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枝便站了起來,和陸無硯一起退了下去。


    陸無硯扶著方瑾枝,不讓她有一點閃失。


    “你怎麽和母親一樣這般小心?我如今這胎很穩的,現在也不會再害喜,不用那麽緊張了。”方瑾枝溫柔地笑了笑,又問起宮裏的事情來。


    陸無硯搖了搖頭,隻說:“看不透。”


    他雖然說的簡單,可是方瑾枝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是說他看不透楚懷川到底想幹嘛。方瑾枝思索了一會兒,才說:“那……我們就什麽都不做嗎?”


    說話間,陸無硯和方瑾枝就迴到了自己房中。


    陸無硯扶著方瑾枝在窗下的長榻上坐下,又為她關了窗戶免得她著涼。然後他才說:“放心吧,就算暫時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麽,但是總留了自保之路。”


    方瑾枝如今雖然不像前兩個月那麽害喜,卻變得雙腳有了腫脹的毛病。往往沒走多久,一雙原本漂亮的白皙小腳丫就開始腫起來。


    她彎下腰,想要把鞋子脫下來。


    “別動,我來就好。”陸無硯彎下腰,替她將鞋子脫了。又吩咐侍女端來溫水,讓她泡泡腳。


    方瑾枝望著陸無硯拿著幹淨帕子給她認真擦雙腳上的水漬。


    “無硯,你是真的沒看懂陛下想做什麽嗎?”


    陸無硯給她擦腳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為她將雙足擦幹淨,才說:“都說他因為太子夭折、佳蒲自盡之事變得性情大變,激發了心裏壓抑多年的憤懣不滿,如今想要徹底奪迴皇權。可是……”


    陸無硯嘆了口氣,他將方瑾枝從長榻上抱起來,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瑾枝,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說一個人要害你,可是你卻仍舊堅信他不會傷害你,可是為什麽?”陸無硯輕聲問出來。


    方瑾枝挽著陸無硯的胳膊,拉他到身邊,溫柔地說:“因為他是你的家人啊。”


    “家人?”


    方瑾枝彎著一雙月牙眼輕輕點頭,“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說你、兩個妹妹或者哥哥要害我,我也不會相信呀。”


    陸無硯點點頭,不再多說別的,擁著方瑾枝歇下。


    這一邊陸無硯和方瑾枝歇下了,那一邊陸申機和長公主卻發生了爭執。長公主和陸申機都不是好脾氣的人,最近長公主心情又大不好,兩個人談著談著就不歡而散,悶頭去睡。


    天快亮的時候,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入醫敲門的手都在發抖。


    “那混小子又幹了什麽荒唐事兒都甭來煩本宮!”長公主沒好氣地說。


    入醫“噗通”一聲跪下來,“公、公主,陛、陛下駕崩了!”


    長公主一個激靈坐起來,她來不及披上衣服,穿著寢衣衝出圍屏,大聲質問:“你說什麽?再給本宮說一遍!”


    “禹、禹仙宮燒得什麽都沒剩下……陛下、陛下沒救迴來……”


    長公主牽著馬廄裏的馬,朝著宮中一路狂奔。同樣被消息驚醒,奔向皇宮的陸無硯和陸申機都被她落在了後麵。


    長公主騎著馬衝進宮,並未下馬,而是駕馬直接衝到了禹仙宮。


    遠遠的,她就看見了禹仙宮沖天的大火。無數的宮中侍衛、太監和宮女在一桶桶澆水撲火,隻是這火勢實在是太大了,完全杯水車薪。


    第180章 女帝


    長公主衝到近前, 大火烤得這一方天地都炙熱起來。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長公主高聲質問,她的聲音裏裹著一層濃濃的顫音。


    小周子身上的衣服都被燒焦了,臉上也蹭了一層黑灰。他跑到長公主麵前, 慌慌張張地跪下。


    “啟稟公主!上個月陛下下令重建禹仙宮留給雅和小公主。今日陛下和雅和小公主用過晚膳以後,小公主硬拉著陛下過來看她日後的住處。這裏本來已經修葺了大半, 小公主困了,陛下就抱著她送到寢屋裏,讓她先睡一會兒再迴去。後來順妃娘娘過來把小公主吵醒了……”


    “挑重點!”長公主厲聲打斷他的話。


    “是是是……”小周子忙說,“小公主被順妃娘娘吵醒以後,陛下責罵了順妃娘娘幾句, 將她趕走了,又吩咐奴才去禦膳房準備宵夜。可是等奴才迴來的時候這禹仙宮裏就起了大火!這兒還沒有修葺完畢,處處堆著木材,那是極容易燒起來的……”


    “宮女呢!侍衛呢!人都死哪兒去了,就沒人陪著陛下?”長公主又繼續責問。


    長公主氣勢驚人, 著實有些駭人。小周子縮了縮肩,才心驚膽戰地稟告:“這禹仙宮還沒修完,就沒分宮女、太監,平日裏也沒有人。陛下身邊向來沒有太多宮女、太監,走到哪兒隻有奴才跟著……”


    “都去給本宮救人!若陛下有個三長兩短, 你們全部給本宮賠命!”長公主怒道。


    得了長公主的話,那些救火的宮人越發賣命。可惜這一夜有風,禹仙宮裏又是大片堆積起來的易燃木材,這火勢哪裏是那般容易就能撲滅的。


    朝中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也匆匆趕進宮, 這個時候最是表忠心的時候,無數達官老爺擼起袖子親自救火。別管平日裏是多麽文弱的書生,或者如何作威作福的官老爺,此時此刻都要衝上去。若是誰沖晚了,指不定落下個大罪!


    隻是望著這沖天的大火,眾人心裏都知道情況不會太樂觀。第二天一早,皇城中的平民百姓起床,也都看見了皇宮裏的火光。百姓從家中走出來,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等到禹仙宮的火被撲滅的時候,眼瞅著就快要到巳時了。


    宮中的侍衛從禹仙宮中抬出兩具屍體,兩具屍體一大一小,大的將小的護在懷裏。兩具屍體已經燒焦了,黑黝黝的,並且粘連在一起。


    “陛下——”朝臣中不知道是誰高唿了一聲,緊接著所有人都跪了下來,無論是宮人還是朝臣,黑壓壓跪了一片,痛哭不休。


    陸無硯蹲在兩具屍體前,想要驗明真身。然而這兩具屍體完全成了焦炭,別說是模樣,連是男是女都已經分不清了。


    長公主立在一片廢墟之前,死死盯著那兩具燒焦的屍體。她不相信,她完全不相信楚懷川就這麽死了。


    陸無硯擔心她,忙走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說:“母親,這件事情有蹊蹺。”


    長公主動作有些僵硬地點了一下頭,像對陸無硯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本宮知道,可是這孩子究竟又在胡鬧什麽……”


    伏地慟哭的群臣中忽然站起一員武將,他指著長公主高聲說:“陛下怎麽會突然來這廢棄的禹仙宮?定是有人將陛下引到這裏,又放了這把大火!”


    另一員官員也站了起來,這是一位年事已高的文官,他的鬍子已經白透了,說話的時候扯動白鬍子一抖一抖的。他說:“陛下最近經歷喪子之痛情緒不穩,曾出言責備過長公主,長公主更是拂袖離開。敢問長公主可否知道這禹仙宮因何起火?”


    長公主手下的一員武將站起來,大聲說:“你這老頭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長公主已經一個多月不曾上朝不曾入宮,又怎會謀害陛下!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才是血口噴人!老夫什麽時候說過是公主殿下謀害了陛下?老臣隻是想把事情弄清楚,還陛下一個公道!”


    “公道?我看你是想要趁機陷害長公主,哼,陛下如今屍骨未寒,你就在這裏汙衊陛下向來敬重的公主殿下,企圖破壞陛下與公主之間的姐弟情義,你究竟是何居心!”


    “你……你才是汙衊!好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先帝在時,我項全昆便忠心耿耿,五十載過後,老夫仍舊一心一意為了我大遼!”


    “都給本宮住口!”長公主厲聲阻止這些朝臣的爭吵。她冷冷的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人群,冷聲道:“令禁衛軍徹底封鎖皇宮!即刻起,任何人隻許進,不許出!”


    陸無硯想了一下,在長公主身邊低聲說:“母親,現在再封鎖皇宮也許已經遲了。”


    長公主微微點頭,又令封陽鴻關閉城門,徹底搜查整個皇城。


    陸無硯目光一掃,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他立刻高聲質問:“誰在那裏鬼鬼祟祟的?”


    禁衛立刻衝進葳蕤的糙木叢中,將人帶了過來。


    居然是段伊淩。


    長公主警惕地打量她一通,質問:“你躲在那裏做什麽?”


    段伊淩皺著眉,看向長公主的目光有些遊離不定。


    “再不說拉出去杖責五十!”


    段伊淩猶豫了一瞬,才說:“我看見順妃去而又返,去的時候手裏提著宮燈,離開的時候手裏的宮燈不見了……”


    長公主猛地抬頭。


    那些臣子也聽見了段伊淩的話,都止了慟哭,一時之間有些呆怔,莫不是今日這大火真的有蹊蹺?


    左相立刻反應過來,他站起來,怒道:“此等大事娘娘不要胡說八道!”


    他又對長公主深深鞠了一躬,言辭懇懇:“公主!艷妃可是荊國人,她說的話怎麽可以相信!”


    小周子立刻說:“奴才想起來了!陛下本來沒有召喚順妃娘娘,是順妃娘娘今日突然跑過來的!”


    “我沒有!”那跪了一地的宮嬪裏響起一聲驚唿。順妃從地上爬起來,匆匆趕到前麵。


    她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不是傷心皇帝死了,而是傷心皇帝死了以後她的大好日子就沒了!


    “公主!我怎麽可能加害陛下!我……我隻是想來見一見陛下。陛下讓我離開以後,我再也沒有迴來啊!”


    順妃指著段伊淩,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異族人為何要睜眼說瞎話!”


    段伊淩“嗤”了一聲,“你說沒有就沒有唄,別像個潑婦一樣指著我!也不嫌丟人現眼。”


    長公主和陸無硯對視一眼,迅速交流了意見。


    這把火到底是不是順妃放的並不重要,可如今有了人證,若利用此事,倒是可以一舉剷除左相。


    “來人!”長公主揮袖,“將順妃和左相全部押解天牢!”


    左相拚命地掙紮,大聲喊:“冤枉啊!臣子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定是你楚映司栽贓陷害!”


    順妃更是癱倒在地,哭得梨花帶雨。


    陸無硯上前一步,冷道:“左相大人,你勾結衛王並荊國皇室,今日又陷害陛下實在罪無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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