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點鍾。

    溪蜷縮著身體窩在柔軟舒適的沙發裏,隻露出一個腦袋的秀早已經困得睡著了,緊挨著她的身體溫暖又舒服,他勻循的唿吸聲總給她一種很安定的感覺。

    她拉了拉掉落在地毯上的被子邊,仔細檢查了下秀有沒冷著,她才重新將目光移到手中的幾張白紙上。

    紙是由秀從慕容伯父手裏接過來,說是按照約定給她講的第一個故事。

    那上麵畫著簡單明了的漫畫-----

    很久以前,一個家裏平凡家庭的小男孩總愛坐在高高的圍牆上看城市過往的行人和天空中飛翔的鳥兒。他無時不刻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句名優秀的飛行員,在蔚藍的天空下自由的翱翔。直到有一天,男孩又一次坐在高高的圍牆上,卻因緣巧合的救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什麽原因,自從那後,所有的同伴和鄰居都遠離了他,父母也在一個黑夜被人無端殺害。當他成為孤兒快要流落街頭乞討的時候,當日被他救下的男人卻又一次出現在他麵前,問‘世上什麽人不會被打倒?’,男孩的眼中充斥對世間不平的不明的恨意,憤憤的說‘心如寒鐵,無所畏懼的強者。’男人很滿意的拍拍他的頭,連聲稱好,就那樣帶他迴了家,給了他一個從未想過的未來……

    這就是伯父要講的故事嗎?

    小男孩是……是他嗎?

    那那個男人會不會就是指宣的爺爺?

    如此看來,伯父和宣本不該姓慕容的了……

    屋外寒氣驟然聚攏。

    頭枕在溪腿上的秀微微的挪動了下身體,她低聲失笑,揉了揉他白嫩的臉蛋,伸長手臂從茶幾的底座拿起一方薄毯加蓋在他身上。

    小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

    “……溪,電視劇開拍了嗎?”

    溪倏地坐直了身體,興高采烈的叫他:“哥哥,你也在休息嗎?怎麽會知道我在籌拍電視劇?”

    她的聲音裏有些微的不安情緒。

    “電視裏有報道。”話筒那端的安晨聽見她的聲音,先是一怔,隨即張了張嘴,很多話在喉頭打轉,他有太多話想說,卻無從說起。

    “是嗎?那你有沒有生我的氣?”聲音低低的,像個犯了錯準備低頭承認錯誤的壞小孩。

    “沒有。”極為輕淡的迴答,“有沒有想過自己出演影片的女主角?”

    “我也沒有。”溪緊握著手機,邊搖著頭,“因為答應過你要遠離娛樂圈,我不能有那個念頭。這次成為編劇已經是迫不得已的違背了承諾了,我不能再讓你失望。”

    安晨的心頭一顫。她會記得他說過的,答應過他的話。

    “溪……”克製住喉嚨的顫抖,他盡力用平靜的聲音說,“快點把影片拍完,早點迴到他身邊去吧。”

    溪聽著那端似很黯然神傷的聲音,手指驀然抽緊,緊張不安的問:“哥哥,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好像怪怪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有沒有暈眩感?”想到自己的怪病,她更為擔心他在異國他鄉出事。

    “怎麽會?……”恍惚看到了她慌亂得快失措的樣子,安晨的聲音僵滯了片刻,低啞地問:“你能告訴我那個影片的結局嗎?小說裏沒有寫,我想知道……他們後來會怎樣?”

    “他們走失了,再也,迴不去。”輕輕的應答聲,卻讓人由衷地感覺到悲傷。

    ……他們走失了,再也,迴不去……

    安晨的喉嚨抽緊,幹澀得再也說不出話。

    ……再也迴不去……

    “喂,哥哥,你還在聽嗎?”電話裏傳來溪焦急的低喚聲,秀氣的眉不自覺的蹙起。

    “即使迴不去,你可不可以給他們另一種幸福?”安晨的說話聲再次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黯聲說:“雨露戀著陽光,那陽光又何嚐不想說出要說的話?能夠將愛說給對方聽,就算結局是不能在一起,不是……還有如果下輩子……”

    “如果下輩子……”茫茫然的昵喃聲,似在思索著什麽。

    “溪,如果下輩子……”快要衝出口的話突然噎住了,安晨握著電話的手瞬間凝結成冰,仿佛隻要誰輕輕一拍,那隻手便要爆裂。

    他輕輕地說,晚安,記得吃藥。

    然後掛斷電話,姿勢很決絕,是以他沒有聽見溪說再見時,嗓音忽然沙啞,她其實在他看不見的大洋彼岸,流著和他一樣洶湧的淚水。

    記得吃藥……

    哥哥想起以前了,想起了……

    那一晚,溪抱著自己的畫像在床上安靜地坐著,她想起她偷偷的刻在他的小提琴背麵的字,她那時心底最悲傷無奈的告白,懷裏像揣了免子似的忐忑不安,明知那麽確定的不可能,卻還選擇那樣的方式將淹沒在喉嚨裏再不能說出來的句子變成文字,讓它這樣寂滅成泡沫被掩埋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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