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走過去,笑著道,“芮弟怎麽有閑空來畔水亭采荷花了,沒陪著二弟妹嗎?”

    陸芮正是陸清葉同胞的弟弟,他此行從懷柔迢迢趕過來,就是看望已經懷孕三個月的陸清葉。

    陸芮笑道,“無聊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到了畔水亭,我見湖中央還剩下一捧荷花,便劃小船摘了迴來。聽說玥侄女極喜愛荷花,大嫂子可否行個便利,將這些荷花帶給玥侄女。我來的時候走的匆忙,也沒給玥侄女帶見麵禮,這些荷花就當做是吧,讓她不要介意了。”

    孫氏嘴角微微抽搐,這話也就隻有陸芮能大言不慚的說出口。畔水亭屬於他們東院,湖裏麵的荷花又是她吩咐人種下的。陸芮借花獻佛,竟還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孫氏卻依舊笑著道,“芮弟的這一片心意大嫂子就先替玥兒謝過了。”

    宋老夫人收到濟南宋府快馬加鞭送來的書信後,整個人才放下心來。與此同時,‘歸芸院’裏也收到了消息,陳月娥懶怠的坐在臨窗大炕上,嘴角隱隱帶了一絲笑意。

    紫鳶想了想,輕聲問道,“主子,你為何非要小姐跟著去濟南府,大老夫人當初不是——”陳月娥瞪了紫鳶一眼,紫鳶連忙住了聲。紫鳶跟著陳月娥一塊進的青州宋府,對於大老夫人的反對略微知道一些。

    陳月娥看著窗外開的正盛的秋海棠,緩緩道,“如今青州宋家比不得從前,什麽事都得靠著濟南宋家了。我讓瑤兒跟著去,就是想讓大老夫人記起宋家還有另一個女兒。她即便再不待見我,也不會難為瑤兒。如若瑤兒還能討得大老夫人的歡心,那便是再好不過了,如若不能,咱們也吃不了虧,還能給宋琬添點賭,何樂而不為呢。”陳月娥歎了一口氣,又道,“咱們如今該擔心的可不是這個。”

    紫鳶看了看陳月娥疲憊的神色,擔憂的道,“主子想了這麽多日,可有對策?”紫鳶說的是宋瑤體弱之事。

    陳月娥閉著眼睛靠在軟枕上,倒是想起了一些應對之法,但也太勉強了些。不過時至如今,也隻能這樣了。陳月娥命紫鳶拿了紙筆過來,給在清江縣當知縣的哥哥陳勇寫了一封書信。

    這兩日趕車太累,宋琬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醒來時隻聽得外麵有人說話,她掀開帳簾喊了一聲明月,立即有人跑了進來。

    明月笑著進來,“小姐,你可是醒了。大老夫人派人來叫你去前院玩呢。”

    宋琬點了點頭,換了一件淡紫色小衫,緗色月華裙,桃心髻上簪了兩支鏤空蘭花珠釵

    ,看上去素雅又不失端莊。宋琬看著妝鏡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宋瑤今日穿了一件五彩刻絲衫,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看上去很是招搖。

    出了廂房,外麵卻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紅玉取了油紙傘過來,問道,“小姐,咱們還叫著二小姐一起過去嗎?”

    宋琬抬頭看了紅玉一眼,淡淡道,“自然是要的。”下了台階,宋琬又道,“紅玉,咱們帶來的東西許多都還沒收拾,明月沒你細心,你就留下來收拾吧。”

    宋瑤的廂房就在隔壁,宋琬進去的時候,宋瑤正在對著妝鏡施粉。尖尖的臉蛋上黛眉輕蹙,一雙水霧眸我見猶憐。宋瑤又換了一件衣裳,蜜合色的琵琶襟上衣,宮緞素雪絹裙,細腰纖纖,嬌喘微微,別有一段風騷之態。

    從穿堂過去,隱隱約約聽到正堂裏麵傳出來的笑聲,聲音嘈雜,似乎有很多人。宋琬拎著衣擺進去,目不斜視的走到大老夫人跟前行了禮,這才看向眾人。

    下首右邊一溜玫瑰椅上坐著陸清葉和宋珂,左邊一溜玫瑰椅上則坐的是孫氏和宋玥,孫氏後麵還站著兩個梳著婦人發髻的清秀女子,宋琬沒見過她們,卻也能猜個大概,是孫氏的兩個兒媳柳氏和周氏。

    柳氏身材豐腴,眉眼溫和,一看就是剛生養過的婦人。周氏穿一件蓮青色雲紋褙子,身形纖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宋琬一想也是,孫氏這麽強悍,拿捏兒媳肯定也是一流的本事。

    宋琬剛剛坐下,就聽得外麵一陣腳步響,守門的丫鬟進來道,“表少爺過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少年大步走了進來,他頭上束著束發嵌寶紫金冠,穿一件秋香色箭袖袍。他的皮膚很白,像是塗了脂粉一般,俊美的五官輪廓分明。他淡淡的掃了一眼堂內坐著的眾人,嘴角帶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拱著手和大老夫人行禮。

    陸清葉笑著問道,“你怎麽過來了?”一手拉過陸芮坐在了自己身邊,陸清葉摸到陸芮有些潮濕的衣袖,皺著眉頭又道,“怎麽衣服都濕了?”

    陸芮一進來就看到了坐在大老夫人身旁的兩個女子,他淡淡掃了一眼,和陸清葉迴話,“剛剛才下起了小雨,不礙事的。”說著又看向大老夫人,“我瞧著屋裏麵來了兩個美人妹妹,伯母你不給我介紹介紹嗎?”

    大老夫人先笑了起來,“哪裏是妹妹,她們該叫你一聲表舅的。”說著又拉過宋琬和宋瑤的手道,“這個穿紫色衣服的是琬兒,穿蜜合色衣服的是瑤兒,都是你二伯母家的孫女。她們今

    日剛從青州府過來,在這裏小住幾日。”

    老夫人又給宋琬和宋瑤介紹陸芮,“這是你二伯母的親弟弟,你們該叫一聲表舅。”

    宋瑤看到陸芮,竟一時呆了,她從未見過長這麽好看的男子,竟比女子還美。大老夫人搗了搗她,她才迴過神來,曲著腿和陸芮行禮,“瑤兒見過表舅。”

    陸芮看了宋瑤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濃,竟是把宋瑤的整個魂兒都給勾走了。宋瑤緊張地搓著手,臉頰上飛來兩朵紅暈,看著陸芮的臉嬌羞的低下了頭。

    宋琬卻很是震驚,她做夢都沒想到過,人人嘴裏彪悍驍勇的宣大總督年輕的時候竟長得這般——粉嫩。

    宋琬真的找不出來第二個能形容他的詞了。她嘴角微微抽搐,給陸芮作揖,“見過表舅。”

    未時三刻,宋玏、宋琿和宋玨一起過來了,宋玏和宋琿都有功名在身,一個在軍器局,一個在寶泉局。宋玨是宋匯和陸清葉的長子,才十二歲,就在府學裏讀書,明年可能就要去國子監了。

    過了一會,宋演和宋匯也過來了,跟著一起過來的還有宋珩和孟階。宋珩見過宋演之後就想來拜見大老夫人,不過那時候大老夫人已經歇下了。

    大老夫人拉著宋珩又說了許久的話兒,才派人傳了晚膳過來。耳房裏太擁擠,眾人則移步西院和正房大院之間的花廳。

    花廳用槅扇分成兩間,兩間的食桌上都擺了晚膳,男子坐在外間的一桌,婦人和小孩都坐在裏間裏。

    晚膳很是豐富,有冷盤、熱菜、果盤和糕點,菜式都十分精致,丫鬟婆子們流水般奉上來。宋琬看著有些嘴饞,卻隻能小口小口的吃,眼看著宋玥和宋珂都罷了手,宋琬也放下了筷子。

    用過晚膳後,宋演、宋匯、宋玏和宋琿都因公事在身先走了。宋珩和孟階也因為要參加秋闈也都走了,隻留下陸芮和宋玨兩個少年在這裏玩耍。

    大老夫人讓人將宴席撤了,拿了馬吊過來。大老夫人拉著孫氏和陸清葉坐了,還差一個人。柳氏先迴去看莘姐兒了,周氏又不會打,陸芮則擼了袖子坐了下來。

    宋珂想剪窗花玩,身邊服侍的嬤嬤連忙去準備了。宋玥卻坐在一旁拿著繡花小繃繡花。宋玥比宋琬小兩個月,也是明年及笄,大老夫人和孫氏已經張羅著和她說親了。宋玥這些日子已經很少去學堂了,都是悶在屋子裏麵繡花。

    宋琬看著繡花小繃,竟一時想不起來自己何時做過女紅了。以前在冷宮

    裏,隻有明月陪著她,兩個人缺衣少食的,都是自己動手做衣服。在給神宗守靈的時候,她除了抄佛經念佛經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做女紅。那時候侍候在她身邊的丫鬟弄影是從蘇州過來的,曾是百工坊裏麵的人,一手蘇繡繡的極好,宋琬曾跟著她學了幾年。

    好像是在她被接迴宮後,就很少再碰針線了。

    嬤嬤已經拿了笸筐過來,宋珂拉著宋琬道,“琬姐姐,你會剪什麽樣的窗花?我的嬤嬤會剪團花,珂兒剛剛跟著學會,要是姐姐不會的話珂兒來教你。”宋珂拍著胸脯,一副自豪的模樣。

    宋琬被宋珂逗笑,笑著道,“好啊,不過琬姐姐會的花式可多著呢。”宋琬前世在做祖母之後,女紅很少做,剪紙的技藝卻提高了不少,她的那些孫兒、玄孫都喜歡看她剪紙,她還為此跟著剪紙師傅苦學了幾個月。

    宋琬拿過一張紅紙,三下兩下就剪出來一張喜鵲登枝,她放在手心裏展開遞給宋珂。宋珂小心的拿在手中,驚唿道,“琬姐姐,你剪得真好看,比嬤嬤剪得好看多了。”

    宋珂拿過去給大老夫人和孫氏、陸氏看,她們也都讚不絕口。宋玥放下手中的小繃,也求著宋琬教給她剪紙。

    宋琬又拿了一張紅紙剪了一張魚戲蓮,剛要展開卻被一隻皙白的手搶了去,宋琬一抬頭,竟是陸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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