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苑私塾!


    縱觀寒山鎮,名苑私塾地理位置並不好,偏向北,冬冷,夏熱。不僅如此,這座私塾並不大,占地麵積僅三十多平,裏麵擺放數四張方桌,至多可容納十數餘人。


    一八方桌、一戒尺便組成了這一個小小私塾。


    然而這小小的私塾,卻是寒山鎮獨樹一幟的書院。


    哪怕外麵寒風刮起,裏麵學子,依舊手捧書籍,端坐席子之上,嘴裏振振有詞。


    “父母責,須順承。”


    “冬則溫,夏則清。”


    這是《弟子規》中的內容,意思是說:做錯了事,受到父母的教育和責備時,應當虛心接受,不可強詞奪理。而下一句的意思為:冬天寒冷時提前為父母溫暖被窩,夏天酷熱時應提前把父母被窩扇涼。


    私塾中並不提倡以《三字經》為先,而是先倡導《弟子規》,這是他們的先生定出的規矩。


    先生曾言:要讀書先做人!


    《三字經》雖是所有學子必讀之物,但《弟子規》更注重實踐,一個人品學不正,哪怕學富五車,也不能為國家效力,反而成為國家的害蟲。


    不過名苑私塾最與眾不同的地方便是,所有的弟子,均是女弟子!


    這般時候,雖文風盛行,但封建思想依舊根深蒂固,‘女子無才便是德’更是深入人心,而名苑私塾的建立,可想而知,承受多大的非議。


    吱呀~


    就在這時,私塾的木門被輕輕推開,從外麵走進來一道身影。


    隻是這一下子,所有的女弟子紛紛坐不住,站了起來。


    “先生~”


    “方先生。”


    “……”


    一道道身影錯立,纖纖身影,鶯聲鶯語,如春風拂過,撩人心神。


    這些學子,年齡均不過十二三歲,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五歲。


    她們青春富有朝氣,十指不沾陽春水,沒有年少便已嫁人,在她們身上,看不見市井之氣,反而才氣煥發。一位位少女,麵色紅潤,氣息悠長,每個人都自信十足!從她們的雙目之中,激蕩一股文氣……


    方孝禮目視數十人,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溫文爾雅,心中的鬱氣,在這一刻得到紓解,也隻有在這裏,他才能做一個無拘無束的簡單教書先生。


    這些女弟子,要麽他看之可憐,將之收養,要麽便是天生喜愛讀書,被方孝禮所發掘,故而招攬進來。


    她們學費全免,而且方孝禮傾囊相授,不藏私,與其他教書先生並不一般。


    看著自己的學生不斷進步,方孝禮心中隻有開心。


    但他心中也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有朝一日,女子可參與科舉,考取功名,將來朝堂當中,也有女子的一席之地。


    但方孝禮同樣明白,想要這一天到來,他尚且需要做更多的努力,僅僅是目前的他,還無法做到這一步。


    “先生,今天弘文學院派人過來下戰帖,說我們名苑私塾應該關閉,身為女子,就應該遵循‘三從四德’,早為人妻,在家相夫教子,而且他們語氣難聽,還……還說先生的不是……我看不過眼,就罵了他們幾句。”


    說話的少女稍稍年長,在名苑私塾當中,是所有人的大姐,名為‘蒹葭’,取自《詩經》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句子中二字,寓意不凡。


    此刻她俏臉微怒,為方孝禮打抱不平,但很快,她白嫩的麵容上開始變紅,眼眶不知何時滾起了濕痕。


    方孝禮像是不在意一般,淡淡道,“我建立私塾,背負的罵名還少麽?”


    蒹葭抹了一把眼角的淚痕,“他們不懂先生,先生有大智慧,有大見識,蒹葭可以被罵,但他們決不能罵先生。”


    方孝禮微微一笑,“那他們罵你什麽了?”


    “他們……他們說我一介女流之輩,讀什麽書?不過丟人現眼,越是有學問,德行越是虧損,不配為人妻女。而且……而且他們還**我……說若有困難,不凡考慮他們,做他們的房太,妾室……”


    “是啊,是啊,他們語氣難聽,不斷詆毀先生還有我們名苑私塾。”


    “我們幾個姐妹,有不少被他們氣哭了……”


    方孝禮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冷,既然建立私塾,便要維護這些學子的利益,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先生。


    不過下一刻,又有一名女弟子開口道,“我們看不過眼,就集合所有姐妹,把他們那些口出狂言的臭書生揍了一頓……對了,先生,他們中有一個人自稱是‘翰林學士’嫡孫,我們沒怎麽聽明白,反正他話多,打他最兇了……好像,還不小心打掉了他兩顆門牙……”


    翰林學士?


    方孝禮一愣,表情變得有些奇怪,翰林學士,她們倒還真下得去手,隻是方孝禮內心擔憂。他授業,不過想早日實現男女平等,可如今他的學生率先動手,怕會引起反彈,得不償失。


    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方孝禮必須想個法子將這件事情揭過,隻是希望那翰林學士嫡孫不要再找上門來才是……


    咚咚咚~!


    正在這時,私塾外麵響起了一陣人馬的聲音。


    方孝禮站在原地,內心平和,但他的雙目卻是澄澈如水,一眼望去,在那私塾外邊,不下十人。


    其中有六人身著軍裝,實力不俗,皆是官府中人。


    而另有一老婦人以及一學生裝束的少年,心中猜想,那少年該就是所謂‘翰林學士’嫡孫,而那老婦,理應是近親一類,諸如母親,或者‘嬸嬸’。


    但方孝禮的目光,隻是輕輕一掃,便是落在了邊上一男子的身上。


    “寒山三子!柳宗卿。”


    大概方孝禮也不曾想到,對方會登堂入室,他心頭並未生起輕視之意。


    眼前之人,實力固然無法入目,但一身學識,卻是在整個寒山鎮眾多學子當中,穩居前三。


    其三歲熟讀《三字經》,八歲研習《太學》《詩經》《春秋》等,十二歲參與科舉。


    由著秀才,而今舉人,雖未參加殿試,但卻有翰林學士的爺爺,有這樣的背景,自然讀好書……如此一來,隻怕成長更加驚人。


    十數名方孝禮學生看到來者氣勢洶洶,但見麵之後,雙方的場麵,委實讓人感覺到詭異。無人說話,隻有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


    對方人馬並未動手,隻怕也是看在柳宗卿的麵上。


    方孝禮心裏鬆了一口氣,要真正動手,隻怕整個‘名苑私塾’都要不保,他內心中的焦灼消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對方身為‘弘文學院’學子,貿然動手,隻怕壞了學院的招牌,現在想來,帶足人馬,怕也隻是充充門麵,真正要動手的人,該是那柳宗卿無疑。


    此番,方孝禮心中大定,朝著柳宗卿作揖,“方生見過柳兄,不知柳兄今日到訪,所謂何事?”


    方孝禮自降身份,不想對方將事情鬧大。


    “讀書人,行的端做得正,我也不拐彎抹角,年少之時,曾得人接濟,君子講究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日來此,隻是來換一個恩。”


    方孝禮聞言,明白始末,對方並非仗勢欺人,隻為還個恩情。同樣,因果循環,這個恩情還完之後,柳宗卿的修為,怕更加高深。


    但方孝禮無懼,伸出右手,做個‘請’姿,“你想如何還恩?”


    “與我鬥上三迴,三局兩勝,如何?”


    “好。”方孝禮點了點頭,數名學生頓時叫喚,“先生,我聽說,柳宗卿有個翰林學士的爺爺,而且他學識驚人,我們要不……”


    方孝禮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這才慢悠悠道,“如何比?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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