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番話好像已經耗盡了佩妮學士的全部力量,頹然坐在青石長凳上,臉上的黯然表情緩緩變成了哀傷。


    傑迪?盧克斯感到心裏一陣沉痛,不過這種情況對於他來說早有預料,沉痛之餘,並沒有多大驚訝的成分。“看到亞留斯的繁華之後,我就猜到可能發生這種事情了。”他語氣低沉的開口說,“菲麗西提小姐做出了她自認為正確的選擇,在生與死的關頭,我也沒有辦法苛責她什麽。”


    “但是她不應該出賣浩?天利騎士。”佩妮學士用格外虛弱的聲音說,“當時的場麵非常混亂,軍隊雖然潰散,但是那些埋伏的騎兵並沒有追上所有人,傑諾爵士率領灰燼騎士團餘部,保護著皇帝陛下衝出了重圍。隻有我們這些被放在隊尾的人才被阻截下來,茹曼騎士在混戰之中失蹤,其他人大部分都被殺死了。”


    傑迪摸了摸鼻子,心裏感到有些發虛。他當然知道茹曼騎士的失蹤是什麽原因,古樹長老莫尼撕開時空裂隙之後,永恆城堡的全部造物都被迫迴收,懼怖騎士茹曼?勞倫斯和克萊門農?格雷果伯爵當然也不例外。如果這兩個人都在的話,未必不能保護著佩妮學士殺出重圍。


    “雖然局麵非常混亂,但是浩?天利騎士把我保護的很好。他自己身負重傷,全身上下都是血,鬥氣也消耗一空,需要用劍支撐著身體才不至於倒下。”佩妮學士繼續迴憶,眼睛裏麵閃爍著淚花,“然而我看著他的背影,卻感覺無比堅定和安全,直到……菲麗西提小姐出現。”


    “菲麗西提……她不是早就返迴菲爾梅耶了嗎?”傑迪皺著眉頭插口說。


    “那支隊伍裏麵有虓眼死神的眼線,在抵達菲爾梅耶之前就被截了下來。不過他們投降的很幹脆,所以沒有死多少人。”佩妮學士帶著一絲怨恨的口吻說。


    “托馬德確實安排了一些人手,讓獅鷲皇帝遭到襲擊的事情沒法迅速傳迴光耀之都。”莎爾?班瑞輕聲表示。


    “他的行事可真是夠縝密的。”傑迪不由得哼了一聲。


    “想要奪取一個古老帝國的最高權力,怎麽可能不謹慎行事呢?哦,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地方了。”莎爾?班瑞興致盎然的補充了一句,讓傑迪的眼神更是陰霾不開。


    “是啊,最關鍵的地方,每次迴憶起來,都讓我有種整顆心都被撕碎的痛楚。”佩妮學士的臉色顯得越發蒼白,細白的手指緊緊抓住腰間奢華的飾帶,連上麵鑲嵌的水晶割破了皮膚,都仿佛一無所知。“我曾經向大慈悲者、生命女神艾拉拉發誓,終我一生,都不會原諒菲麗西提?霍夫曼的背叛。”


    “這麽說,是菲麗西提小姐向那些騎兵指出了你的身份?”傑迪用帶些試探的語氣詢問說。


    “是的,她出賣了我,以及剩下的所有人。浩?天利騎士想要阻止那些騎兵帶走我,結果被十幾支長槍同時刺穿了身體……”哽咽讓佩妮學士說不出話來,她低下頭,晶瑩的淚珠落在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手背上。


    “你有沒有想過,佩妮學士,如果菲麗西提小姐不這樣做,你很可能會和其他人一樣,死在魔山隘口的戰場上。”傑迪輕輕歎息一聲,語氣盡可能緩和的勸說著。


    佩妮學士霍然抬頭,雙眼略微紅腫,但是眼底像是燃燒著兩簇陰冷的火焰,讓傑迪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我寧可死在那裏。”她一字一頓的宣布說。


    傑迪無奈的咧了咧嘴,雙手一攤,“這樣一來,事情反而簡單多了。菲麗西提小姐既然已經投靠了反叛軍,這座城市也就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了。佩妮學士,莎爾女士,我們馬上離開吧。”


    佩妮學士默默的點了點頭,掏出手帕擦去淚水,但是站在傑迪身後的莎爾?班瑞卻沒有傳來迴應,反而有個飽含著猙獰惡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什麽地方都去不了,傑迪?盧克斯,你這隻該死的滑溜耗子,這一次看你還能逃到哪裏去!”


    說話的人年紀不大,聲音讓傑迪感覺有些耳熟。在轉過身來之前,傑迪已經想出了那個人的身份,藏在長袍下麵的手指一動,一片迷離的灰白色光芒瞬間在身前凝聚起來,眨眼間就形成了一麵漂浮在空中的白骨盾牌,表麵布滿古樸玄奧的符文。


    “真是好久不見了,安斯艾爾爵士,你做過懺悔了嗎?”傑迪的聲音清晰冷漠,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是絕不會有人忽略掉他冷意逼人的眼睛。


    一身騎士輕甲的安斯艾爾爵士站在巷口不遠處,臉色沉鬱、目光炯炯,鑲嵌著七彩寶石的細刺劍微微一動,在身前劃出一片五色斑斕的瑰麗劍光。


    “該懺悔的是你,傑迪?盧克斯,為了你犯下的錯誤。”他用低的嚇人的聲音說,“你毀了我的計劃,讓我淪為失去家園的野狗,最後不得不投靠托馬德?安……我應該是他的盟友,而非手下,西風郡郡守一職本來是屬於我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西風郡郡守是布瓦迪?龐多克伯爵大人。”傑迪一麵說,一麵悄無聲息的向前走了一步,“即使是他在叛亂之中不幸喪生,新郡守的職務也應該由獅鷲大帝陛下來任命,恕我直言,安斯艾爾爵士,無論如何,郡守一職也不會降臨在你的頭上。”


    “獅鷲大帝陛下會任命我為西風郡郡守的,因為他親口允諾過,隻要我能夠拿下港城亞留斯的實權,然後掀起遍及西風郡的大騷亂,這個位置就屬於我,而不是其他人!”安斯艾爾爵士看上去有些激動,臉頰上染滿了紅暈,細刺劍連連抖動,像是毒蛇一吞一吐著危險的蛇信。“諸神都該死,如果沒有你搞亂了我的計劃,我會成為……”


    “一具冰冷的屍體。”一個柔美動聽、宛如蜂蜜緩緩流淌的聲音從安斯艾爾爵士身後響起。年輕的劍舞者全身一震,飛快的轉過身去,細刺劍閃電般劃出一道兇猛的弧光,恰好將一顆飛到麵前的球形物體挑到一旁。


    那東西“噗”的落地,滾了一圈之後,寂然不動了。安斯艾爾爵士一麵保持警惕,一麵飛快的瞥了一眼,頓時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


    亞留斯城軍事長官奇修瓦拉男爵滿臉血跡、雙眼無神的望著天空,總是精心打理的八字胡上沾滿了塵土。毫無疑問,如果他的脖子還連在身軀上麵的話,這絕對會讓他暴跳如雷,然而此時此刻,奇修瓦拉男爵隻剩下了一顆腦袋,雖然非常詭異的還在發出痛苦的呻吟,但是臉上絕對沒有憤怒的表情,隻有被無盡的恐懼扭曲了的五官。


    按照原本的計劃,奇修瓦拉男爵應該在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士的保護下,指揮亞留斯城衛軍士兵將這條小巷周圍團團包圍。但是現在他的頭顱出現在這裏,理所當然意味著計劃已經徹底破產。安斯艾爾爵士隻覺得滿嘴苦澀,心中冰冷徹骨,麻痹的手指幾乎無法握住熟悉的細刺劍劍柄。


    莎爾?班瑞的身影出現在一棟建築物的陰影之中,朝著傑迪點了點頭,“奇修瓦拉和十幾名護衛騎士都解決了,剩下的士兵正在胡亂尋找兇手,估計沒有半個小時時間,很難找到這裏來。”她用仿佛撣掉了一些塵土的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需要我幫助你處理掉眼前的這個家夥嗎?”


    “多謝好意,但是我應該親手解決,結束他的罪惡生命。”傑迪?盧克斯一本正經的迴答說。安斯艾爾爵士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氣,直刺喉嚨,讓他忍不住低吼起來。“親手解決我?傑迪?盧克斯,你會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


    隨著吼聲,安斯艾爾爵士猛然爆發出全部力量,星辰鬥氣像是把一塊夜空突然扯了下來,在他的身畔升起了無數閃爍星子。這團星子裹挾著一道狂野駭人的身影,朝著傑迪?盧克斯猛撲過來,速度之快,讓他幾乎來不及施展出任何一個魔法。


    除了傑迪?盧克斯早已準備好的弗瑞德裏希小牛腰子轟殺術。


    一枚閃爍著黯淡紅光的小牛腰子飛向安斯艾爾爵士的胸口,被他飛快迴防的細刺劍擋了下來,劍鋒上蘊藏的鬥氣力量極為巧妙的破壞了構成魔法的能量通道,讓這枚小牛腰子無害的落在安斯艾爾爵士腳下。第二枚小牛腰子同樣被擋了下來,接著是第三枚、第四枚。


    傑迪仿佛永不疲憊的第五次揮動雙手,強大的魔力隨著他的手勢凝聚起來。安斯艾爾爵士猛然抖動手腕,準備再次打落小牛腰子,隨後發動兇狠致命的反擊。然而這一次從傑迪手中發出的卻是一團深不見底的魔法黑暗,細刺劍唿嘯著劃過虛空,爆發出來的鬥氣隻是略微閃爍了一下,就仿佛被黑暗徹底吞噬了。


    安斯艾爾爵士發覺不妙,連忙收劍迴防。然而為時已晚,傑迪早已做好連續進攻的準備,這次錯誤的應對斷送了劍舞者的一切機會。


    在細刺劍恢複防禦姿勢之前,五道紫黑色的負能量光線平行射來,映入安斯艾爾爵士的眼簾。一聲絕望的嘶喊裂喉而出,安斯艾爾爵士的身體連連顫抖,善攻不善守的星辰鬥氣勉強抵消了前兩道負能量射線的傷害,第三道射線穿透了他的防禦,在他的胸口燒灼出一片青黑,第四道射線擴大了傷口,第五道射線深入髒腑,斷絕了安斯艾爾爵士的一切生機。


    港城亞留斯大騷亂的罪魁禍首,以一己私利攪起莫大波瀾的野心家,獅鷲帝國走向毀滅的導火索,劍舞者家族最後的血脈,李嘉圖?封?安斯艾爾爵士頹然倒下,就此離開人世,靈魂墜入亙古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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