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硯有些無奈地說:“父親,您這樣子有點像賊。”


    陸申機將陸無硯拉到一旁,問:“藥喝了嗎?冰蠶粉塗了嗎?歇下了嗎?”


    “藥喝了,冰蠶粉塗了,歇下了。”陸無硯嘆了口氣。


    “你親眼看見的?”


    “湯藥是兒子親自遞給她的,冰蠶粉是兒子親自給她塗的,兒子也是親眼看著她睡下了才出來。”


    陸申機皺了一下眉,反問:“冰蠶粉是你親自給她塗的?為什麽不讓丫鬟塗?入醫死了嗎?”


    陸無硯一滯,哭笑不得地說:“我是她兒子……”


    這吃醋吃到自己兒子身上可是天下第一份了。


    “行行行,你走吧!”陸申機揮了揮手。


    陸無硯無奈地搖了搖頭,上了停在不遠處的馬車離開。


    等到陸無硯走了以後,陸申機在原地走來走去,繞了好一會兒,心裏還是不放心。最後,他咬咬牙,繞到公主別院的後麵,趁著侍衛不在意躍上牆頭,又飛簷走壁,掠上長公主寢屋的房頂。他在屋頂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挪開一塊青瓦。那塊青瓦與別處顏色不同,顯然是經常被掀開。


    陸申機低下頭,朝屋子裏望去。


    美人榻上哪裏還有人?


    長公主早就起身了,又或許她根本沒有睡。此時她正坐在窗邊的一把玫瑰小椅裏,蹙著眉翻看案幾上的密信,又攤開信紙,細細寫著什麽。


    “就知道你不肯好好歇著!”陸申機憤憤然地捶了一下屋頂。


    “什麽人在上麵?”長公主猛地抬頭。


    陸申機一驚,將手中的青瓦放下,幾個瞬息之間又沿著來時的路逃走了。


    “長公主可有事吩咐?”侍衛們聽見長公主的聲音,立刻趕到門口。


    長公主放下手中的筆,她走到寢屋的正中,仰著頭望向屋頂缺了一塊磚瓦的地方。過了一會兒,她才說:“無事。”


    她折迴案幾旁,繼續寫信。她寫了幾個字,筆尖頓住了,她不由輕笑了一聲。


    八月十五中秋節這一日,也是陸無硯迴溫國公府的日子。


    方瑾枝一大早就起來了。


    “這身好看嗎?”方瑾枝轉了一個圈。她上身穿了一件淡粉的短衫,下麵是一條點綴著木槿花枝的襦裙。一身粉粉嫩嫩的衣裙將她的臉蛋襯托地格外嬌美。


    平平使勁兒點了點頭,“好看!”


    安安也點頭。


    “會不會太粉嫩了一點……”


    方瑾枝又去衣櫥裏翻了翻,換了一聲竹青色的褙子,下配一條水色的煙雲褶襉裙。她又轉了個圈兒,問:“這一身好看嗎?”


    “好看!可雅致啦!”平平更加用力地點頭。


    “是是是,嫻靜、溫柔、如、如……如花照水!”安安說。


    方瑾枝抹了一把袖子,不太滿意地說:“可我覺得這袖子有點窄了。唔,裙子上繡的花邊也不夠精緻!”


    平平和安安望了一眼堆滿了整張床的衣裙,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們的姐姐,這是要把所有的衣裳換一遍呀……


    方瑾枝習慣性地握起小拳頭,敲了敲頭,重新去衣櫥裏繼續翻找。她一邊翻找,一邊說:“你們說,三哥哥會不會不記得我了?”


    平平和安安立刻連連搖頭,這幾日,她們兩個都已經數不清方瑾枝問了多少次這個問題。


    方瑾枝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地說:“三哥哥一定記得我,可是會不會認不出來我了呢?唔,對了……換這套!”


    她從衣櫥裏翻出來一條霜色的曳地翠紋裙,又翻出一件竹青色的對襟羅袖短衣。


    “我小時候總是穿素色的衣服,我得穿素色的,三哥哥才認得我哩!”


    平平和安安對視一眼,實在瞧不出方瑾枝剛換上的這身衣服和她最開始穿的那一套有什麽不同。而且……她們兩個也已經找不到誇讚的詞兒了……


    “不行,不行!”方瑾枝還是搖頭,“見到三哥哥,我應該高興才對!應該穿喜慶的紅色呀!平平、安安,你們說對不對?”


    平平和安安隻剩木訥地點頭。


    果然,等到方瑾枝換上一條水紅的對襟短衣,並一條亮妃色的繡折枝堆花襦裙後,她又苦惱地問平平和安安:“會不會……太艷了?”


    “哎呀,你們倒是說話呀!”方瑾枝漂亮的眉眼皺著一起,去搖平平和安安的小胳膊。


    “好、好看!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安安急忙說。


    平平瞪她一眼,小聲說:“這詩不是這麽用的,背錯了!”


    安安撓了撓頭,小聲嘟囔說:“我已經把我會被的詩都背完了……”


    “要不然……還是換迴之前那身橘色的褶襉裙?”方瑾枝拽著自己的衣角,猶豫不決。


    平平和安安已經不想再發表意見了,畢竟……她們的意見並沒有什麽用處。若是照她們兩個人的意思,她們的姐姐是天下最最漂亮的人,穿什麽都好看!


    “姑娘!姑娘!三少爺迴來了!”米寶兒跑上樓來,一邊跑一邊說。


    “知道了!”方瑾枝哪裏還顧得上再換衣服。她匆匆往樓下跑,剛跑了兩步,忽又想起兩個妹妹還沒有迴到衣櫥裏。她剛想轉身折迴去,身後米寶兒小聲說:“姑娘去吧,奴婢去鎖衣櫥。”


    “好!”方瑾枝點點頭,將係在胸口的雪白綢帶拉緊了一些,才匆匆跑下樓。等到她出了自己的小院,縱使心裏再著急,也不得不放緩了步子,拿出端莊的淑女模樣來,朝著前院走去。


    如今的陸無硯與往昔大不相同,再也不是那個脾氣古怪,在溫國公府之中人人躲避不及的存在。縱使……陸家眾人對他還是心中有所忌憚,像今日他歸家的日子,也都要盡數前去迎接。


    大廳裏或坐或站了一屋子的人,方瑾枝悄悄走到陸佳蒲、陸佳萱等幾個陸家姑娘們身邊站好。


    陸佳茵迴頭看了她一眼,涼涼地說:“用得著穿一身紅嗎……”


    方瑾枝淺淺的笑著,端莊文靜,就像沒有聽見一樣。可是她心裏卻打起鼓來,這身紅衣裙,會不會真的不合適?她用眼角的餘光悄悄瞟了一眼陸家的其他幾位表姐妹。


    都換了新衣裳嘛!


    她們倒不是為了讓陸無硯多看一眼,隻不過這種場合,這些閨中女兒總要換上一身漂亮的衣裳,帶出金燦燦的頭麵來見人。


    糟了!


    方瑾枝心中暗道一聲不好,她之前隻是忙著換衣裳,竟是忘了佩戴一套合宜的首飾!別說佩戴玉簪、步搖等首飾了,她幾次折騰換衣裳,連頭髮都有些亂了……


    第53章 重逢


    一屋子的人等來等去, 也沒等到陸無硯的身影,從宮中到溫國公府要兩個多時辰,陸無硯是巳時出發的, 這都過了未時許久也不見迴。不說別的,早就過了午膳的時辰。都在等著陸無硯迴府再開飯, 這……餓啊!


    那桌子上的糕點瓜果早就被吃了個差不多。


    老太太身邊的齊媽媽匆匆趕進來,屋子裏的太太、奶奶、姑娘們都當人終於迴來了,眼睛裏的焦灼、煩躁也都頃刻之間消散,變成了欣喜。


    不是因為陸無硯迴來了欣喜,而是因為終於可以開飯了!


    “人到哪兒了?”老太太急忙問。


    齊媽媽有些尷尬地說:“三少爺到前院有些時候了, 他說先不來後院請安了。讓老太太和各房不用等他用膳……”


    一屋子的人滯了滯。


    合著她們餓著肚子等了半天,人家根本沒打算來後院。


    成,這很陸無硯。


    陸佳茵嗤笑了一聲,小聲嘟囔:“忒欺負人!”


    陸佳蒲拽了拽她的袖子,讓她別在這個整個後院的人都聚到一處的時候亂說話。


    三奶奶也聽見陸佳茵的話了, 若是往常指不定要瞪她一眼。隻是如今,也因為等了半日,心裏躁得慌,懶得管她了。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才說:“都迴去吧。”


    老太太臉上沒瞧出幾分不悅來, 但是心裏還是硌了一下。各房的人也沒敢多說什麽,都悄悄退下去。


    方瑾枝落在最後。


    她的小院本來就是陸無硯小時候住過的地方,是後院裏離前院最近的一處。出了堂屋,她走的方向恰好是和二房、三房不同的。


    “姑娘?”鹽寶兒上前一步, 有些擔憂地瞧了一眼方瑾枝。方瑾枝低著頭,神色之間可有些低落。鹽寶兒喊她一聲,她竟是沒有聽見。


    “姑娘?”鹽寶兒又喊了她一聲。


    “什麽?”方瑾枝有些茫然地迴過頭來。


    鹽寶兒小聲說:“三少爺不知道您也在等他的,所以才沒來後院!”


    “不是。”方瑾枝搖搖頭往前走。


    她的低落隻是因為預想之中的重逢並沒有到來——她想早一點見到她的三哥哥。


    鹽寶兒卻是沒猜透方瑾枝的心事,隻好苦著臉跟上去。卻不想方瑾枝忽然停下了步子,悶著頭往前走的鹽寶兒差點撞到了方瑾枝身上。


    “怎麽不走了?就快到了呀!”鹽寶兒問。


    方瑾枝看了一眼前邊的垂花門,過了那道垂花門,再走不久就到了她的小院。她心中有了決定,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鹽寶兒瞅著前邊的月門,忙說:“姑娘,您走錯了。那是往前院去的路……”


    鹽寶兒撓了撓頭,難道她們家姑娘這是要去垂鞘院等著?她愣了一瞬,也不多想,急忙跟了上去。


    走在青磚鋪就的小路上,方瑾枝的腳步逐漸放緩,她迴首望著鬱鬱蔥蔥的樹叢,微涼的秋風拂過,將枝葉間吹起一陣“莎莎”聲響。可是在方瑾枝的眼中,那片浮動的綠色自動被覆上了一層皚雪。


    迴憶傾巢而來。


    她第一次見到陸無硯的時候,就是在這裏。


    那個時候啊,她剛來溫國公府,誰都欺負她。就沒有一個人把她當成個主子看,連她身邊的下人都不省心。就因為一捆綢緞,吳媽媽發脾氣丟下她,衛媽媽又不得不將她孤零零留在原地,先送綢緞迴去。


    當初,她也怕,她也慌呀!沒有父母兄長的庇護,連奶娘都是個拿不定主意的。縱使心裏再怎麽茫然,再怎麽害怕,也得裝出鎮定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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