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覺得這事兒是我幹的?”白淵看著已經平靜下來的切斯特頓·班,忍不住搖了搖頭,看起來似乎對他的這種行為很是不能理解。


    “你跟他長得像,”切斯特頓抬頭,又仔細看了看白淵的臉,拜整個房間裏屋頂上鑲嵌的夜明珠所賜,房間裏明亮的很,白淵的麵貌倒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你好像跟那個人不一樣。”


    “哦?”白淵托著下巴,很有興致地接著問道,“最開始跟你接觸的人可不是我,你就那麽肯定我的人會對你不軌?再者說了,我的人好像也沒對你自爆過家門吧?”


    切斯特頓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旁的小白貓像是被嗆到了一般停下了舔爪子的動作。白淵似有所感地微微偏頭,黑貓有些尷尬地轉開臉去,沒好意思看白淵的眼睛:“師...師父,那個...弟子,弟子說過了...”


    “嘖,我之前不是跟你們兩個說過不要隨便自報家門否則容易惹麻煩嗎?”白淵似乎很是頭疼地砸砸嘴,轉頭看著中央似乎不知道該接什麽話的切斯特頓,“這還真是,嘖。但是你說我跟那人不一樣,不一樣在哪裏?”


    “說不上來,”切斯特頓努力地想了想,最後隻能搖搖頭,很是遺憾地迴答道,“一開始的時候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是之後就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就覺得你跟那個人不一樣。”


    “這倒還真是奇了怪了,”白淵眨眨眼,“不過你能看出來區別倒也難得,你這人在天青妖一族裏應該也算聰明的了吧,你們天青妖一族選族長的時候是不是還把智商納入考量範圍啊?”


    “智商?”切斯特頓看起來很是茫然,“那是什麽東西?”


    白淵這才反應過來,智商這個概念對於天青妖一族來說恐怕是什麽新鮮東西,即便是在其中已經算是相當出色的切斯特頓,恐怕對這個名詞也是兩眼一抹黑。


    “沒什麽,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不影響。”白淵擺擺手,隨意地敷衍道,“所以按你之前說的,你們天青妖一族禁地中的那個匣子被那個人拿走了?”


    “是的,”切斯特頓又想了想記憶中那人手中往上拋著的匣子,匣子的樣子幾乎和自己小時候見到過的一模一樣,“可能有些地方不一樣,但是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我能肯定那一定是我小時候見到過的那個匣子!”


    切斯特頓的神情很是堅定,一點猶疑之色都沒有,顯然對自己得出來的結論很有信心。


    “你既然記不清楚,那你怎麽就能肯定那個匣子一定是你之前見到過的那一個呢?”白淵看著切斯特頓有些渾濁的眼睛,那裏麵藏了太多東西,使得白淵有些不忍心再接著看。


    “因為感覺,”切斯特頓很是認真地迴答道,“就是那種,特別想拿到那個匣子,想要的那種感覺,比我小時候的感覺強多了,我猜可能是因為那個匣子被那個人拿得離我太近了吧。”


    “你這麽說倒也不能說沒有道理,”白淵沉思了片刻,抬頭對切斯特頓道,“那你對那個人朝哪個方向去了有沒有印象?”


    切斯特頓露出一副難以啟齒的神情看向白淵,那副樣子活像便秘一般,惹得白淵有些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黑貓忍不住戳了戳自家師父的胳膊,在白淵有些詫異地看向他的時候,很是隱晦地眨了眨眼。


    白淵這才恍然大悟,對於任何一個天青妖一族的族人來說,想必在經曆這種事之前,是絕對不會產生下山的念頭的,更何況是對族群看得極重的切斯特頓。因而可以肯定他之前恐怕從來沒打聽過梁溪城在什麽地方。雖說白淵的名聲在凡界的族群之中極為響亮,但是歸根結底,麵前這個有點憨的男性天青妖,對他到底長什麽樣子,住在哪裏並沒有什麽概念。


    而煙花和揚州是從梁溪城外不到三十裏的地方見到這人的,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恐怕切斯特頓最開始的方向,就是梁溪城中的龍塘坊。這個方向,恐怕就是那個白衣男人離開的方向。


    白淵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暗道一聲不妙,跟這人接觸久了之後連自己似乎都有些變蠢了。他強行穩住了自己臉上淡然的神情,似乎這件事對他毫無影響,然而他微微顫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內心顯然不如表麵上這樣平靜。


    “這麽說來,你對鋪子裏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情?”白淵冷靜了片刻,然後開口問道。


    “鋪子?事情?”切斯特頓睜大了那雙有些迷茫的眼睛,“你在說什麽啊?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嗎?”


    白淵聽到這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這事兒顯然出乎了他的預料,這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感知是不是出了問題。按照切斯特頓的說法,他都根本還沒到梁溪城,怎麽可能會把鋪子裏鬧個天翻地覆?


    但是白淵留在鋪子裏的那縷神識見到的人確實是跟麵前這人長得一模一樣,連氣息都沒什麽差別,雖說一開始看到那情況的時候,白淵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按理來說天青妖一族是絕對不會離開蒼溪山的範圍,所以當切斯特頓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他還有些疑惑。等到煙花和揚州真的按照他指出的方向找到這人時,即便是有更多的疑惑他也隻當自己是最近過於消耗心力想多了。


    卻沒想到是真的出了紕漏,這裏麵除了他在鋪子裏留得神識並不強之外,更大一部分原因應該是出在對方實在是過於狡猾。


    思來想去,切斯特頓說的那個在蒼溪山大肆屠戮的人應當就是那個變成了切斯特頓的模樣跑到鋪子裏大鬧一番的人了。


    白淵有些懊惱,一方麵是因為自己並沒有察覺到這兩人其中的不同,另一方麵還有些緊張,即便自己留下的神識並不強,但是能騙過他的人也實在是少見,按照他的做法來看,似乎是敵非友。然而通過切斯特頓的描述來看,白淵自己也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麽自己知道的人能跟他描述的對上號,說穿了,就連白淵自己對這人也沒有什麽印象。六界之中的強者,白淵雖說不是全都認識,但是好歹也曾經聽說過,實在是沒有什麽人能跟切斯特頓說的人對得上。


    這麽說來,是又出現什麽新的後起之秀了?白淵這樣想著,倒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欣慰,要說為什麽的話,他有一種很是奇怪的觀念,就是假如說還有人願意努力修煉成為強者,那就說明這個世界還有希望,還沒有絕望到那種讓人沒有辦法活下去的地步。


    白淵也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是怎麽來的,雖然說起來有些奇怪,但是意外地倒也不是沒有什麽道理。對於一個足以支撐生靈存在的世界來說,能量的總量是固定的,萬物生老病死都有其特有的規律,即便是其中的修士也不例外。修士所謂修煉所得到的力量,歸根結底還是來自於世界本源的力量。能夠成功飛升上界的修士畢竟少之又少,所以在修士死亡的時候,他所有的能量都會迴歸世界本源。而世界本源並不能以其他的方式來補充,正常來說,隻是一個修士飛升所帶走的能量完全不會對世界造成什麽大的影響,除非是有什麽東西直接連接到本源之後,源源不斷地瘋狂抽取本源之力。


    這種情況在最開始的時候根本看不出有什麽影響,但是弊端很快就會顯現出來,整個世界會迅速地衰弱下去,直到最後直接崩潰毀滅。


    如果還能有人成為白淵看到的那種強者的話,便說明這個世界還有救,這麽理解也沒有什麽問題,也就是說世界本源在維持自身運轉的情況下,還能勻出能夠讓其中的所有生靈存活之外的能量,使得一個人有那樣的實力。


    這倒是最近一係列煩心事兒之中唯一算得上還算不錯的事情了,白淵輕輕唿出一口氣,感覺到身上的擔子有些沉重。


    忽然,白淵忍不住皺起眉頭,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他似乎根本就不能確定這個出現在蒼溪山以及鋪子裏的人,到底是不是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也就是說,他根本不能確定這個人是不是所謂的原住民還是外來者。


    至於為什麽會突然產生外來者這個想法,倒也不能說白淵多想,畢竟他曾經在通過司虹羽身體中的那個黑洞所連接的另一個空間裏見到過,那個一看就有些令人無端生出畏懼之意的女人。


    那個空間似乎根本不在這個世界之內,因為白淵去到那個空間裏的時候,明確地感覺到那個空間中所有的波動都很陌生。不管是他能在原本的空間中任意操縱的時間波動還是可以實現遠距離轉移的空間波動,都是格外的陌生,仿佛是自己從來沒接觸過的東西。


    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疑惑,但是隻要仔細想一想,就能想到,那個空間想必根本就不在他一直存在的世界範圍之內。


    這樣一來白淵對於那個地方的陌生感,以及對於那個女人的莫名恐懼感都可以得到解釋,能夠操控一個單獨的空間與其他的世界相連,並且能夠直接影響到那個世界裏麵的具體某個人的力量,必然是恐怖到讓人不能直視的。


    至於說白淵為什麽能確定這個空間是具體連接到司虹羽身上而不是隨機選人不小心定在了他身上,隻是因為那個空間中的那片大湖中央的那座島。島上的那雙碩大的羽翼,上麵有強烈的與司虹羽同宗同源的氣息。


    白淵幾乎可以肯定,那雙羽翼一定與司虹羽的直係親屬有關,並且絕對沒出五服之間。


    腦海中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使得白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果是真的,那個人當真是世界之外的人,那麽他到這裏來到底有什麽目的?他們到底來了幾個人?


    甚至白淵莫名地有種不妙的感覺,恐怕他之前在那個獨立的小空間裏看見的人,跟這次的人根本不是來自於同一個世界。所以,到底有幾方人馬在對著這個世界虎視眈眈?


    想到這裏的白淵隱隱有種自己整個人都被看透了的危機感,仿佛直到現在都還有人在某個他並不知道的角落直勾勾地盯著他,想要操控著他一步一步將整個世界推入毀滅的深淵。


    白淵無端地抖了抖,房間裏的其餘的一人兩貓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個原本看起來還非常鎮定的人神色變幻莫測,一會兒喜一會兒驚,看起來好像有什麽大病,不像什麽正常人的樣子。


    白淵綜合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的事情,越想冷汗越往外冒。他忽然明白自己一開始的方向應該就出了問題,如果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下去,恐怕隻能解決一時的問題,最後還是會完全崩盤。如果他沒有之前忽然多出的模模糊糊的記憶,恐怕等到他最後沾沾自喜的時候就會被藏在底下的風險一口吞沒。


    白淵站起身來,沒有管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的煙花和揚州,緩緩地抬步往外走去。房間裏,被綁在碩大十字架上的切斯特頓有些傻眼地看著白淵走出門,和同樣有些懵的兩隻貓大眼瞪小眼,誰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走在長長的洞窟走廊裏,白淵重新理了一遍思路,恍然發現自己之前以為的罪魁禍首其實隻是一個被擺在了最顯眼位置的替罪羊。如果說直接滅掉那個人的話,雖說也會對背後的勢力造成一點損失,但是根本到不了傷筋動骨的地步。


    這件事還會被背後的勢力拿來當做借口,作為對這個世界全麵開戰的信號。


    白淵一邊思索,一邊往前走,等到他再迴神的時候,已經站在了自己之前離開的客棧裏。


    白淵微微轉頭,一旁就是客棧的樓梯,順著樓梯看下去,一樓的大廳裏坐了不少人,熱熱鬧鬧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或高興或悲傷的神情,格外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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