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沛正在寫信,無論如何,妹妹一聲招唿不打,帶著兩個孩子跑迴娘家來,這事兒實在說不過去,總得寫信知會馮家一聲,免得他們找不著人,著急出事,又或是幹脆去報官,那丟人就丟大了。

    妹夫馮煥鬆,李光沛雖然和他交往不多,但是他和李老太太的看法一樣——馮煥鬆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含義是,他沒太大本事,也沒太多心眼兒。當時是一位遠親姑婆說的媒,李老太太見過他之後,也覺得是個極好的女婿人選。馮家在臨州城裏也算是大戶人家,馮煥鬆祖父曾經做過六品工部主事,雖然後繼無人,但家境很殷實。馮煥鬆不是長子,上頭有哥哥姐姐,下麵還有弟弟妹妹。他夾在中間,處境尷尬。既不象長子長女那樣得父母倚重,也不象小弟幺妹那樣得到長輩寵溺,所以才養成了老實溫吞,凡事不出頭,不急躁的脾氣。

    李老太太和李光沛看中的是他的為人,但又林的姑姑看中的是馮家是在臨州城裏,祖父又曾經為官。她那時候琢磨著,說不定將來馮煥鬆也能考上功名當上官,她也就跟著成了夫人享誥命了。

    信是要寫的,但是措辭讓李光沛有些為難。並且馮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得問個清楚才行。

    看李光沛傷腦筋,四奶奶卻說:“這信寫不寫都一樣——我看是寫了也送不出去。”

    李光沛抬頭看了妻子一眼。四奶奶抽走他手裏的筆:“從臨州到咱們這兒,一般得走多久?”

    “先坐車,再換船的話,大概七八天的樣子。要是隻坐車,還會快一些,不過人太受罪了。”

    四奶奶說:“馮家現在就一個男孫,被帶了出來,豈有不急的?小姑又沒有別處可投奔,隻能迴娘家。她們前頭上了路,最遲隔一天,馮家就會派人往咱們家來,今天或是明天說不定就到了。有的這寫信的功夫,不如先想想見了人怎麽說。我一早就吩咐人打掃客房了。”

    馮家是肯定會派人來找的,現在隻是不知道會來多少人。

    小姑這迴真是……鬧得也不成樣子了,緣由肯定不簡單。

    將心比心,四奶奶想,換成自己的話,有什麽事能讓她怕到如此狼狽的跑迴娘家?

    一是婆家有人要傷害她,傷害她的孩子。

    這個不大可能,馮家子弟都讀書的,姑爺也是講道理的,怎麽能害了妻子和自己的孩子呢?

    二是,她的地位不保。

    她一定做了什麽事讓她在馮家無處容身,說不定……她有可能會被休。四奶奶的猜測已經與事實十分接近了。

    又林也想到這一點了,她本來可以向冬梅打聽實情,但是看這位表姐膽怯怕事的樣子,又不忍心套她的話。

    反正紙裏包不住火,最遲,再過個一兩天也就真相大白了。

    李家現在的平靜是表麵上的,其實人人都知道,這位姑奶奶是帶著麻煩迴來的。

    李光沛承認妻子說得正確。沒錯,這信的確也用不著寫,他妹子昨天進門,說不定馮家的人後腳跟著就到。他還是好好琢磨一下,見了馮家的人該怎麽應對吧。

    “你說的對,我竟然沒想到。”

    四奶奶抿嘴一笑。

    李光沛不是想不到,是關心則亂。而對四奶奶來說,她從來沒把這個難纏的小姑當成自己的至親之人,自然是旁觀者清。但這個話,可不能和丈夫一五一十的說。畢竟那是他妹子,再不成器,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哪。

    這會兒隔壁周家,周富輝的的妹妹周榭過來找又林說話。周榭有些煩惱,她接了一張貼子,霍家的姑娘霍巧蓉請她去詩會。

    又林請她進屋,又介紹:“這是我表姐,姓馮。”

    兩人相對福禮,互相問好。

    小姑娘們到了一起,總要論一論生辰。周榭和冬梅一年生人,不過周榭是四月裏生辰,冬梅是臘月裏生的。於是周榭改口喊她馮妹妹,冬梅也怯生生的稱一聲周姐姐。

    等擾攘見禮完了重新坐下,

    “我隻念了那麽點書,還差不多都是大姐和哥哥教的一點,哪懂得這詩會是怎麽迴事兒啊……”

    又林看看她的表情,問:“可你還是想去吧?”

    可不是想去麽。周榭不象又林,她平時出門的機會極少。又林的爹爹很寵閨女,還帶她去過杭州府。這樣的爹別說於江了,就是整個州府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你知道桐樹巷有人搬來了吧?”

    “知道啊,周大哥不是平米說要拜師麽?”

    周榭說:“那家姓石,家裏也有個姑娘,和咱們差不多大。聽說霍家和石家原來就相識,所以這迴詩會石姑娘也來。要是這次不去錯過了機會,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和她見上麵。”

    “那你便去嘛。”

    周榭幽怨地看了又林一眼。

    這可是詩會啊,要是到時候人家都要做詩什麽的,她怎麽辦?

    又林笑了,安慰她說:“周姐姐不要急,聽我慢慢說。你說霍家姐姐讀書比你多麽?”周榭搖頭:“就她那半瓶水,還不如我呢。”

    “那其他受邀的人,象陳姐姐啊齊姐姐啊她們,會做詩?”

    “也不會啊……”周榭一下子想通了,笑了起來:“對啊,大家都不會做啊。”

    “我看霍家姐姐也是寫著玩兒的,其實咱們大家都不會做詩。我看,周姐姐你隻管去就行了。”又林又補充一句:“這詩會,是大家一起做詩,還是大家一起背詩?要是背詩的話,周姐姐你可不比別人差,你會背整整一本呢。”

    周榭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背。可不是,要說背詩,她自認可不比鎮上哪個姑娘差。

    冬梅羨慕的看著她們。

    表妹懂的真多,這周姐姐也不差,居然會背整整一本詩!那得有多少字啊。

    “對了,”周榭問又林:“詩會你去不去?”

    “人家又沒下貼子請我,我去做什麽?”

    周榭是很想讓又林一塊兒去的,兩個人相熟,彼此做個伴,就不會太心慌了。再說,周榭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因為又林懂得多,又沉得住氣,周榭遇事總想找她幫著拿主意。

    “一起去玩玩嘛。”周榭說:“你就不想認識石姑娘?”

    又林也有點好奇,武將家的閨女哎,不知道和她們這些尋常人家的有什麽不一樣。會不會十分英姿颯爽?而且石家應該是從京城遷迴來,一定有許多關於京城的話題。

    “我讓人送個信兒給霍巧蓉吧,就問問她怎麽漏了你的一張貼子。要不讓她補張貼子給你,或是告訴她一聲,那天你和我一塊兒去。”

    “行。”又林看了看表姐冬梅,對周榭說:“要不,也替我表姐說一聲,霍家花園挺好的,我想讓表姐也看看。”

    周榭滿口答應:“你一誇她家花園好,她肯定高興,說不定今天就會趕著把貼子補送來。”

    冬梅一聽她也有份,頓時慌了,連連搖手說:“不用,我不去。”

    又林說:“表姐是怕衣裳不合適?”又替她向周榭解釋:“我表姐她們來的匆忙,行李也不齊全。我娘正趕著給她做衣裳呢,詩會還有兩天,應該趕得上的。”

    “不是,不是為了衣裳。”冬梅小聲說:“我又不識字……”

    “這有什麽,咱們去吃她家的好茶,逛她家的園子去。她們要背詩,咱們聽著就是了,權當是散散心去。”

    可是她再勸,冬梅總是搖頭不肯:“不行的,娘一定不答應。再說,我病也好了,該幫著照看弟弟,哪能自己跑出去玩……”

    這倒也是,姑姑那一關可不好過。

    可惜了。又林覺得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快樂,所以就算這樣過家家一樣的詩會,她也會去湊熱鬧。一開始是怕人覺得她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後來漸漸覺得,重活一次,重新經曆一次重年,也許是上天給她的補償與獎賞。

    她那屬於成年人的靈魂,現在卻透過一雙孩子的眼睛去看周圍的一切。

    而冬梅表姐,她貨真價實是個孩子,但是她的表現卻一點不象個孩子。

    姑姑實在太忽視這個女兒了。

    冬梅的態度很堅決,又林也不好再說什麽。

    說起來,姑姑這次的事情還沒個說法,母子三人處境不明,讓冬梅這時候去做客賞花園,她也沒那個心情。

    冬梅果然說得沒有錯,又林姑姑讓人來叫她過去,讓冬梅去陪著弟弟貴兒玩。

    陪那個小胖墩玩?又林不用親眼見,也能想象出那是個什麽情景。肯定是那個貴兒單方麵的欺負使喚他姐唄,看昨天小英那麽狼狽就知道了。

    可是人家是母子三人,是一家子,姐姐照顧弟弟天經地義,這件事又林也沒有辦法。她自己還常幫著娘照看弟弟呢。當然,自家弟弟還在牙牙學語,破壞力十分的有限。

    四奶奶料事如神,小姑子前腳進門,馮家的人果然後腳就追了來,相差僅是一天,這天快傍晚的時候,馮家的人已經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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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春這個名字是暫定的,不太滿意,可是自己又取名無能。大家一起幫著想想唄~~~不勝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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