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三三兩兩的難民從奇跡之城法蒂蓋爾的方向返迴,各自迴到了營地的帳篷之中。有些人的臉上帶著失落和沮喪的表情,不過更多的人都顯得麻木不仁,因為他們之中已經有人在城外逗留了數年之久,依然無法取得這座城市的居住資格。


    難民返迴之後不久,炊煙就從各處難民營地的篝火和爐灶上飄揚而起,遠遠看去,宛如無數根細長蒼白的手指觸摸著天空。難民們大多生活極度窘迫,晚餐的湯鍋裏麵滾沸的隻是飄著細碎野菜和燕麥麩皮的湯水,能夠有幾個幹硬麥餅配著熱湯下肚,對於這些難民來說就已經是不錯的生活了。至於麵包和香腸這類美味,隻有少數難民首領才能享用得到。


    蘇?卡斯比當然有享受這些美味的權利,不過他和往常一樣,把自己那份食物扔到了所有人都能喝到的湯鍋裏麵,然後和普通難民一樣,就著乏味的熱湯,掰著麥餅大吃大嚼起來。這處營地裏麵的其他重要人物也都向他學習,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心甘情願分享,不過沒有人會去單獨享用比較美味的食物。


    聽著蘇?卡斯比對於兩位強大尊者的描述,以及他在城門區和千法之堡的見聞,不少人的臉上都浮現出充滿希望的神情。既然傑迪尊者和莎爾尊者得到了千****會長的禮遇,作為受到兩位尊者庇佑的難民,他們也理應享有較高的待遇。蘇?卡斯比許諾眾人可以輪流到奇跡之城打些零工,說不定還能弄到一些永久居留權。


    夜色深沉,篝火的光芒漸漸黯淡下來,有些已經熄滅了。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妙幻想和半饑不飽的肚子,難民們各自返迴帳篷,年輕人還在因為而興奮得睡不著覺,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不過上了年紀的人都很明白,一碗清湯寡水的菜湯和兩小塊麥餅究竟意味著什麽。如果不趁著肚子還不餓的時候快點睡著,恐怕這一晚上就別想睡好,不得不在饑餓的煎熬之下度過了。


    作為營地的武士首領,泰伯?漢克把自己的帳篷設在靠近防護柵欄的地方,二十年攻戰殺伐的經驗讓他永遠保持警惕,即使是已經準備休息,依然把戰斧掛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泰伯?漢克稱得上是個謹慎小心的首領,所以在冷血騎兵踏著夜色衝鋒而來的時候,他是整個營地裏麵第一個起身迎敵的武士,也第一個命喪於寒鐵長矛之下。幾乎是在泰伯?漢克剛剛衝出營帳的同時,一名騎著兇殘怪異的黑色蛇蜥,全身都裹在黑鐵鱗甲之下的冷血騎兵就迎麵飛馳而來,一米多高的防護柵欄完全沒有起到任何阻礙的作用,直接被黑色蛇蜥踐踏在腳下。


    “禦天該死!”泰伯?漢克發出一聲絕望的怒吼,“騎兵襲擊!迎敵!”然後揮起戰斧朝著黑色蛇蜥的長頸削去。這一斧用盡了武士首領的全身力氣,如果劈個正著的話,哪怕是黑色蛇蜥鱗甲堅硬、生命力極為頑強,恐怕也要落得頭骨碎裂的下場。


    然而每一位冷血騎兵都是受過十幾年嚴格訓練的恐怖殺戮機器,麵對宛如瘋牛一樣迎麵撲來的泰伯?漢克,這名冷血騎兵隻是簡單的抬起了手腕,閃爍著冰冷光芒的鋸齒長矛筆直的貫穿了泰伯?漢克的胸膛,然後帶著他撞進身後的營帳。


    一陣驚慌失措的刺耳尖叫聲四起,整個難民營地已經亂成一團。至少五十名冷血騎兵迅速從兩側包抄營地,然後就像是兩把利刃一樣刺了進去。營地裏麵至少有一百名武士,如果列陣迎敵的話,至少能夠給冷血騎兵造成一些麻煩。然而他們對於這次襲擊毫無準備,在失去首領的條件下倉皇起身,各自為戰,很快就紛紛倒在了血泊之中。


    許多帳篷很快被點燃了,尤其是屬於泰伯?漢克的那頂高大的營帳,頂部裝飾著許多野獸毛皮,燃燒之後冒出的濃煙滾滾升騰而起,夾著火光直上數十米高空,想必遠在幾公裏之外的奇跡之城法蒂蓋爾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蘇?卡斯比在一陣嗆鼻的濃煙之中醒來,耳畔都是刺耳的哭喊、哀告和金屬交鳴的鏗鏘聲。他用袍子捂住口鼻,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出帳篷,迎麵就看到一名熟悉的武士被冷血騎兵當胸一矛挑了起來,帶著一蓬熱血摔倒在自己的身邊。


    那名武士的傷勢是致命的,不過強壯的身體讓他比其他人堅持的時間長了一些。蘇?卡斯比不假思索的向他使用了撫慰術,幾乎讓自己的精神力一下子就徹底耗竭。淡淡的白色光芒籠罩在垂死武士的身上,讓他胸口巨創流淌出來的鮮血減慢下來,臉上也多了一絲生命的氣息。


    “蘇?卡斯比……快逃。”垂死的武士用細微到難以聽清的聲音說,“泰伯首領已經……戰死了,襲擊,是冷血騎兵……營地守不住……”


    武士的聲音突然中斷了,頭顱一歪,淺淺的歎息了一聲,胸膛不再起伏。撫慰術的淡淡白光雖然依舊閃爍著,然而卻不能將已經流逝的生命從死者的軀體之中喚迴。蘇?卡斯比繼續努力了半分鍾,終於絕望的鬆開手指。


    “禦天該死,這是何等的……災難啊!”蘇?卡斯比並沒有想辦法逃走,反而直起了身體,雙手朝著漆黑的天空伸去,發出了一聲淒厲而憤怒的呐喊。


    冷血騎兵已經封鎖了營地的周圍,趁亂逃離隻是一個美好的夢想而已。眼看著周圍烈火熊熊,熟悉的同伴、朋友和親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冷血騎兵揮舞著染血的長矛和利劍,騎乘著黑色蛇蜥在燃燒的營地之中肆意馳騁,蘇?卡斯比感覺到自己的憤怒簡直無法控製。


    “如果我不是一個沒用的撫慰師就好了。”蘇?卡斯比全身顫抖,絕望的搖動著腦袋,“如果我是一位尊者,就能夠朝那些殘忍的冷血騎兵頭上扔去致命的火焰、閃電和風暴;如果我是一位防護師,那麽至少可以豎立起一處保護結界,阻止他們大開殺戒……諸神啊,為什麽我這麽沒用?請賦予我終結這場血腥災難的力量吧,我願意用我所有的東西,包括生命和靈魂來換!”


    “既然如此,如你所言。”一個仿佛天籟一般的柔和聲音從蘇?卡斯比的耳畔響起,隨後他感到胸前一熱,被他妥善收藏在長袍暗袋裏麵的蜘蛛徽章突然自行漂浮而起,然後閃爍起幽綠色和紫黑色交織的網狀光芒。


    “我把暗影之力借給你使用,蘇?卡斯比,別忘記你的承諾。”那個聲音繼續說,蘇?卡斯比終於聽出這個頗為耳熟的聲音——很明顯,屬於莎爾?班瑞尊者,熱淚頓時從他的眼眶之中奔湧而出,然後他一下子撲倒在地,發自內心的高聲唿喊起來。


    “莎爾?班瑞尊者大人,我,蘇?卡斯比永遠將您的恩惠銘記在心!”


    下一瞬間,一片幽綠色的光網驟然從殘破的營地之中橫掃而過,將十多名猝不及防的冷血騎兵掃落在地。蘇?卡斯比張開雙手漂浮在空中,強大的魔力正在從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輻射而出,力量強度讓身經百戰的冷血騎兵們也感到深深忌憚起來,紛紛勒住坐騎,擺出謹慎對待的姿態。


    “有尊者庇佑的營地,也算難民?看樣子恐怕還是位藍袍尊者。”一個帶著尖頂頭盔,像是首領模樣的冷血騎兵舉起長矛,語氣顯得有些憤慨的咕噥著,“負責收集情報的那些家夥腦袋被砸傻了嗎?還是仇恨魔法勝於自己生命的最高裁判官閣下打算撕破私下的約定,再次掀起一場擁光者之亂呢?”


    “隊長,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麽……不暫時退出這裏呢?”另一名冷血騎兵湊了上來,帶有明顯暗黑精靈特征的臉龐上濺滿了無辜難民的鮮血,“殺死一位藍袍尊者並不麻煩,麻煩的是接踵而至的調查和盤問,斷罪教團的那些瘋子根本就不懂得什麽是自己人,千****的那些傲慢的尊者們也不會放過他們所認定的殺人兇手。”


    冷血騎兵首領有些苦澀的環顧正在燃燒的殘破營地,剛才的殺戮有多麽爽快,他現在就有多麽沮喪和後悔。“來不及了,這些被尊者庇佑的人死了大半,已經構成了極大的麻煩。我們隻有幹脆殺死這名尊者,然後把一切都推到情報失誤和黑暗之中的激烈衝突上麵,才能從這件麻煩事裏麵脫身,否則的話……我們可真就會成為某些人的替罪羊了!”


    這名騎兵首領露出一個冰冷嗜血的笑容,他的手下自然心領神會,“隊長大人,下命令吧。”他一麵說,一麵合上護麵甲,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冷血騎兵首領舉起了一隻手,手指飛速變幻著繁複的暗語手勢,“嚴格清理整座營地,不許讓任何人活著逃出去。”聽到身後部隊散開的聲音,這名冷血騎兵首領無聲的笑了笑,然後一抖韁繩,胯下那匹格外猙獰的黑色蛇蜥立刻劃動四肢,像是一抹幽靈一般朝著漂浮在空中的蘇?卡斯比猛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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