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汓朝朝暮暮近六年,我們最近的距離不過是他拉扯過我。


    再近一點,便是那天他來接我,嘴唇擦過我的臉,但那不算,那隻是他故意做給蔣蔚然看的。


    可是現在車內沒有人,他吻完我的臉還吻在我嘴上。


    他是不是,有點過火了?


    “江先生,你是不是過分了點?”我皺著眉,“你喝酒了麽?”


    江汓很淡定:“沒有。”


    “今晚喝酒的是我,你又沒醉,為什麽……”


    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臉:“今晚我要是喝了酒,就不止做到這裏而已。”


    我愣住。


    那時候我不知道,其實在後來漫長的歲月裏,江汓永遠都是這樣,毫不掩飾自己對我的占有欲,毫不掩飾自己對我的任何想要。


    他護著我,用霸道又寵溺的方式。


    他占有我,用直接又幹脆的手段。


    往後的日子,我才慢慢領教,他用絕不手軟的態度,宣告對我的主權。


    隻是現下,他第一次吻我,讓我緩和了很久。


    直到下車,被他拉著進了江宅大門,白姨讓我過去喝牛奶,我才尷尬又僵硬地把手從他的大手中抽出,顫顫巍巍捧起牛奶杯子。


    而他,從不喝牛奶,坐在沙發上抽煙,讓白姨倒了杯酒來。


    我想起他在車上說的話,緊張得要命。


    他喝完酒就不止是吻我這麽簡單,那他還喝酒做什麽。


    我卻不敢阻止。


    “為什麽喜歡他笑?”江汓忽然發問。


    我半口牛奶趕緊下肚,沒有絲毫遲疑:“我隻是,說著玩的。我……你也聽到了他們吻我的問題,我總得找個說法,不然,蔣蔚然得多沒麵子。”


    江汓捏著高腳杯腳,手指撚了撚:“誰借你的膽子,從樓上跳下去?”


    現在開始興師問罪了。


    我把牛奶喝完,杯子放在桌上:“你把我關在臥室兩個星期,沒有讓我出門一步,我……我不想這樣。”


    “那你想怎樣?”他的手指一鬆,杯子掉在地上,玻璃渣滓一地。


    他轉頭,盯著我:“你想跳窗出去,和小男生待在酒吧談情說愛?”


    江汓的嘴唇很薄,說道談情說愛四個字的時候,嘴型尤其好看。


    說道這四個字的時候,他眼裏的神色也變得複雜。


    看不透徹。


    “沒……沒有。”


    江汓冷笑:“上次我問你,如果他再約你,你會怎麽做。你當時的迴答是什麽,嗯?”


    我支支吾吾,知道理虧。


    “明天帶你去挑家教。”江汓落下命令。


    白姨過來把地上的玻璃渣滓收拾幹淨,又端起我桌上的空牛奶杯。


    “小姐,你就聽先生的吧,你去學校才多久,就出了這麽多事,還結實幾個小混混,還……”


    我心一點點冷下去。


    難道他們不明白麽?我不想被困在這房子裏當金絲雀,而是想出去,該認識誰認識誰,該像別人一樣參加高考然後念大學,就參加高考念大學。


    活到十五六歲沒有一個朋友,荒涼又悲劇。


    “嗯。”我抬起眉頭,“那,畫室呢?”


    江汓眉梢一動:“看你表現。”


    我起身,往樓上走。


    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江汓吻我的那個畫麵。這代表什麽?


    我從來沒把他當長輩,但對他至少是尊敬的,有敬畏之心。


    可他今晚,吻我,還說了莫須有的話,讓我慌不擇路,甚至都不敢想象,江汓是不是離我更近了點。


    但吻完後,他仍然是那個拒人千裏的江汓。


    ……


    第二日,果然有幾個老師模樣的人過來,任我挑,她們除了學曆高以外,唯一的共同點是性別女。


    我選了一個看起來最親和的,白姨便把其他人叫走。


    被留下的那個老師二十七八歲,戴著眼鏡,斯斯文文。


    江汓仍舊不在。


    我使壞,故意把題亂寫一通,腦海中竟想到蔣蔚然給我講題的場景。


    當晚我說要走,他眼裏的失落我不是沒看到。


    心瞟到遠處,哪有心思解題。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好幾天,那天做卷子的時候,我胡亂寫了一通。


    剛打了個嗬欠,我手中的筆頓時被人抽走。


    “這就是你寫的?”江汓的聲音響起。


    我一頓,坐在我旁邊的家教已經看呆了,眼睛直勾勾盯著江汓,一眨不眨。


    “江先生怎麽來了,我……”


    我的題都是胡亂寫的,竟被江汓看到了,臉上一熱,有些羞怯。


    “你先迴去!”他看了眼家教,然後俯身用手裏的筆在我卷子上寫。


    步驟清晰,思路明朗,字跡剛毅。


    家教走之後,他說:“這題看兩眼就知道,但解題過程你看看,之後,告訴我為什麽這樣解。”


    盯著卷子,心尖怦然。  他手指上帶著很淡的香氣,應該剛洗過手。


    其實這題我會解,但那會兒想到蔣蔚然有點心不在焉了。


    江汓坐在我旁邊,衝我招手:“過來!”


    走過去,還問他要做什麽,他便攔腰一摟,我重心失穩一下子坐在他腿上。


    一慌,忙要站起來,可是他卻摟得更緊。


    “你……”我把手按在他肩上,“你幹嘛呀,我……我還要解題。”


    江汓看著我,看得很認真,並不像剛才解題那樣,瞄一眼就開始刷刷寫題,而是認認真真地看著,仿佛能在我臉上看出花來。


    隻是他的眼神太過深邃,藏著探不盡的沉。


    “心不在焉,解題?”他眉毛下壓,同時朝中間聚攏。


    可我現在坐在他腿上,總有些不自在。


    想起之前的親密,連血液都是晃蕩的。


    “你來做什麽?這麽多天都沒來,又突然想起我了?平常想不起我,就不來嗎?你把我這裏當什麽了?你把我當什麽了?哼!”我脾氣上來,有些委屈。


    江汓眉心舒展,視線落在我嘴上,意味深長:“想我了?”


    “沒有!”我把頭瞥到一邊。


    他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頭擺正,低頭……


    我以為他又要吻我,急忙捶了他一拳:“你別亂來!”


    “亂來?”江汓眼角微揚,“我什麽時候對你亂來過?嗯?”


    “你……那……那天……在車裏!你……你那什麽我!”我臉紅,腳趾都在鞋裏抓得很緊,“還不是欺負我麽?還不是亂來麽?”


    他把我的頭按在他胸口。


    他沒接我的話,拍了拍我的頭:“過幾天就是你生日,十六歲了。想要什麽?”


    我一僵,他已經養了我六年。


    十歲生日,我不知道他在不在,但是十一歲到十五歲的生日,他都不在,隻是白姨給我做好吃的,給我買點東西而已。


    可今年,連我自己都忘了的日子,他怎麽會主動提起?


    “你……”我低著頭,“我沒什麽想要的。”


    他抿嘴沉默,上下唇中,抿成了一條細線。


    這一刻,山山水水近在咫尺,江汓卻遠在天邊,他的唿吸並沒有透露任何他的心跡。


    ————


    十六歲生日那天,一大早就被白姨叫醒。


    她說今天江汓有安排,帶我出去。


    我發自內心有些抗拒,因為每一次跟他出去都沒有好事。


    這次更不同,我還沒出去呢,就遇到麻煩。


    剛換好衣服下樓,就聽到樓下有女人的低笑聲,我頓時覺得不適,在這裏住了六年,除了白姨和家教,還沒有過女人的聲音。


    急忙跑到樓梯口,往下一瞧,正有個女人站在江汓身邊,她穿著高跟鞋,隻比他低了三五公分,兩人胳膊貼著胳膊,她正笑得嫵媚。


    我認得她,傅瑤!


    辦畫展的那個。


    “江先生!”我下了幾層階梯,低低喊了一聲。


    他們同時朝我看過來。


    江汓隻是點了點頭,傅瑤可不同了。


    她一見我,臉上立馬綻開笑容,我算是領教什麽叫笑靨如花。


    “小蘼是吧?江總這麽叫你,我也就這樣稱唿了!”她朝我走過來,一步一搖一風情,就跟在秀場一樣。


    我心裏不舒坦,江汓哪裏是要慶賀哦我生日,明明就是來給我添堵的!


    帶個女人來是什麽意思!


    我假裝沒聽到也沒看到,下完樓直接往江汓身邊走去,跟傅瑤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故意冷哼了一聲。


    “江先生,你要帶我去哪裏呀?”我走過去抱住江汓的胳膊。


    故意比他們剛才要親密得多。


    江汓哪裏能不懂我的小心思,板起臉:“不準沒禮貌,叫人!”


    傅瑤一搖一晃走過來,撥弄頭發道:“江總這是做什麽,沒事,小孩子嘛!來,小蘼,我給你帶了禮物。”


    說著往不遠處一指,上麵赫然有一副油畫。


    這油畫隸屬未來主義的畫派,形式抽象,線條硬氣有力,正是我喜歡的風格,畫塊和畫塊之間的衝突極大,深得我心。


    但我隻是看了幾眼便把江汓的胳膊挽緊:“謝謝。”


    傅瑤粉眉一揚,氣場頗大:“小丫頭喜歡就好。”


    誰是小丫頭了!我沒理她。


    “好冷漠的丫頭……”傅瑤走過來,輕笑一聲,“你十歲那年,我還見過你呢!”


    她……


    我猛地迴頭,她卻衝我眨眼。


    “傅瑤!”江汓突然冷聲截斷她的話。


    傅瑤聳肩:“ok,江總,畫兒我也送了,就先走了……”


    “等等!”我叫住她,衝她一笑,“傅瑤姐姐,我送你出去吧!”


    她也沒拒絕,我鬆開江汓的胳膊就往外走,待傅瑤走出來,我立馬抓住她的手問:“傅瑤姐,我當年是怎麽到這裏來的?為什麽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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