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真的沒有想到這幾天我的食量居然這麽大!整整一箱方便麵都讓我報銷了,那桶水也已經快見了底。看到我這麽能吃能喝,我甚至都有點擔心辦公室裏的存貨能不能堅持到八號早晨。

    我站在窗前往下望,看到大街上人流如織,車水馬龍。從大街上傳來的城市噪音吵得人昏昏欲睡。我有時候都不能相信,在這間不足20平米的辦公室裏,我已經困了三天三夜。我除了吃睡,就隻能上網。現在我對自己被困在這間辦公室裏已經沒有憤怒和焦慮,我甚至有些暗自竊喜有這樣一個機會,讓自己痛快地上網、痛快地聊天、痛快地交友、痛快地和無數女性網聊、電話聊、照片聊。

    當妻子離我而去的時候,我在那一瞬間甚至有過非常悲涼的想法,這一輩子也許我將孤苦零丁、獨自蹣跚、形單影隻了。剛離異的那一段時間,我不敢看女性的眼睛,甚至也不願和女性走得太近,我惟恐女性認為我心懷不規,所以我與異性之間幾乎沒有了任何聯係。同學或同事和我在一起吃飯喝酒,大都以講黃段子開始,以洗浴縱情結束。而我卻從不參與後者。他們都笑我迂闊腐朽,不諳人情世理,其實我並不是什麽也不明白,我自己最清楚,由於我心裏對女性有一種敵視和抵觸,使我不願意和她們來往,準確地說,我對與女性接觸有著深深的恐懼和自卑。

    網絡不一樣。網絡為我打開了另一扇關閉的窗。

    在這裏,我可以縱情恣意,我可以揮灑自如,我可以象阿蘭德龍一樣瀟灑風趣,我也可以象少年維特一樣柔軟溫存。在網上,由於上網者相互不能看到,所以隻能從流淌出的文字上來理解對方。於是,在網上除了美女,就隻剩下帥男了。我,當然自然竟然居然坦然地成為了帥男!這一點,在現實中我想也不敢想呀!

    我知道我不帥,至少比劉德華差遠了。可是在網上沒有一個女孩認為我不好看,因為她們是從我的文字上來認識和理解我的。我大學學得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後一直沒有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寫過詩歌小說報告文學,也做過大型晚會或公益活動的撰稿,但一直沒有獲得心理上的成就感,因為鮮花和掌聲對我僅僅是一瞬,長久的都給了什麽也不做的領導們。但是,網絡卻給了我這個草根百姓布衣平民真正的尊嚴和自信。

    在這裏,我不需要看著領導的臉色來結構文字,也不需要挖空心思去寫那些我不熟悉、別人也不熟悉、誰也不熟悉的英雄行為,我知道那些英雄行為是假的,是領導給誰看的,反正看過之後領導忘了,觀眾忘了,誰也忘了。但是那樣的文字有人出錢,於是,便不斷出現“關公戰秦瓊”的新版本。

    在這裏,我和那些女孩子說的話,都是從心底往指端鍵盤自然流露的真情實感;在這裏,我和那些網友們討論的,也大都遠離大話空話套話和謊話。那種舒暢感無可比擬,有人說網絡上癮堪比毒品。 我沒有接觸過毒品,我想真的如吸毒者所言,毒品可以使人飄飄欲仙、想啥來啥的話,網絡確實可以給那些平時受壓抑受迫害的底層人們帶來飄飄欲仙、想啥來啥的滿足感。佛洛伊德說夢是人現實欲望的虛擬實現,其實網絡也是草根平民壓抑願望的假設成真。二者極為相似,區別隻不過是一個在無意識中,另一個看似有意識實際也是一種無意識狀態中而已。

    在網絡中我自己感到自己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完善,也越來越看到以前自己的缺點和不足。因為網絡上的女孩子大都受過這樣或那樣的傷,她們大都不知道甚至不承認,但她們一亮出觀點就可以看出她們心底原來有那麽大一個傷口!離婚對我來說是一個不可彌補的傷痛,但是,網上的女孩子們,都可以耐心地委婉地勸解著你的憤怒,化解著你的哀傷。逐漸地,我也越來越感到自己以前和前妻的那些事也不那麽痛了,同時也看到了自己某些地方的修養不足與有時候處事的失誤。甚至也為自己的某句話或某件事感到羞愧和汗顏。

    網絡聊天越來越順利,打字也越來越熟練,電話直接短路接觸也就成了家常便飯似的信手拈來。三天的時間究竟在網上加了多少個好友,又和多少個女性打過電話已經無從統計了。無聊的日子因網絡聊天而精彩,沉悶的生活因忽然多了許多網友而忙碌,自卑的心態因有眾多的女性讚美而膨脹。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僅僅因為上網就忽然充滿了成就感,也因為網絡的原因,我對明天竟然充滿了期待與規劃。

    第一個使我砰然心動的女人,我早已淡忘。隨著聊友的越來越多,選擇性也越來越大,對那些語言不雅,用字不準,格調不高,沉悶無趣的人一概拉入黑名單。我的心態也越來越平和了,對那些在聊天室裏出言不遜的無聊之徒我也不再那麽氣憤地對罵了,對那些偏頗的灌水者(或許是憤青還是糞青)的偏頗言論也能夠坦然麵對。我覺得幾天來的強化訓練,已經使我迅速地脫了網盲,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網民!

    沒有洗臉,更不會去刷牙,我一邊從沙發上坐起來,一邊把電腦從省電的睡眠狀態下催醒。在等著電腦開機的幾分鍾裏,我已經把方便麵泡上了開水,然後我把方便麵放在鍵盤旁邊,看到了一個“係統消息”在閃爍,一點擊,居然又有一個女孩在向我發出聊天邀請。我欣然同意,就如我欣然挑起筋道的麵條一樣……

    九

    這是一個讓我不得不說的女孩,也是一個讓我不得不說的故事。

    她的網名叫“品普洱的貓”,頭像是戴著一朵花的小白貓,顯得可愛、安靜、秀氣。

    她加我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的一點左右。那時候我甚至都沒有注意她是男是女,因為她的頭像在眾多花裏胡哨的網友裏麵,實在是太平淡了。她來到我的好友欄裏好長時間都沒有動靜,我甚至都忘了還加了這個網友。畢竟網上加個好友比喝一杯純淨水要方便得多。

    就這麽安靜地待了一個下午。這一個下午的時間裏,我同時和七八個qq好友熱烈地聊天。我甚至為自己的記憶力感到吃驚,七八個人分別說著七八種不同的話題,在長達幾小時的時間裏,我竟能始終絲毫不亂,各聊各的,不僅內容準確連貫,就連打字的速度也使她們沒有感到我同時和七八個人開聊著。

    直到快六點的時候,她說話了。

    ——還不去吃飯嗎?

    我看到她的頭像在閃動,打開猛看到她說這樣的一句話,竟然有些懵懂,因為隻有我的媽媽才會管教我的。我連續鍵入好多字都被我刪掉了,因為我沒有找到合適的話迴答她。

    ——看你一直在網上,也不理我,是不是有很多朋友啊?

    仿佛被她看穿了似的,我不得不迴答了。

    ——是的,有很多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呀。

    ——那可不敢高攀,你哪有空理我啊?

    又是一個有些酸酸味道的女孩。我不禁笑了起來。

    ——都是網上的朋友,她們是真的女人還是男人假裝的,我都沒有搞清呢,哪有什麽高攀不高攀的呀!

    ——那你是男是女呢?

    ——嗬嗬,我當然是男的啦。

    ——是嗎?你怎麽才能證明你是男的呢?

    ——我是公理,無須證明,不證自明!

    她打過來一個掩口偷笑的圖案。我迴她一個高傲麵孔的圖案。這時,她又打過來一行字:

    ——你是電腦高手吧?

    我?是高手嗎?我一時又開始犯迷糊,也許我算是吧,可我才學了不過三天啊,隻不過是自己有些靈性,學得很快而已。在三天前我甚至對電腦的鍵盤都還不熟悉呢。但是,這三天來我甚至覺得自己都用電腦有許多年似的,十分熟悉,十分親切。於是,在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開始撒了一個謊。

    ——是啊,不謙虛地說,我應該算是。

    她馬上打過來一行字:我的電腦為什麽打不開網頁,怎麽迴事呢?

    我心裏暗暗叫苦,我對電腦的熟悉程度還不足以支撐到可以搞清楚怎樣打開網頁的程度。我一時腦袋發大,手指也不聽指揮了。

    過了好一會,她又開始問我了:你還在嗎?

    我隻得說:在。

    她說:那為什麽不告訴我呀?是不是還要有償收費呢?嘻嘻…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那個電信局數據局的經理朋友。我馬上抓起電話給他打過去。我正在酒店包廂裏喝酒行令,電話背景一片喧囂之聲。他在電話裏不耐煩地說應該怎樣打開電腦瀏覽器,一大堆術語把我搞得暈頭漲腦,我拚命地在稿紙上記下他說的關鍵詞,尤其是那些我最怕的英語單詞。大約說了十分鍾,我終於搞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那一刻我甚至都有些飄飄然,覺得計算機不過如此嘛,隻要認真努力,沒有搞不懂的地方。

    我把數據局朋友告訴我的話以十分條理的方式分別給她發過去。並告訴她如何按步驟做。過了一會,她忽然說:ok!好了,打開了!

    然後,她又打過來一個崇拜的圖案,說:我真的很佩服你呀!謝謝呀!

    ——別客氣,這點小事,何足掛齒!(我努力做著很有風度的樣子,仿佛剛才我在電話中求救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一樣)。

    這時,她忽然又發過來一行字:可以和你電話直接聊嗎?我想向你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呢!

    我想也沒想就把電話號碼發了過去。十秒鍾都不到,我的電話響了,我接起來的時候才想起應該是她打過來的電話。

    “喂,你好,我是不是有點唐突啊?”她的聲音真是甜美極了。

    “你好你好,”我被甜美的聲音都搞得有些慌亂了,“怎麽會呢?接到你電話真是我的意外大收獲啊,很高興的啊。”

    那邊傳來很有分寸的笑聲:“你很會說話啊。”

    “我是發自肺腑的,希望你能理解。”

    電話裏又傳來一陣笑聲:“我知道你是個電腦高手,我有許多電腦方麵的問題還想請教你呢。”

    我有些後悔剛才的誇口,連忙掩飾著:“我也是自己琢磨的,其實也不懂什麽。”

    “我知道,真正的高手都是你這樣的,那些黑客都是沒有上過什麽專業計算機學校的奇才,厲害著呢!”

    “嗬嗬,是啊是啊。”我也隻有瞎應付了。

    “天已經這個時候了,你還不打算吃飯去嗎?如果你不嫌棄我,我請你,好嗎?”

    我當然想去了,我已經這樣拒絕了無數個吃飯的邀請,因為我能去吃飯嗎,我能走出這個小小的牢籠嗎?雖然以前都是女的讓我請她們,我拒絕她們不是我吝嗇,是我身陷囹圄哪兒也去不了啊。今天這個品普洱的貓是第一個要請我的女孩子,我心裏除了激動,剩下的就是無奈了。

    “你還不給我麵子嗎?”她在電話裏有些調侃的語氣,“看來我有些理發挑子一頭熱了。”

    “不是不是,唉!”我不得不說老實話了,“我在網上已經三天了,辦公樓大門把我反鎖在裏麵了,我想去哪也走不出去啊。”

    “是嗎?”她發出很歡快的笑聲,“那嫂子沒有找人想辦法給你開門嗎?”

    “嫂子?嫂子是誰呀?”

    “你還裝!你老婆唄。”

    “嗬嗬,我沒有老婆,我是單身。”

    那邊有一個很短暫的沉默,然後傳來了她的聲音:“那你這幾天怎麽吃飯的呀?”

    “方便麵瞎湊合了。”

    他的語氣馬上變得很堅決:“那不行,你那樣還不把身體搞壞了!你在哪兒,我想辦法。”

    我告訴了她我的地址。不告訴不行,因為她就象個我家裏多年的媽媽,沒有絲毫商量,她已經決定的就不能更改。

    放下電話,我心裏忽忽悠悠有些找不著北,不知是幸還是禍。

    抬頭一看電腦屏幕上那七八個頭像不是憤怒就是哭泣,已經全走光了,每個圖案都變成了黑色。

    我把這些走光的頭像一一關掉,然後我發覺,居然連一個朋友也沒有了。那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天已經快黑透了。屋裏幾乎什麽看不清了,隻有電腦熒屏在幽幽地閃爍著。

    十

    玻璃是個很奇特的東西,它可以讓你把對方一攬無餘,但是卻沒有辦法觸到對方。你可以感受對方的美,可以讓你熱血沸騰,但是你就是不能嗅到對方的味道。你甚至可以在玻璃上和對方手貼著手,在心裏想象著對方的體溫,但是你的手還是分明感到冷冰冰的。

    我覺得我象個詩人似的,感到這扇玻璃大門和炙手可熱的電腦網絡竟然是那麽相象!

    她就站在玻璃的那邊,就象她在qq上一樣。

    這就是品普洱的貓嗎?26歲,她說她的生日剛剛過去,屬虎。其實她不是個品普洱的貓,是個喝茶的虎呀。我心裏還在暗暗地調侃著。

    她有多高呢?隔著玻璃我覺得她有164或者166,為什麽不是165呢?我一直有個暗示,認為165是標準美女的身高,她比標準美女不是差了一點點,就是更美了一點點。

    這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呢?很大嗎?好象不大;小眼睛嗎?絕對不是!這雙眼睛能夠自己說話,忽然感到象白天的眼睛。我竟然不敢直視它。

    那張小嘴該怎樣來形容啊?我恨自己語言詞匯的匱乏,我找不到能把自己心裏感覺表述出來的準確說法。我隻是心裏暗暗驚詫,這樣一個美得刺眼的可人兒,怎麽會到現在還是單身啊?我做過很多大型演出的編導,我對美女的感覺一般不會出偏差,盡管四天我沒有離開過這個囚室,但我並不是什麽也見不到啊!尤其是網絡上那些美女圖片把我的眼睛搞得審美能力超級疲憊,那麽多美女讓我對一般的女孩都失去了興趣!然而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還是被她的美貌給驚呆了!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這樣的漂亮女孩至今走單,我覺得一定會大有深意的!

    我還是想再絮叨一會,因為她的身材也讓我心虛,美有時候會讓人不知所措的。在異常美麗的女孩麵前,男人經常會極度的不自信。接下來我想絮叨的是,她穿的衣服也那樣的合體,青春的氣息逼得人唿吸都困難。也許有人會不屑我連篇累牘的讚美,但是我沒有辦法,她是天上的仙物,她實在是太好看了!(請原諒我的失態)

    在這個時候,我恨透了這扇堅如鋼鐵的透明玻璃門。如果它真的是一扇鐵門,能把我所有的視線都擋住,使我不能看到門外的一切,也許我的心就不會如此地亂。如果我真的什麽也看不見,我的心也會如一潭死水,不皺不漪!可是,我無可避免地陷入了焦灼與痛苦之中,我和她隻能隔玻璃而望,猶如一個饑餓的人許他看近在眼前的美食,卻不許他吃,更不許他嗅!這種感覺真是太殘酷了!

    她手裏捧著一盒肯德基漢堡,從門縫細小的縫隙中可以嗅到熱騰騰的炸雞肉和漢堡誘人的香味,但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這個漢堡從門縫裏塞進來。她還提著一杯百事可樂,可以聽見杯子裏冰塊的嘩啦聲。她嚐試把吸管從門縫中塞進來,我努力吸了一肚子涼氣,才吸到一小口冰涼甜爽的可樂。最後,我倆都累得蹲在門縫前,估計兩張臉直線距離不會超過20厘米,正常情況下人和人是不會離得這麽近的,但由於隔著一扇玻璃,我們說話還要通過那條細細的門縫才能互相聽到,所以我們也沒有覺得相距特別近。

    她愁得緊皺眉頭,不停地東張西望,試圖看到有沒有人來幫助我出去。我克製著自己讓我做出一副悠然的樣子,盡量保持著我的風度,努力不露出猴急的樣子。

    我說:“別為我著急了,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沒辦法。”

    她嘟著小嘴,那絕不是有意嘟起來的,那是她天然嬌嫩的樣子。她歎了口氣:“你不著急嗎?”

    “急有什麽用?既來之,則安之。嗬嗬。”

    她好象一點也沒有被我假裝的輕鬆所感染,還是一副憂愁的神情。

    “你在這裏麵幾天了?”她問。

    “四天了,至少四天了。我一個人在這裏,我對時間幾乎都模糊了。”

    她看了我一會,說:“我估計也會有四天了。看你的胡子多長啊!”

    我連忙伸手摸了一下下巴,胡子硬得象鞋刷子,紮得皮膚疼。

    “嗬嗬,沒辦法,這裏沒有刮胡刀。”

    她又看了看,然後歎氣道:“這個門縫也塞不進來刮胡刀呀。”

    我連忙說:“沒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第二天最難受,那個癢啊!”

    她還是不笑,一臉愁容。我們沉默著,都沒有說話。我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象沒話找話也挺不容易。她似乎不是沒話說,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大樓門前來來迴迴路過的人身上,好象每個路過的人都有可能是看門人似的。就好象那些走路的看門人都對我們視而不見,專等她一聲驚唿,那人才會如夢方醒,連忙掏出鑰匙給我開門似的。

    時間在流逝,路上的行人開始稀疏起來。我對她說:“你先迴去吧,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的。”

    她看著我:“那你怎麽辦?我迴去了,誰陪著你呀?”

    “我已經習慣了,都四天了,再熬一熬就該上班了,總不會到上班的時候還不來人開門吧!”

    “那你還沒有吃飯呢,怎麽辦呀?”

    “沒關係的,我辦公室裏還有大半箱方便麵,足夠應付到八號了。”

    她的表情越來越愁苦,我覺得她很有可能馬上就會哭出來。就在這時,出現一個醉鬼,對著她用下流的語氣說:“嗨,那個姑娘,你蹲在那裏撒尿嗎?”

    我馬上對她說:“你快迴去,天晚了,真的不安全啊!我出不來,那個混蛋要是欺負你我都教訓不了他,你怎麽辦啊!”

    這時她才站起來,低聲說:“那我先迴了。”

    我說:“好的。我們還可以在qq上聊啊。你快點迴去吧。我在qq上等著你。”

    她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下台階,一邊往迴走一邊還不住地迴望著我。就在轉過街角我已經看不到她的時候,我又聽到了那個醉鬼調戲的聲音:“老子睡你,給你錢!跑個逑啊!嘿嘿嘿嘿……”

    十一

    我迴到辦公室的時候,她還沒有給我打來電話。我不知她有沒有躲開那個流氓的騷擾,在等著她的消息的時候,心裏竟感到好多年都沒有了的焦灼與擔心。

    手機就在手邊。我端坐在電腦前,眼睛雖然盯著熒屏,注視著她有沒有上線。心裏卻焦急地等待著手機鈴聲的響起。好幾次我鼓起勇氣想給她打電話,但是一想如果她一個人走在黑暗的小路上,本來沒有人注意到她,可手機一響,立刻引起路邊流氓的注意。那樣反而會給她帶來麻煩。

    於是,我開始了左右為難,一邊是坐立不安急切想知道她的消息,可電話異常地安靜;一邊是想打電話又怕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隻有克製著不撥打電話。

    時間在滴滴答答地流逝,電腦熒屏上的qq頭像依然是灰色的。

    我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後半夜的兩點了。她離開我的辦公樓至少有接近兩個小時了,如果出問題早就屍橫路旁。我決定還是不要想那麽多,馬上給她打電話。

    一撥就通,但是沒人接。我心裏開始打鼓,是不是她已經被壞人殺死了,手機剛巧掉進了下水井,歹徒拿不到,她已經沒了氣,於是空餘那隻手機在敲響著沒人接的來電。我連續撥打了三次,手機依然沒人接。我忽然覺得大事不妙!晚上那個流氓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喊著要睡她,那不是明顯的信號嗎?我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莫非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一驚非小。我的生命曆程平淡得出奇,既沒有死過誰,也沒有傷過誰,對文學作品中經常出現的生生死死,雖然很入迷,但是對我又太遙遠,我還沒有真正理解死亡究竟意味著什麽。但是這個女孩,這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剛剛和我有了一點關係,這種關係還模糊得無法理清,就突然成為一樁兇殺案的女主角了!我忽然覺得空蕩蕩的辦公室裏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氛,甚至我都害怕起門外那空廓寂寥的整個辦公樓。我側著耳朵細聽門外,似乎有一種鬼片裏經常出現的糝人的動靜,斷斷續續地響聲,讓人一陣陣地起雞皮疙瘩。那種女鬼披著黑亂的長發,半個慘白的臉被長發遮蓋著。一襲破絮般的白色長袍把女鬼的身子全部罩起來,她移動時沒有一點聲音,身子也不擺動,當她逼近你時,你能感到陰風陣陣,寒氣徹骨。

    我忽然緊張得想撒尿,但是我非常害怕,我不敢走出辦公室的門。我覺得那又黑又長的辦公大樓的長走廊也是那麽恐怖。我努力憋著,但我無論如何也憋不住尿了,強大的壓力象洪峰即將決口,把大堤壓的幾乎爆裂!我著急地尋找往哪裏尿比較合適,但是辦公室裏哪有可以盛尿的器皿?在那一刻,我才有了真正害怕和慌亂的感覺。我把屋裏所有的燈都打開,一片明亮。我的心裏稍微安定了點。這時我看到幾天來吃剩下的方便麵的碗,便管不了那麽許多,拾起一摞擺在桌邊,然後拿起一隻對準就開始放射,強大的壓力嗤得桌子上到處是尿點子。碗快滿的時候就忍住又換一隻碗接著撒尿。就這樣,我一連尿滿了三個碗。一種許久沒有的舒暢讓我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我把那些盛滿尿的碗擺在了門邊,看起來就象歃血誓盟時的祭壇,一長溜擺著,剛好三碗,仿佛是桃圓三結義的道具。我覺得有意思,心想明天天亮時我再去倒掉吧,此刻沒有膽量出門。

    尿出去了,身子裏的壓力減輕了一些,心裏的壓力隨之而來。我從窗戶上往外看去,大街上一片死寂。我忽然想起我看過的鬼片裏,那些冤死的女鬼身子都輕如鴻毛,會摶清風而上,一直上到不可想象的高度。這樣一想,就覺得窗外也有可能會漂浮著象她一樣的女鬼。我正往外看時,說不定她也可能碰巧從我這扇窗口往裏看,於是,我和那陰森可怕的女鬼忽然就會臉對臉!這樣一想,我再也不敢到窗口去了。

    我想我應該再撥打一下,至少表示我對她沒有放棄努力,否則明天警察來調查我時,不會怪罪我沒有盡到努力搶救的義務。然而接通的電話仍然長時間地空響著,沒有人接聽。

    我想也許我這個人這些年總是走黴運,我的陰氣影響了別人,使她也變得命運多舛。或許她不認識我她也就不會遭此大難,她也許是為了我才災禍臨頭。從迷信上來看,她所遭受的大難本來是會掉在我的頭上,但是她覺得替了我,使我擺脫了一劫。想到這,我從心裏覺得對不起她的父母,把一個尺來長的嬰兒辛辛苦苦拉扯了26年,還沒有享受到半點迴報就這麽罹難了,她的父母將如何度過今後的風燭殘年?在那一刻,我在心裏立下了誓言,出去後我找到她家,我願意把她的父母當成我的嶽父嶽母,我為他們養老送終。想到這,我心裏竟然有些為自己的義舉而感動,全身的熱血都快速地流動起來。

    時間已經到了淩晨的四點。我被自己的想法感染著,異常興奮地坐到了現在。但是,想來想去,我也總走不出她已經遇害的思維框框,我把頭放到桌麵的手上,我想應該閉上眼睛仔細想一想這些令我混亂的遭遇和想法。

    閉上眼睛腦子裏還是那麽清晰,我象過電影地一樣把所有有關的和無關的場景以及人物都在腦子裏逐一播映。

    “叮鈴鈴……”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我嚇得連忙抬起頭。我驚異地發現,天已經大亮,窗外人聲鼎沸。猛抬頭,嘴角邊滿是哈拉子,急忙看手機,時間已經是早上的十點了!我沒有睡著呀,我對一切都能清晰的感知,我覺得最多我就趴了十分鍾,怎麽手機上卻過去了六七個小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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