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老奴都知道!”吳媽媽也知道拖不得。


    這溫國公府畢竟不是自己家裏,方瑾枝一直這麽藏著平平和安安也不是事兒。能藏多久呢?如今兩個小姑娘日益長大,兩個大活人的吃穿用度怎麽瞞都辛苦。


    方瑾枝從梳妝檯下麵的矮櫃裏翻出一個長方形的妝奩盒,她將盒子打開,取出放在上麵的一套珠釵,然後將下麵的暗格抽出來。她將裝滿了銀票的盒子交給吳媽媽,說:“不必要隻挑著咱們家裏現有的各處莊子,打著……挑茶田的名義各處瞧瞧。若是有合適的莊子就買下來。錢不是問題,這些不夠,再來跟我要。”


    “誒,好!”吳媽媽看著一盒子一遝千兩麵額的銀票心裏驚了驚。這數量也忒多了。她們姑娘手中竟是有這麽多錢!吳媽媽知道夫人去的時候給方瑾枝留了一些現銀,但是絕對沒有這麽多。想來這幾年方瑾枝自己又攢下來不少。


    “酒莊的事情安排得怎麽樣了?這可都半年了。”方瑾枝又問。


    吳媽媽立刻收起心神來,說:“姑娘放心,老奴都按照您的意思辦了。借著方公子的名義建了酒莊,處處搶著咱們方家酣香酒莊的生意。如今酣香酒莊的訂單已經比去年少了兩成!”


    “這個我心裏有數,我是問你換酒的事情怎麽樣了!”


    “都換了!把酣香酒莊出去的酒都偷偷兌換了劣酒。要不了多久啊,那賠償和退單能讓酣香酒莊賠一大筆錢!”五奶奶說到這兒,有些猶豫地說:“酣香酒莊怎麽說都是老爺的心血,這麽破壞聲譽……”


    吳媽媽皺著眉,犯愁不已。陷害本來屬於方家的酒莊,這事兒……幹的不光明啊!


    “聲譽?酣香酒莊現在不在我們手裏,是陸家在打理。破壞的也不是父親的聲譽。聲譽這個東西……等搶迴來再說吧。”


    吳媽媽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兒。她默默念了一句:“希望能早點搶迴來吧……”


    “會的,年前一定會迴到我手裏。”方瑾枝釋然地笑了笑。


    她又讓米寶兒將早就準備好的小書箱取來交給吳媽媽。


    吳媽媽將箱子打開,裏麵是一些書畫。邊角的位置署著“方宗恪”的名字。


    在文人圈裏,“方宗恪”這個名字可不陌生。也就是這兩年,文寶閣忽然出現這麽個人物,書畫一絕。甚至有富商高價求買其墨寶。一時之間,他的書畫千金難求、價值連城。


    而那署名“方宗恪”的書畫,其實全出自方瑾枝之手。姑娘家的書畫豈能傳出外宅?但是方瑾枝除外。因為她是用左手寫的。


    她小時候因為那一場意外傷了右手,她苦苦練習左手字,所以她自小就可以寫出一手漂亮的左手字。隻是這些年她再也沒有用過左手寫字。府上表姐妹們問起的時候,她隻推脫寫的不順手,時間久了就不會寫了。


    隻有這樣,她才可以很好掩藏自己的筆跡。


    當然,那高價求買方宗恪墨寶的富商也是她。


    方瑾枝對自己的書畫有信心,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作品遠遠達不到千金難求的地步。所以她才安排了五六個富商爭相求買。


    爭著爭著,價值便也高了。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而她的目的就是賺錢。


    她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將下人們遣了以後,方瑾枝迴到閣樓三層的寢屋。她習慣性地鎖上門,才去開衣櫥上的金鎖。


    “平平、安安,如果姐姐以後離開你們,不和你們住在一起……可以嗎?”


    平平和安安正坐在衣櫥裏的小床裏下棋玩,聽了方瑾枝的話,兩個小姑娘呆住了,她們望著方瑾枝的目光帶著一絲畏懼,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她們兩個人的眼眶就紅了。


    她們兩個從衣櫥裏的小床板上跳下來,依戀地抱住方瑾枝的腰,帶著眷念、不舍和濃濃的恐懼。


    “不怕,不怕!”方瑾枝彎下腰將她們兩個摟在懷裏,“姐姐不離開你們,隻是給你們換一處地方。姐姐會給你們選一個好漂亮的莊子,你們也不用再日日住在衣櫥裏,可以和姐姐一樣每日都睡在大床上,還可以看見藍天、白雲。衛媽媽、喬媽媽、米寶兒和鹽寶兒都跟在你們身邊。隻有姐姐不能和你們住一起了,但是姐姐也會每隔幾日就去看望你們的,好不好?好不好?”


    話未說完,方瑾枝先落了淚。


    “不要莊子、不要床、不要藍天……要姐姐!”


    “要姐姐……”


    方瑾枝就什麽都不捨得再說了,唯有將兩個妹妹更加用力地抱緊。


    不知道是因為變天一連幾日降雨的緣故,還是方瑾枝說的話將她們兩個嚇著了的緣故。沒過幾日,平平和安安就病了。


    她們發著高燒,什麽都吃不下。


    方瑾枝讓下人去抓了一次藥,又讓衛媽媽偷偷買了兩次藥。可還是被府上的人注意到了,她沒有辦法隻好直接告了假,聲稱是她自己病了。


    方瑾枝站在床邊望著兩個還沒有退燒的妹妹,心急如焚。


    明日一早,府上的幾個表姐妹一定會看望她。而且外祖母給她請了大夫,明日就會過來。當時天色已晚,鹽寶兒又機智地說方瑾枝好不容易睡下,才沒有立刻請大夫。


    方瑾枝將大床上的幔帳遮好,然後繞到屏風外麵的浴桶裏。她將手伸進浴桶裏,裏麵的水讓她的手感覺到一種刺骨的冰冷。她深吸一口氣,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去,泡在冰冷的涼水裏。


    冷,真冷。


    等到她發顫地從浴桶裏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急著穿上衣服,而是就那樣濕淋淋地站在那裏,任由身上的涼水自己幹透。讓這種冰冷一寸一寸鑽進她的身體。


    第二日,方瑾枝如願地病了。


    大夫來過,府裏的各位主子也陸續看望她。方瑾枝雖然虛弱,卻總是硬撐著笑臉來接待她們。這使得她更加疲憊。


    大抵是因為心虛的緣故,當時方瑾枝太擔心她稱病的謊言被拆穿,隻好想法子讓自己生病。她本想應付府上給她請的問診大夫,卻不想這場病生得這麽重。


    她這一病就是大半月,平平和安安都已經康復了,她還渾身無力,連下床走幾步都會覺得雙腿發虛。


    “姑娘,垂鞘院送過來的湯。”米寶兒端著食托進來。


    “哦。”方瑾枝神情懨懨地應了一聲。


    她在鹽寶兒的攙扶下,倚靠著兩個枕頭坐起來。她接過米寶兒遞過來的湯,一口一口地喝。


    方瑾枝又喝了兩口,忽然將勺子放下。


    “姑娘怎麽不喝了?三少爺交代過了,要您都喝了呢!”米寶兒忙說。


    方瑾枝搖搖頭,不肯喝。她身子床裏側挪了挪,有些厭煩地看著那碗烏七八黑的濃湯。“不喝,不想喝!就不喝!”


    米寶兒忙說:“三少爺可問了好多次您有什麽想要的,他還說了隻要您說出來,他就能給您弄來!”


    “真的?”方瑾枝偏著頭望著米寶兒。


    這次生病,方瑾枝又瘦了一大圈,使得她本來就大的眼睛顯得更大了。


    米寶兒使勁兒點頭,說:“當然是真的呀!奴婢每日去端補湯的時候,三少爺都要重複一遍呢!”


    “我要三哥哥!”


    方瑾枝巴掌大的小臉蛋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


    第65章 翻窗


    方瑾枝的嗓子一直覺得不舒服, 怎麽也睡不好。她大口喝了一壺溫水,索性也不睡了。她讓衛媽媽將燭台挪到床頭邊,遣了下人, 自己趴在床上,捧著一本小書來看。


    她看得極認真, 心情好似隨著故事裏的主角起起伏伏。看到傷心時,不由落下淚來,圓圓的淚珠兒滴到發黃的書卷上。


    大概是因為看故事看得太認真了,方瑾枝連窗邊的異響都沒有聽見。


    直到窗口細小的聲音又響了兩次,方瑾枝才迴過神來。她踩著軟鞋匆匆下床, 疑惑地走到窗邊。月光下,一道人影映在窗戶上。


    方瑾枝呆了片刻,才急忙將窗戶打開。


    “三哥哥……”方瑾枝呆呆望著窗戶外麵的陸無硯,“你怎麽翻窗戶……這裏可是三樓!”


    “知道是三樓還不讓我快點進去?”陸無硯笑著說。


    “哦哦哦!”方瑾枝這才反應過來,她急忙向後退了兩步, 看著陸無硯從窗戶裏翻進來。


    望著陸無硯翻窗戶的樣子,方瑾枝捂著嘴忍不住笑。


    “很好笑?”陸無硯將窗戶關上,免得外麵的風吹進來。他轉過身來,朝著方瑾枝伸出雙臂。


    “幹嘛呀?”方瑾枝紅著臉向後退了一步。


    “那我走了?”陸無硯故意逗她。


    “別……”方瑾枝小跑著撲進陸無硯的懷裏,雙臂環著他的腰, 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三哥哥,我都已經二十三天沒有見到你了。”


    陸無硯慢慢收緊雙臂,將懷裏的小姑娘擁得更緊一些。他將方瑾枝微微外翻的衣領理好,垂下眼瞼, 目光泛柔地望著她,說:“身上還難受嗎?這次病得太久了些。”


    方瑾枝在陸無硯懷裏搖頭,“我都好了,哪兒哪兒都不難受了。”


    “說謊。”


    “才沒有……好吧,現在嗓子還有一點點難受。可是我見到三哥哥了呀?那我明天就能好!”方瑾枝言辭切切。


    陸無硯皺了一下眉,他怎麽覺得他的小姑娘熱情得有些過分了。


    他目光掃向牆邊的衣櫥,眸光滯了片刻。他笑著問:“當初因為沒有想好衣櫥裏麵放置什麽東西,就沒讓工匠把衣櫥裏麵打出隔斷、抽屜。都怎麽久了,這個衣櫥裏裝了什麽?有沒有重新找匠師改造過?”


    陸無硯說得很慢,好像每說一個字都要仔細想一下,又要去看懷裏方瑾枝的反應,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生怕她起疑。


    方瑾枝的身子果真僵了一下。


    “還沒有呢,隻是裝了一些棉被。也用不著再加隔斷、抽屜呢。”方瑾枝垂著眼睛,緩緩說。


    “這樣啊……”陸無硯語氣悠悠,“沒想到瑾枝居然有這麽多被衾,我瞧著你床上用的那一床有些薄,不如換一床吧。省得再著涼生病。三哥哥幫你挑一床厚被子?”


    “不用!”方瑾枝鬆開抱著陸無硯腰身的雙臂,她匆匆走到床邊,笑著說:“三哥哥來瞧呀,我的被子不薄呢。晚上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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