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腐肉被從地麵上掀起,在半空中連成一片。站在下方的乾仰頭看著天上那片看起來極為厚重的有些發黑的腐肉,一時間有些恍惚。


    不知道為什麽,乾總覺得這個場景好像在什麽地方曾經看到過,但是具體是什麽地方又有些想不起來,恍惚中他抬起手,試圖遮擋什麽,卻正好擋住了一團朝著他的方向落下來的腥臭的,有些發黑的肉塊。


    乾愣了愣,下意識地抬起頭,那片腐肉之下的血管筋脈如同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絡,幾乎要貫穿整團腐肉。他想說什麽,但是根本什麽都說不出來,他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但是具體會發生什麽,他現在又想不出來。


    懸浮在半空中的白淵動作還在繼續,他伸出雙手,朝著那一大片腐肉的方向緩緩收緊,伴隨著他的動作,那片腐肉仿佛是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捏住,緩緩地揉成了一團。那些零散的血肉也沒落下,全都被揉進了那個巨大的肉團之中。


    隨後,白淵的雙手驟然翻轉,朝著下方狠狠一壓,那個碩大的肉團仿佛被什麽東西握緊,拚命地朝著中心處擠壓。


    大片大片的泛著黑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的粘稠血液從那團由腐肉形成的肉團中被擠壓出來,那其中偶爾還會帶著絲絲水跡,整個肉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仿佛已經被擠壓到了極致一般。


    那些被擠壓出來的血水並沒有滴落在地上,半空中仿佛有一個完全透明的,根本看不到的薄膜一般,將那些血液和膿水全部兜在了半空中。乾仰頭看去,幾乎已經隻能看到一團發黑的血液,根本就看不到那一團正在被擠壓著的腐肉——那些在空中鋪展開的血液膿水幾乎把在它們上方被不停擠壓著的腐肉擋了個嚴嚴實實。在旁觀者看來,這一幕實在是相當有衝擊性。


    乾的表情卻是越來越難看,在他有些殘缺的記憶中,眼前這個場景和他在很久之前見過的那個滅世之景逐漸重合起來,他覺得自己仿佛又把之前看過的那種幾乎可以用慘絕人寰來形容的場景又看了一遍。


    乾張了張嘴,他想喊,想讓白淵停下,但是他發不出聲音,那種從心底蔓延而出的窒息之感讓他一時間根本不知道應該要怎麽辦,或者說應該要幹些什麽。腦海中最後一根緊繃的神經提醒他,讓他清楚,現在白淵做的事兒跟他之前經曆過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但是他還是無法平靜下來,眼中逐漸充沛起來的,有些發黑的血液刺得他兩隻眼睛有些發紅。


    有零星的血水從邊緣處滴落——是因為從那團腐肉中擠出來的血液以及膿水量實在是太多了,白淵一時疏忽之下沒有徹底兜住。


    站在下麵的乾看到這樣的景象,受到的刺激更大了,這種末世一般的場景,實在是...太熟悉了,他覺得自己仿佛又重新迴到了那片戰場上,現在的自己和那時候的自己一樣無力,根本什麽都做不到...


    白淵顯然沒有注意到乾的心態變化,不如說在他現在這個位置,甚至於根本看不到乾,唯一能讓他確認乾的位置的,隻有那種幾乎可以說是無處不在的感知力量,讓他知道,乾隻是仰起頭來站在那裏,一動都沒有動。


    那團腐肉已經被壓縮到了極致,幾乎隻有一人左右高,整體還是呈球狀,在那個並不算大的“肉球”之下,是一片仿佛湖泊一樣的呈現黑紅色的,散發著驚人的惡臭的血水。那裏麵不光混雜了一些膿水以及被捏成了碎屑的肉渣,還有零星的,還在微微抽搐的血管和筋脈。


    白淵皺了皺眉,下麵那一片由那種相當惡心的液體形成的湖泊,實在是讓人有些頭大,或許應該想想辦法,考慮一下到底要如何處理這些東西?


    實際上白淵自己還真的沒有什麽法子能將那顆“肉球”以及那些腥臭的血水處理掉,他剛剛嚐試過,即便是之前在各個地方幾乎都可以說是所向披靡的雷屬性能量,在觸碰到那顆“肉球”以及那些腥臭的血水的時候,都會直接被吞噬掉,甚至於還會因為有能量補充進來從而使得那兩個很有些讓人惡心的東西得到增強。


    白淵想了想,他覺得這種東西...最好還是去問一下乾應該怎麽處理比較好,畢竟相比起來,人家要比自己有經驗得多。雖說他之前已經不止一次麵對過這種被腐化侵蝕的東西,甚至於還在監牢空間之內和一個看起來極為惡心的東西——也就是真正的尤蘭達的腐化身體——交戰過,那一場勉強能算是他靠著自己的力量打敗了那種腐化能量,但是真要算起來的話,實際上也不是什麽有代表性的東西。


    怎麽說呢,畢竟在那場戰鬥中,雖說致命一擊是白淵打出來的,但是那東西本身也就沒有幾天好活了,白淵和昊蒼的攻擊也隻不過是加快了那東西崩潰的進程罷了,真正算起來對於那東西來說最致命的,根本就是那兩個剛出生的奶娃娃。


    如果不是那兩個奶娃娃吸走了徹底進入狂暴狀態的腐化尤蘭達的身體中的大部分能量,恐怕他和昊蒼未必能真的對付得了她。甚至於就連最後尤蘭達化為一灘液體的過程也跟白淵沒有什麽關係,據他和昊蒼等人的推斷,化為液體這種情況,應該就是那個監牢空間的特殊規則,畢竟那個地方建造出來就是為了鎖住那些腐化能量...


    想通了這一點的白淵倒是下定了決心,但是眼下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他得把所有的東西全都收集起來之後,再去搞清楚應該要怎麽淨化掉這種東西。


    現在那些腐肉已經基本上失去了活動能力,但是並不能說已經徹底死掉了,那種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麽容易殺死的玩意兒,更何況按照現在白淵感受到的能量波動來說,那顆“肉球”中傳來的能量波動雖然微弱,但是在那微弱之後還潛藏著龐大的生命力。


    而那生命力的源頭...白淵下意識地低下頭,看向在那“肉球”的下方緩緩流動著的,黑紅色的血水。


    那東西雖然散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但是伴隨著那種惡臭的,還有一種極為蓬勃的,令人感到恐懼的生命力,仿佛隻要白淵稍不注意,讓那團“肉球”掉進那黑紅色的血水裏,那些腐爛的肉塊和惡心的肉瘤就會以更快的速度膨脹蔓延開來。


    白淵皺了皺眉,他緩緩地抬手,下方那些正在流動的血水就逐漸朝著中央匯攏,仿佛那些血水是在一片透明的塑料薄膜上,又有人從那薄膜的四個邊角處將那bom拎了起來。那些血水朝著中央緩緩流淌,甚至於就連之前低落下去的那些血水也沒有例外,紛紛從地麵上飄蕩而起,朝著那些血水匯集的中心飛去。


    幾乎沒用多久,在白淵的麵前又形成了一顆近乎圓形的巨大球體,至於為什麽說是近乎圓形...那是因為那些血水的流動性太強,導致那顆整體呈現黑紅色的球體完全是一副經常變形的樣子,就比如現在...不知道為什麽,這顆球忽然就癟了,雖說根本沒有想明白這種東西能動來動去到底是基於一個什麽原理,但是白淵倒是沒覺得這是一個多麽奇怪的情況。說起來本身那些血水...雖然看起來還是惡心,但是你不能否認那東西它...確確實實的是一種液體。


    液體嘛有點流動這不是正常現象?什麽?你說看到那顆“球”上好像伸出一隻胳膊,胳膊上還有一隻缺了根手指頭的手掌?那隻是個巧合!隻不過是那些血水流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形狀而已,裏麵根本沒有人的!


    白淵以一種近乎是無視的態度從天上緩緩地落下,走到乾的麵前,剛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被乾伸手製止了。乾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上那兩個看起來體型差異巨大的球體,臉上露出了一抹感慨之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淵總覺得自己好像在乾的眼角看到了可疑的水光,看起來就好像...眼淚(?)一般。


    隨即白淵就否定了自己的這種猜想,乾是什麽人,怎麽會因為這種東西而產生什麽流淚的感覺?一定是因為在剛剛自己沒看到的時候乾打了兩個哈欠,這才顯得有些奇怪...


    不過也有可能是想到什麽事情了吧?畢竟乾也算是從大破滅時代之前就存在的人,見識過某種讓他觸動極深的場景也未可知,更何況還發生了坤的那檔子事兒...


    想到這裏,白淵不禁覺得乾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可憐,這麽多年了,想必乾也是相當孤獨的吧,突然有點感傷似乎也無可厚非?自己最好現在還是識趣兒一點,不要過去打擾他比較好...


    白淵這麽安慰著自己,隨後乾像是終於從迴憶中驚醒一般,轉過頭來看著白淵的眼睛,開口說話的時候帶著濃重的鼻音:“我說...你這地方的味道隔絕功能...未免也有點太差勁了吧...”


    一邊說著,乾一邊從自己的胸口掏出一張手帕,抹了一把自己的眼角處將要淌出來的眼淚,甚至還擦了擦鼻子,一邊擦一邊控訴:“這味道也太辣眼睛了...”


    白淵默默地轉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自己何必為他找什麽理由借口的呢?還有什麽比現在這種情況更僵硬的嗎?你倒是再多深沉一會兒不要讓自己的形象這麽快就崩掉啊?!


    這種在心裏的唿喊乾顯然是根本沒有聽到,他又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之後便看向白淵的方向,臉上滿是莫名之色:“所以你這是...覺得自己已經解決了?”


    “沒有...”白淵看著已經恢複了一本正經模樣的乾,一時間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看著乾的眼睛,有些木楞楞地迴答道。


    “那你過來幹什麽?”乾用一種相當詭異的眼神看了白淵一眼,“覺得累了要休息一下?”


    “倒是也沒有這個意思,”白淵總算緩過神來,搓了搓自己的臉,以一種極為認真的表情看向乾,“隻不過我接下來不知道應該要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乾的表情古怪,“淨化掉那東西啊!”


    “問題就出在這裏,”白淵攤了攤手,以一種聽起來相當無賴的語氣開口道,“我想不明白應該要用什麽方式淨化,我能用出來的所有的攻擊基本上都會被那兩團東西直接吸收...”


    “所以你這是...?”乾的表情有一絲了然,但是還是做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故作驚訝地看著白淵,“先落下來想想辦法?”


    “算是吧...”白淵看了一眼一副滿臉都寫著“我在裝傻”的模樣的乾,咧了咧嘴,很有些無奈地迴應道,“有些事兒單靠我自己基本上沒什麽轍,所以還是得找別人討論一下比較好...”


    “比如?”乾依舊不為所動,臉上帶著戲謔的表情,仿佛是在看熱鬧一樣。


    碰到這種故意裝傻的人要怎麽辦?你還能怎麽辦?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畢竟算起來,你還是有求於人,這種情況下就更沒有選擇了。


    白淵咧了咧嘴,硬是扯出一個看起來相當燦爛,並且謙虛誠懇的笑容:“還請前輩解惑。”


    乾這時候已經端上了高人的架子,臉不紅心不跳地應下了白淵那一聲相當客氣的“前輩”之後,他緩緩閉上了眼睛,身後突兀地出現了一把躺椅,他往後一靠,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你問的這東西,說簡單倒是也簡單,說難倒是也算不上容易。”乾閉著眼睛,那個躺椅自顧自地開始搖晃,光看他那個狀態不考慮周圍的環境的話,倒是很有幾十歲的老頭兒老太太躺在門前曬太陽的味道,隻不過身上差了隻胖乎乎的老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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