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淵,屠淩以及邱鬱三人站在那片已經被掀開一層草皮的山巒前,一起看著那模樣詭異的山壁。山壁上的東西並不是固定死的,這一點是在白淵三人注意到其中一個雕像微微動了一下之後才確定的。


    那是一個蛇首人身的家夥,看模樣和桑冷似乎還有點像,那個蛇頭人的手原本是打在前麵一個牛頭人的肩膀上的,現在已經出現在了就在他身邊,但是比他低了一排的那個人的腦袋上,甚至於那隻放在那人腦袋上的那隻手還在仿佛痙攣一樣顫抖,看起來活像是一個癲癇患者。


    那隻手的指甲足有半寸長,呈尖銳的倒三角型,白淵他們親眼看著那隻長著五隻倒三角一樣指甲的手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捏緊,仿佛要扣進下方那個人的腦袋中一樣。


    那個蛇頭人仿佛根本看不見白淵他們一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這幾個以粗暴的手段將他們展露得幾乎無所遁形的人,他的眼睛還是往上,緊盯著山頂平地上那個漆黑的城堡,一隻手放在白淵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另一隻手靜靜地摳在下麵那個人的腦袋上,看起來相當用力,白淵甚至看到了下麵那個人的腦袋上開始緩緩地冒出青筋。


    這種詭異的變化持續了很長時間,白淵三人動也不動地看著那個“雕塑”的變化,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什麽東西一樣。然而那個蛇頭人並沒有如同白淵等人的設想一般,將那個人的腦袋捏爆,反而像是鬆了勁兒一般,那隻長著一排尖銳指甲的手緩緩地鬆開,然後慢慢地滑落到那個人的肩膀上。


    然後就沒有動靜了,白淵他們又看了很久都沒有發現他們還有什麽旁的動作,那些“雕塑”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他們真的隻是一排沒有什麽用處,也沒有什麽意義的雕塑。


    然而那種能量的波動造不了假,或者說,生命力的波動造不了假。就在之前那個蛇頭人的雕塑動了的時候,白淵他們三個幾乎同時感覺到了從那山中猛然出現的生命力反應,這種波動與之前他們感受到的那種被動聚集狀態的生命力完全不同。通俗地解釋一下的話,之前感受到的那些生命力仿佛一團篝火,然而剛剛那一下就好像篝火之中有一塊木頭忽然發出“啪”的一聲響,當場爆裂的那種感覺。


    白淵往前走了幾步,伸手觸摸到那片裸露的山壁上,確切地說是其中一個狗頭人“雕塑”的身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試圖感受一下山壁之中的那些東西。


    白淵的靈魂感知從山壁上蔓延開來,很快他就發現,除了一條已經相當明確的上山的小路之外,剩下的所有看似蔥鬱的林木以及草地的下方完全都是由這樣一排又一排的“雕塑”構成的。每一塊“雕塑”下方似乎都有一股微弱的生命力在湧動著,甚至於這種微弱的生命力,他的每一股都是一模一樣的。換句話說,那雕塑下麵所有的生命力來源應該都是同一個種族,不然的話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一模一樣的生命力波動,差別隻在強弱,波長甚至波寬基本都是一樣的!


    就在白淵試圖將他的靈魂感知進一步滲透進山體的時候,他猛然間感覺到自己麵前麵對的是一片虛無,靈魂感知似乎是從這一端滲透進去,然後直接從另外一端跑了出來,如果閉上眼睛的話,甚至會給他一種,自己麵前這座山根本就不存在的感覺。


    這種感覺相當詭異,白淵停止了試圖探索山裏麵的狀況的想法,然後那座山在他的感知中又“出現”了,就好像“消失”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虛虛實實,讓人難以揣測。


    等到白淵無奈地放棄了用靈魂感知來探查這座山壁,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和之前他接觸的那個狗頭人“雕塑”來了個對視。


    狗頭人的腦袋轉了過來,從原本直勾勾地盯著山頂平原上的那座城堡,變成了緊盯著白淵。白淵並不能確定那個“雕塑”是不是真的在盯著自己,狗頭人的眼睛空洞,眼眶中根本沒有眼珠,它似乎隻是做了一個朝這邊看的動作,但是沒有人能確定它到底在看些什麽。


    狗頭人的腦袋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左右對稱,但是如果硬說的話,沒準還真的能算得上是對稱——如果最開始被白淵等人看到的這一麵的腦袋所有的血肉都消失了的話。


    是的,狗頭人另外的半邊腦袋根本就是一堆骨頭,尖利的犬牙露在外麵,眼睛的位置是一個橢圓形的框,裏麵空洞洞的,看起來什麽都沒有。這種相當詭異的畫風持續了很久,狗頭人沒有再察覺到有什麽問題,因此它便重新轉過頭去,繼續盯著那座城堡。


    白淵被那忽然轉頭的狗頭人嚇了一下,倒不是因為它那半邊已經僅剩骷髏的腦袋,隻是因為那種仿佛鎖定了目標一般的視線,盡管說白淵到現在都還不能確定那到底能不能算是真的有一道“視線”。


    白淵甚至在和那狗頭人對視的一瞬間,還想到了這東西萬一從山壁裏衝出來應該怎麽辦,即便是這樣,白淵也強壓下心神,一步都沒有往後退,看起來很有領袖的風範。


    在那狗頭人“雕塑”徹底轉過頭去之後,屠淩看了看麵前那些已經暴露出來的山壁,稍加猶豫之後,彈了一團幽藍色的能量覆蓋在之前自己打出來的那片範圍之內。白淵看了一眼被屠淩“處理”過之後的山壁,幽藍色的一層薄膜將所有的露在外麵的“雕塑”都覆蓋起來,而那能量薄膜看起來幾近透明,這倒是給白淵留下了後續再來看看情況的方便之處。隻不過具體是方便還是不方便,這個問題還是要看看後續的情況再下結論。


    “這裏麵的東西,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白淵仰頭看著整座山包,抑製不住得倒吸一口涼氣——在他的感知之中,在屠淩將那幽藍色的薄膜覆蓋上去之後,那種生命力的波動,似乎小了不少?


    “沒有什麽印象,”邱鬱知道白淵是在跟自己說話,因此很自覺地接上了迴應,“但是之前我聽過一個傳說,你要不要聽聽看,或許跟這東西有什麽關聯呢?”


    白淵閉上了眼睛,長出了一口氣:“講講吧。”


    很久很久之前,天地初分,六界初定。魔界中誕生了第一個生靈,那是一隻長著山羊角的魅魔。這隻堪稱天生地養的魅魔似乎就是專門為魔道而生的,在魔界之中開始孕育一個又一個實力低微的生靈時,這隻魅魔已經修行到相當於如今的四劫左右的水平。


    這個魅魔修行的速度極快,實力超強的她在魔界所有人的推舉之中,成為了第一代魔神。為了建造一個像樣的住所,魔神麾下的百萬人手在魔界最深的深淵——嚎哭深淵——中采石三百年,鍛造出一座作為魔神象征的魔皇堡。這座魔皇堡是整體鍛造而成的,與常規的城堡不同,這座城堡並沒有固定的位置,因此在魔皇堡築成之日,魔神麾下的三十萬勇士作為地基被打入地下,以血肉之軀扛起這座氣勢恢宏的魔皇堡。


    在魔皇堡落在那三十萬勇士的身軀之上的時候,他們之中產生了奇妙的聯係,魔皇堡在移動的時候也可以同時帶著著三十萬勇士的血肉一起移動,那種殺伐之氣不是什麽常規的戰法所能抵擋的,魔神也因為這個魔皇堡,征伐無往不利,建立起一個極度統一的政權。


    聽著邱鬱說出來的這個難辨真假的故事,白淵又看了看麵前這座詭異的山包,搖了搖頭:“你覺得那個東西,會是那什麽,魔皇堡?”


    “不覺得,”邱鬱搖了搖頭,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畢竟我知道真正的魔皇堡在什麽地方。雖說建造過程沒有傳說裏說的那麽邪乎,但是那玩意兒才是真正的魔皇堡,而不是這麽一個仙不仙,魔不魔的玩意兒。”


    白淵抬起頭來,看著那座城堡,光看那模樣,這東西倒是真的不愧於邱鬱給出來的“仙不仙,魔不魔”的評價。具體表現為,魔族城堡的配色,天界城堡的構造,魔族風格的雕塑,天界城堡外牆的植物。


    魔界的城堡,真正的模樣應該是通體漆黑,全部建築的線條筆直,基本上沒有什麽圓形或者球形的建築模塊,雕塑風格詭異猙獰,且基本都在地麵上,外牆上少有植物攀爬,有的話也是那種基本上沒有葉片的接近幹枯的藤蔓,最細的一根也有小兒拳頭粗細。


    天界中的城堡,通體配色為銀白色或金色,線條相對圓潤,建造的時候塔樓等基本都為圓柱型,頂端的屋頂是球形的,最高的尖塔的屋頂會做成水滴形,上麵有一根極細的旗杆,用來懸掛一些象征城堡主人的旗幟之類的東西。雕塑集中在城堡的上半部分,多數懸掛在門上或者屋簷旁邊,形象多數溫暖祥和,外牆上覆蓋著大片大片的爬山虎,有時候甚至讓人看不出那城堡的顏色。


    這兩種城堡的區別可以說是涇渭分明的,白淵自然是對這一點了如指掌。然而這座山上的那座城堡雜糅成分太高,白淵甚至根本看不出來這座城堡到底是什麽人建造的,或者說,到底是怎樣的瘋子才會建造出這樣怪異的城堡?這種讓人看了極度不適的城堡,蓋這東西的那人一定是有什麽心理疾病,想要報複社會的那種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想是這麽個想的,白淵倒是也沒有真的想要找這城堡的主人去喊出這種不合理的建造風格來——沒準人家就好這一口亂來的風格呢?這誰又說得準呢?


    即便是這樣,白淵最想搞明白的事情還是一頭霧水,那山裏壓著的東西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他們的數量究竟又有多少?以及那些東西到底都是些什麽?


    按照邱鬱的說法,那些東西可以統一概括為“地基”,如果這個城堡的狀況跟那個什麽魔皇堡一樣的話,盡管說這種概率並不算很高,但是也不能說沒有一點可能性。畢竟在麵前這個奇形怪狀,仙不仙魔不魔的城堡裏住著的,據說可還是那個在傳說裏順利成為魔神的魅魔。


    至於為什麽說是據說...因為亡靈國度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魔神和天帝住在一座城堡裏,城堡中有大量的強者守衛,還有火蜥蜴軍團等等,但是根本沒有人見到過魔神和天帝在那座城堡中出現。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什麽人親眼見到過魔神和天帝出現!


    這種情況在旁的地方實在是非常常見,除了凡界普通人所謂的“早朝”之外,絕大多數修者團體,他們的首領基本都很少出現,有時候閉關久了,甚至一下一兩百年不出現都是正常的。


    但是這事兒放在亡靈國度中就很有問題了。在整個亡靈國度中,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應該追隨著天帝與魔神的腳步,他們做出怎樣的指示,那些“牆頭草”們就會順著那種指示一路不停地追尋下去,直到眼前的情況變好,或者更糟。


    白淵並不覺得這兩個家夥好幾萬年不露麵是什麽正常的行為,如果隻是一兩百年,或者一兩千年的話都是正常的,但是一下子幾萬年都沒露過麵,這其中必然有什麽無法說明的問題。


    白淵倒是不覺得他們兩個在算計些什麽東西,或者說白淵甚至巴不得他們在算計些什麽東西,這樣的話,好歹還能確定這兩個家夥目前仍然保持著理智。是否保持理智這種事兒,關係著幾乎整個神墓以及亡靈國度的興衰安危,因此他們目前的狀態如何,實在是一個讓人相當介懷的事情。


    至於白淵關心的另外一件事兒,也就是那座城堡之下的那座由“雕塑”構成的山,這種東西他們現在瞎猜是猜不出什麽結果的,唯一能揭開這件事兒背後隱藏的秘密的就隻有魔神與天帝其中之一,或者說是這座城堡目前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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