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鍾楚楚叫出來。


    她說,蔣蔚然去找宋斯年了,拿刀子想殺人,結果被宋斯年的人抓住,揚言要送警察局處理。


    雖然蔣蔚然在道上已經算混得很開,但宋斯年畢竟是軍人世家,家裏背景後台強大。


    沒有辦法。


    我幾乎是趕著到宋斯年住址的,但到了門口我又後悔了。


    因為我知道,蔣蔚然不希望我這麽做,我也沒有立場這麽做。


    所以,我給宋斯年打電話,讓他出來。


    這次他臉上的表情特別精彩,戲謔,譏諷,傲慢……


    就像抓住我的尾巴,他特別得意。


    我們坐在他車裏,他漫不經心:“怎麽?他都要拿刀殺我了,你還想讓我放了他?他還是太年輕,才二十歲,嘖嘖嘖,做事不分輕重。他以為他能把我殺了?然後逍遙法外?他怎麽可能動得了我!”


    “放過他,行嗎?”


    “不行!”


    我隻覺得自己飄在空中。


    “那你想怎樣?”


    宋斯年摸了摸山羊胡子:“我這裏有監控錄像,我準備如實告訴警官!”


    瘋了……


    可是,宋斯年這麽做也沒錯。


    任何人遇到這狀況,正常而言,應該這樣。


    應該報警,畢竟生命受到了威脅。


    然後,蔣蔚然被判刑了。


    故意殺人未遂罪,但由於宋斯年沒有受傷,所以情節並不嚴重。


    蔣蔚然,被判了五年。


    五年啊……


    等他出來,便二十五六歲了。


    我問宋斯年,能不能減刑,他說,這不是他說了算。


    其實我知道,殺人未遂,判三到十年。


    蔣蔚然情節嚴重,三年挺夠的。


    但宋斯年堅持說他受到了極大的心理創傷。


    所以,蔣蔚然必須在監獄待五年。


    將近兩千個日夜了。


    恐懼之餘,鍾楚楚也沒有別的辦法。


    紅館的兄弟們都不服,口口聲聲要找宋斯年算賬。


    他們騎著機車攔了宋斯年的路。


    然而,宋斯年從車上下來,雙手放在褲腰上。


    他看著前麵的兄弟,表情戲謔。


    “你們還真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不過我勸你們,識時務者為俊傑!別浪費體力,你們動不了我,我也不想為難你們。畢竟是你們大哥做的,不管你們的事!”


    宋斯年看似特別通情達理,但總歸是特別硬氣。


    他是軍人世家出身,明白怎麽才能一招製敵。


    包子雙眼含淚:“我不管,然哥對我們很好,我們不會不管。他又沒有傷害到你,憑什麽要在監獄裏待這麽久!”


    包子咬牙切齒,他一貫很崇拜蔣蔚然,也把他當做自己的兄長和目標。


    他覺得蔣蔚然乘風破浪到這一步特別不容易,也特別厲害,是他的目標。


    這不是盲目,他家裏不幸,有一個人待他如兄長不容易。


    宋斯年表情忽然陰狠起來:“別把你們這些小屁孩的豪情萬丈放在我麵前,我撒過熱血,那壓根沒什麽用!聰明的趕緊走!”


    這番話把在場的小朋友們都嚇住了。


    宋斯年也不過二十七八歲,但他經曆過生死,也受過嚴格訓練。


    各方麵,都比這群光有蠻力和青春的小孩優秀得多。


    思忖良久,我拿出那把匕首。


    蔣蔚然給我的那把。


    我說:“聽我的,不要再自找麻煩!先迴紅館等我,我會給大家一個交待!我和蔣蔚然的關係你們知道,鐵的,過命的!如果你們還給我薄麵,請聽我的!”


    他們猶豫,麵麵相覷。


    但又知道那匕首的分量。


    鍾楚楚雙手環胸,也難掩憂心忡忡。


    “現在然然有事,你們就聽小蘼的,平時口口聲聲大嫂,現在有點事,你們就鬧事嗎?”


    大概他們覺得鍾楚楚是個靠譜的人,所以他們都迴去了。


    ……


    機車消失之後,我收了匕首。


    宋斯年笑起來:“大嫂?你給我兄弟戴了這麽大一頂綠帽子,還真臉皮厚!”


    “不管你怎麽想!現在我隻想知道,你能不能放過蔣蔚然!就算他讓你精神受到折磨,也請你不要讓他在監獄待這麽多年!一個男人,最適合奮鬥的年紀,你讓他在監獄度過,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宋老板,你也是男人,你應該明白的!”


    宋斯年挖了挖耳朵,滿不在乎:“我不明白!我從來沒有蓄意殺人,而失敗過。很久之前我就想替江子出這口氣了,你覺得我會不珍惜這次機會?機會難得啊!”


    狂妄!


    太狂妄了!


    最終,蔣蔚然被判了五年。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握緊了那把匕首。


    我想盡辦法想去探望蔣蔚然,可是禁止探望。


    我知道,還是宋斯年搞的鬼。


    迴到紅館,他們全都過來圍著我。


    好多雙眼睛全都放在我身上,這些眼睛裏有怨恨,有期待,有磨刀霍霍。


    我拿出那把匕首,它給我力量。


    深吸一口氣,看著他們:“各位,我說過給你們一個交代。確實……我沒有辦法替他減刑!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他們之間發生這種事,我的問題。”


    下麵的眼睛全都直勾勾看著我。


    我鼓起勇氣,從來沒有這麽大壓力過。


    終於知道,做一個說話人是有多難。


    “就算紅館沒有一年,也有三百多天!大家一起風風雨雨,有多艱難你們比我清楚。現在蔣蔚然出了事,我不希望有內訌!如果你們看我不順眼,我可以離開,但,我請求,請求你們,一定要團結!一定要團結等蔣蔚然出來!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減刑,讓他在監獄盡量好一些!至少,不會讓他缺煙!”


    鍾楚楚一直抿嘴現在我旁邊,她輕輕皺著眉頭,但不動聲色。


    “如果,你們要讓我離開!一句話就好,我絕無怨言!唯一希望的,是請你們等著他,現在紅館的買賣,楚楚姐都知道,她有能力讓紅館繼續發展下去!好了,我說完了!請你們變態!”


    這時候,安靜了。


    哪裏哪裏都安靜了。


    我握著匕首的手心在出汗,我的腳底濕了。


    鍾楚楚往前一步:“猶豫什麽?考慮什麽?然然是個成年人,做事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和分寸,他做這件事之前,肯定已經考慮過後果!所以,不能怪你們大嫂!大嫂永遠是大嫂!不然你們對不起然哥!”


    “我們誓死跟著大嫂!”


    包子頭先舉著拳頭大喊。


    然後,其他弟兄也都舉著拳頭。


    “我們誓死跟著大嫂!”


    “我們等然哥迴來!”


    “我們等然哥迴來!”


    “我們跟著大嫂,做好買賣!”


    “我們跟著大嫂,做好買賣!”


    我偷偷抓緊鍾楚楚的手,低聲說:“謝謝你!”


    她捏緊我的手:“沒事,我應該的,你是我小妹,然然也是我兄弟!他對我也有救命之恩。”


    那天之後,我成了紅館名義上的話事人。


    生意上的事有鍾楚楚決定和處理,但她都會一一跟我說。


    而我負責更多的,是生活上的瑣碎。


    盡可能,把兄弟們照顧好。


    不讓他們瘦了,不讓他們凍著,不讓他們委屈……


    畢竟,他們也是賣命的。


    他們也隻是看在蔣蔚然和鍾楚楚的麵子上,聽我的建議和安排。


    有一天,我看到包子在逗鍾明。


    鍾明快一歲了。


    時間很快。


    “大嫂你看他,跟楚楚姐好像,尤其是嘴巴,笑的時候……”


    包子還差幾個月才十八歲,他也是個孩子。


    他看鍾明的時候,眼神溫柔。


    “恩,楚楚姐的孩子,自然像她!”我摸了摸鍾明的額頭。


    包子歎息,起身。


    用很小的聲音說:“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知道有他的存在是什麽感受。”


    “不知道更好!”我看了一眼牙牙學語的鍾明,“知道太多,心裏會承受不住。”


    包子抿嘴:“楚楚姐很厲害,也很有勇氣!如果是一般女人,恐怕在懷孕的時候,就……”


    “好了,別說了!”我打斷他,“楚楚姐有楚楚姐的想法!你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屁孩,幹什麽考慮這麽多!好好跟著楚楚姐幹就行了!她的事你不用想太多!”


    我總覺得,提到鍾楚楚,包子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


    或許是我多想了。


    ……


    蔣蔚然入獄一星期後,我再次找上宋斯年,卻不想會在他那裏遇到江汓。


    這個同樣為我犧牲很大的人。


    我現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坐在輪椅上,卻有一股子坐在龍椅上的氣勢。


    雖然,是有些誇張了。


    但總歸,他很霸氣。


    我自覺地退了出去,躲到門後。


    宋斯年自然是看到我的。


    “誰?”我隻聽到江汓低嗬了一聲,“宋斯年,你這裏何時有小偷了?”


    宋斯年笑起來:“不是小偷,是下人,想進來添茶,又看到你在,就自覺退了。”


    我鬆口氣。


    又聽到他說:“蔣蔚然那小子,想殺我,被我弄進監獄了!判了五年,夠受的!”


    “胡鬧!”


    耳邊傳來這聲音的同時,江汓拍了一把輪椅的扶手。


    “你把他弄進去?小蘼誰照顧!”


    我聽得清清楚楚,不會有假。


    這怎麽解釋?


    大概是他不願意見我,所以以為蔣蔚然是可以讓我暫時托付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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