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自然不同。而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想要重新建立起關係,的確需要花費一番功夫。

    他想,這恐怕是他和愛人都忽略掉的地方,沒有考慮到孩子們的感受。

    於是,溫聲說道:“小蕭和小原,你們兩個去了營部要好好學習,不要光想著玩,再說那邊也有小孩子,看電影、上學都很方便的,到時候和同學們好好相處……”

    鄧蕭不想讓爸爸媽媽為難,趕緊點了點頭。

    心裏卻想著,趁這幾天和王揚、張永、孫力他們幾個好好告個別,雖然營部離得也不算太遠,可以後想見麵也不太容易。

    鄧原也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不過,還是提不起精神來。

    對那個陌生的四營,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天晚上,蔡大姐終於睡了一個好覺。

    彩霞的事情解決了。

    那個小王同誌,星期天也上家裏來了,還帶了一隻西瓜,看著還挺有禮貌的。今天,師部那邊也打了電話過來,瞿大姐在電話裏客氣了幾句,說是有時間了一塊兒坐坐。

    而衛生院裏的調動事宜也落定了。

    鄧醫生和肖醫生那邊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這一下,她的心裏終於舒坦了。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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