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淚已落下。


    “沒錯,我就是個不知善惡的殺人狂魔罷了。”方宗恪語氣極為平靜。


    “哥哥,你太讓我失望了。縱使你對我再有恩情,從今往後便抵消了……”方瑾枝最後看了方宗恪一眼,眼中是無盡的失望和心痛。


    她頭也不迴地朝著馬車跑去,幫著入茶將靜思師太小心翼翼地安頓在馬車上。


    陸無硯一直靜靜注視著這一幕,他臨上馬車前,迴頭看了方宗恪一眼。


    方宗恪靜靜立在夜色裏,眸中毫無半點波動,直到陸無硯的目光掃過來,他才雙唇闔動,無聲地說:“殺了她。”


    陸無硯眯起眼睛,黑曜石般的眸中閃過一抹疑惑和掙紮。


    “無硯,我們快迴去!”方瑾枝在馬車上催促。


    陸無硯這才不去多想,匆忙上了馬車。


    馬車極速行駛起來,陸無硯側首望著方瑾枝焦急的樣子,一時沉默。


    “師太,您在說什麽?”方瑾枝俯下身來,將耳朵靠近靜思師太的唇邊。


    “孩子……那個孩子……孩子……”靜思師太呢喃囈語,帶著焦灼和愧疚,甚至有淚水悄無聲息地從她眼角流下。


    她抓著方瑾枝的手,死死不肯鬆開。


    “孩子,什麽孩子?師太,您是想念自己的孩子了嗎?”方瑾枝握緊靜思師太地手柔聲寬慰著她,“您別急,您也不會有事的,劉先生醫術高超,一定能把您治好……”


    靜思師太還是在不停地說:“孩子……那個孩子……不,她已經死了……孩子……”


    她的聲音是虛弱的,也是掙紮著的。


    方瑾枝擔心她用盡了力氣,隻順著她說:“您別急,那個孩子好好的呢,您別擔心……”


    靜思師太的呢喃輕語忽得停了,她頹然鬆開緊緊抓著方瑾枝的手,整個人的氣息都淺了。


    “師太!”


    方瑾枝不由落下淚來,雖然當初她被錦熙王收為義女,隻不過是陸無硯為了抬她的身份。可是她是真真喊過靜思師太“母妃”的。


    在靜思師太還是錦熙王妃的時候對她雖算不上親昵,卻也細心周到。後來錦熙王出事,她隱名埋姓搬去靜寧庵中,方瑾枝更是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活著,再見她時是那般欣喜。更讓方瑾枝驚訝並欣喜的是她的這位母妃竟是靜憶師太的嫡姐。


    這幾年,方瑾枝時常要去靜寧庵中陪兩位師太說話,兩位師太也是真的如親人一般關心著她,照顧著她。


    她曾因為錦熙王妃遭遇不測而難過,如今不想再一次看著已經變成寧靜庵中慈愛的靜思師太再出事!


    第127章 告發


    陸無硯立在門口, 望著守在靜思床榻邊擔心的方瑾枝,他心裏有一絲猶豫。他甚至很意外方宗恪會給他暗示,讓他除掉靜思師太。


    可是理由呢?


    陸無硯不由蹙眉。


    方宗恪既然開口讓他去殺靜思師太, 左右是關於方瑾枝的。


    陸無硯又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才悄悄走出去, 問入毒:“那師太如何了?”


    “仍有幾分兇險,就算能活命,最近幾日恐醒不來。”入毒猶豫了一瞬,“去請劉先生了,可是劉先生在和葉先生飲酒, 推脫了。”


    陸無硯點了一下頭,那劉明恕本來就是個救人看心情和交情的人,他不願意救治靜思師太也是正常。更何況靜思師太的傷雖然兇險,倒是還難不倒入樓的大夫們。


    “方宗恪可有迴來?”


    “沒有。”入毒迴稟。


    陸無硯目光往樓下一掃,問:“入茶去哪裏了, 一直沒見她。”


    “三少奶奶吩咐入茶去靜寧庵請靜憶師太過來,畢竟她們是姐妹。”


    陸無硯輕輕敲了兩下鏤著舞獅祥雲的木欄,道:“去查查這個靜思師太的底細,不僅要查她嫁給錦熙王之後的事情,把她未出嫁時的事情一併查了。”


    “是。”


    入毒領了命往樓下走, 陸無硯又叫住她,吩咐了一句:“還有她那個妹妹,靜寧庵中的靜憶師太也一併查一翻。”


    陸無硯立在原處又沉思了一會兒,才轉身進了屋子。


    方瑾枝一直握著靜思師太的手, 滿目焦灼和擔憂。


    靜思師太偶爾會呢喃幾句,等到陸無硯走近了才隱約聽見她口中一直斷斷續續說著的就是“孩子”、“那個孩子”、“活著”,左右這幾句話,翻來覆去。


    陸無硯心中隱約明白靜思師太口中念叨著的那個孩子恐怕就是方瑾枝。


    “別擔心了,她不會有事的。”陸無硯將手搭在方瑾枝的肩上,“倒是你,不要這麽一直守著,迴去歇著吧。”


    方瑾枝搖搖頭,“再等一會兒,怎麽也要等靜憶師太過來才成。”


    天快亮的時候,靜憶師太才匆匆趕過來,她已經有十五年沒有離開過靜寧庵,如今她姐姐出了事,她才不得不趕過來。


    “靜憶師太,您過來了。”方瑾枝忙紅著眼睛迎了上去。


    “我姐姐怎麽樣了?”靜憶師太擔憂地望著昏迷之中的靜思師太,萬分擔心。


    “還沒有醒過來呢……”方瑾枝垂著眼,“但是她一定會沒事的!”


    靜憶師太坐在床邊,用帕子擦了擦靜思師太額角的汗水,有些自責地說:“我不應該讓姐姐一個人過來的,若是我陪著她一併來多好,還能有個照應……”


    她輕嘆一聲,又轉過頭望向方瑾枝,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究竟是誰傷了我姐姐?”


    “這……”方瑾枝忽然心裏一陣慌亂。她說不出口。縱使她在方宗恪麵前說得那般斬釘截鐵,可是她心裏還是本能得想要給方宗恪找藉口。


    陸無硯將話題岔開:“你們也不要一直守在這裏了,大夫一直在一旁候著,師太不會有事情的。倒是你們不能耽誤了自己的休息,別等靜思師太醒過來的時候你們兩個反而病倒了。”


    靜憶師太望著方瑾枝哭紅的眼睛,握了握她的手:“難為你守了這麽久,別難過了,快迴去歇著吧。我守在這裏就好。”


    她又加了一句:“你不睡,旁人恐怕也不能歇。”


    她所說的旁人自然是指陸無硯。


    方瑾枝心裏有片刻的猶豫,才說:“我曉得了,這就迴去歇著。師太您也不要太擔心了,給您準備的客房已經收拾好了,這兒也安排了大夫和侍女日夜守著。您也別傷了自己的身子了,靜思師太她不會有事的。”


    靜憶師太都答應下來,可是她並沒有迴客房,而是守在了床邊,左右現在迴去也睡不著,不如守著她的姐姐。這些年,她的姐姐沒少為她費心。


    方瑾枝又將侍女囑咐了一遍,才被陸無硯帶迴了房中。已經是下半夜了,現在迴溫國公府也太折騰了些,陸無硯就帶著方瑾枝暫時住一夜。


    “別擔心了,靜思師太不會有事的。好好歇著,說不定你明天一早她就醒過來了。”陸無硯坐在方瑾枝麵前,用燙了熱水的帕子輕輕擦了擦方瑾枝紅通通的眼睛,“別難過了。”


    方瑾枝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難過並不完全是因為靜思師太。”


    她抓住陸無硯的手,無措地望著他,“無硯,哥哥怎麽變成這樣了?還是……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他當年離家的時候我本來就很小,其實我是一直都不了解他吧……”


    “可是……”方瑾枝又搖了搖頭,“哥哥可以把被親生父母遺棄的我抱迴家養著、護著,又怎麽會是一個亂殺無辜的人呢……”


    她的眼中逐漸清朗起來,“無硯,會不會是他和靜思師太有仇?在靜思師太還是錦熙王妃的時候?”


    “別想了,”陸無硯將帕子扔到盆裏,“睡覺。”


    方瑾枝果真不再說話,靜靜躺在床上,可是她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


    陸無硯也沒有睡著。


    他轉過身,靜靜望著方瑾枝,思緒忽又迴到前世,方瑾枝的死,還有長公主的死。


    如果殺了一個靜思能將方瑾枝的身世瞞下來,能夠避免前世的不幸,那又為何不呢?


    為了方瑾枝,為了長公主,陸無硯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無硯,你怎麽也不睡?”方瑾枝也轉過身來,在黑暗裏睜開眼睛望著陸無硯。


    陸無硯抬手,輕輕撫摸著方瑾枝的臉頰,輕聲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害死了我母親,夢見你為了救我也死了。”


    方瑾枝笑著敲了敲陸無硯的頭,“胡說,你都沒睡怎麽可能會做夢!”


    “是啊,是胡說的。”陸無硯湊過去,逐漸靠近方瑾枝,額頭相觸。


    “可不許這樣胡說呢,長公主會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所有人都會好好的。嗯……我要睡覺了,夢裏指不定能遇見神仙,教給我長生不老的法子,然後呀,咱們都可以遠離生老病死,雲遊四海,逍遙似神仙!”


    “好,我陪你一起做夢。”


    兩個人都低低笑起來,不久,相擁著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方瑾枝雖然困頓,也早早地起來了,她匆匆去看望了靜思師太,又拉著愁容滿麵的靜憶師太勸慰了一番,讓侍女給靜憶師太準備了早膳。


    “師太,您可要多吃一點。”方瑾枝將水晶梅花餃推到靜憶師太麵前,“您身子骨可一直都不硬朗,可不能在照顧靜思師太的時候把您自己給累著了。”


    “我都知道。”靜憶望著方瑾枝。


    昨天晚上方瑾枝還哭得厲害,今天倒是冷靜了許多。


    “你也別顧著我們這邊了,昨天夜裏你就沒迴溫國公府,指不定府裏要堆積許多事兒了。”


    方瑾枝點點頭,“我一會兒就要迴溫國公府呢,等下午了再來看您和靜思師太。”


    靜憶師太這才發現方瑾枝一直沒動筷。靜憶師太略一琢磨便想明白了,方瑾枝許是還沒有吃過東西,等著和陸無硯一併吃呢。她心裏急著要迴陸家,卻還是要先寬慰自己一番。


    靜憶師太忙說:“快去忙你的事情吧,若是不得閑,不必日日過來,左右有我照顧著姐姐。”


    方瑾枝迴到溫國公府的時候,果然有一大堆的事兒等著她處理,陸家和方家的媽媽,在簷下站了好幾個等著她迴來拿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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