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皇帝陛下終於說出了表示結束的話語,不少廷臣都不顧體麵的迅速起身,想要盡快離開這座冬狼皮帳篷。有幾個家夥甚至在慌亂之下,動作僵硬的撞在了一起,在地上跌作一團。


    傑迪?盧克斯暗暗鬆了一口氣,在一片混亂之中盡可能迅速的靠近菲麗西提小姐,然後半是攙扶,半是拉拽著她向帳篷出口走去。不過就在他們快要抵達的時候,一個聽上去像是緩緩流淌的蜂蜜一般柔美動聽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請稍等一下,傑迪?盧克斯魔導師。”一身紫色絲綢長袍的情報總管大臣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帶過一陣宛如清晨草地的淡雅香氣,“有些事情,我希望能夠向您解釋一下。”他的雙眼隨後轉向菲麗西提小姐,目光溫潤如舶來的亞漢上品玉石,“如果可以的話,我非常願意派人護送菲麗西提小姐,與霍夫曼家族的隊伍平安匯合。”


    傑迪的臉上流露出猶豫的表情,菲麗西提小姐看出了他的遲疑,於是主動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非常感謝巴米利楊總管大人的提議。”她用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額角,“這裏實在是太嘈雜了,傑迪大師,我有點頭暈,就不和你一起迴去了。”


    巴米利楊總管動作優雅的彈了幾下手指,兩名打扮成宮廷侍者的青年立刻出現在他的身邊,“你們護送菲麗西提小姐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情報總管大臣輕聲吩咐說,“務必保證她的安全,準許你們動用一切手段。”


    這句話的語氣是如此柔和,以至於傑迪和菲麗西提小姐都慢了好幾秒鍾才反應過來。兩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宮廷侍者同時鞠了一躬,臉上露出的淡淡微笑突然讓他們平凡的麵孔變得嗜血起來,眼神也顯得格外冷漠。


    “悉從尊願,總管大人。”


    目送著菲麗西提小姐離開帳篷,巴米利楊總管姿態優雅的聳了聳肩膀,然後朝傑迪做了個請跟我來的手勢,“這裏可不是什麽說話的好地方,傑迪?盧克斯魔導師,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您小酌一杯呢?”


    “酒精會損害一位魔法師的精神力,不過如果是不含酒精的飲料,我很樂意。”傑迪謹慎的迴答說。


    兩人並肩走出彌散著淡淡煙氣的冬狼皮帳篷,來到帶著少許殘雪和蒙蒙翠色的樹林之中。甜美清冷的微風迎麵撲來,傑迪停下腳步,做了一個伸展雙臂的動作,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頓時振奮起來。


    “有什麽話,總管大人,就在這裏說吧。”傑迪突然開口說。


    “這裏?”巴米利楊總管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傑迪大師,這裏是不是有些地勢過於開闊了呢?”


    “沒錯,就是地勢開闊,視野寬敞。”傑迪的語氣之中帶有少許迴憶的味道,“不過沒有什麽比這裏更安全了,在嚴密守衛之下的帳篷或者密室裏麵交談?總管大人,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那有多麽不靠譜。”


    “看來您如果進入情報組織,也可以如現在一樣大放異彩。”巴米利楊總管的語氣帶有恭維的味道,不過並不惹人厭煩,“傑迪大師,您剛才是否有些奇怪?明明我主動找到了您,向您伸出橄欖枝,卻又將對您很不利的情報送到了獅鷲大帝禦前?這種做法是不是很愚蠢呢?”


    “為什麽會是愚蠢呢?”傑迪打起精神,心裏已經把警惕提到最高,語氣卻刻意顯得漫不經心,“總管大人,您在做一次測試,測試我是不是值得您繼續投資,畢竟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恐怕沒有西風郡一介邊境城市領主之位那麽簡單吧?”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巴米利楊總管皺了皺眉說,“傑迪大師,您未免把我看得太高了。我隻是個缺了下麵的情報頭子,可不是瞎了眼睛的女預言家。”


    “我也不是預言家,隻不過倘若有人不願意看到港城亞留斯的權力被如此輕易的分割,應該會在接下來的春季狩獵儀式做些手腳吧?”傑迪露入了一個銳利逼人的微笑,“畢竟那時候情況會變得非常混亂,發生什麽意外都有可能。”


    “我的職責就是盡量讓這種意外發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呐。”巴米利楊總管軟軟的歎了口氣,隨後攤開雙手,“您知道的,我和托馬德?安子爵大人有些私交,不過我這個人一向恪盡職守,以國事為重,倘若托馬德?安子爵大人真有什麽不好的想法,我手裏的血匕首可一定不會朝向其他人呐。”


    傑迪抿起嘴唇,感覺自己的猜測有了一些偏差。“總管大人,這麽說,你沒打算繼續幫助托馬德?安子爵,獲得港城亞留斯的全部權力?”


    “您誤會了,傑迪大師。我沒那麽罔顧職守,托馬德?安子爵也沒那麽貪婪狠毒。”巴米利楊總管用一種被傷害的語氣說著,“既然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已經做出了裁決,而托馬德?安子爵也向您發了誓言,關於港城亞留斯城主之位的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傑迪輕輕點了點頭,不過語氣可沒像他的動作這樣輕鬆,“換句話說,菲麗西提小姐已經可以高枕無憂的坐在城主寶座上麵了?哪怕是我今後兩年時間裏必須羈留光耀之都,她的安全也可以得到保障了嗎?”


    巴米利楊總管再次露出苦笑,“您和我都知道目前西風郡局勢的複雜,更對托馬德?安子爵真正的意圖猜得出幾分。倘若事情順利的話,托馬德?安子爵的信譽一向卓著,亞留斯的局勢也不會出現大的動蕩。然而一旦事情正如預言那樣發展,虓眼死神也不會介意揮動自己手中的鋒利鐮刀。”


    傑迪想要維持住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已經非常困難,甚至忍不住露出些許焦躁,“又是預言!巴米利楊總管大人,你會相信一個瞎眼女人的昏話嗎?”


    “腐滅沼澤的黑鴉女巫可不是一個簡單的瞎眼女人,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洞徹命運迷霧,理清因緣紐帶的話,這一任的黑鴉女巫一定名列其中。”巴米利楊總管的語氣變得非常認真,甚至有些執拗,“為了維護獅鷲帝國的利益,為了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有些時候我必須提高警惕,犧牲一些相比之下無關緊要的東西。傑迪大師,您不是懷疑為什麽那些叛國者能夠在西風郡掀起騷亂嗎?明白和您說吧,那是我在有意無意的放縱,否則以不眠之眼情報網的細密,又怎麽可能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呢?”


    “看來相信預言的不僅是一些昏了頭的破落貴族,還有您這位帝國重臣。”傑迪不無諷刺的聳了聳肩膀說,“那麽還有什麽可說的呢?那個預言流傳出許多版本,不過無論哪個版本,都認為延續了千年的獅鷲帝國必將毀於戰火,而從天而降的大恐怖者將會讓世界陷入毀滅的危機……”


    “……隻有手掌蠻獸王旗和死神鐮刀的救世之人,能夠擊敗大恐怖者,挽救我們的世界和無數生命。”巴米利楊總管用帶著一絲虔誠的語氣接續下去,“這個預言我聽過最初的版本,和您所說的略有不同,然而無論從任何角度分析,救世之人都應該是……”


    傑迪似乎突然感到嘴唇有些幹燥疼痛,忍不住舔了一下,卻嚐到了鐵鏽的味道,這才發現由於自己剛才過度緊張,已經把嘴唇咬出一個小小的傷痕。“……塔爾隆要塞守護者,托馬德?安子爵?”


    “就是這樣。”巴米利楊總管沉沉的歎了口氣,“所以當一些同樣聽到預言的貴族子弟陰謀策劃騷亂的時候,我壓下了一些情報分析,沒有交給皇帝陛下。因為我希望托馬德?安子爵能夠獲得更大的權勢,在預言的那一天到來之前。”


    “如果預言錯了呢?”傑迪森然反問,“巴米利楊總管大人,您這是在冒不必要的風險。”


    “半年之前,預言看不出任何錯誤的可能。”巴米利楊總管微笑著迴答說,“但是現在我卻不是那麽肯定了,傑迪大師,如果沒有您的出現,托馬德?安子爵現在早已拿到了港城亞留斯的全部權力,那裏會為他迅速積蓄出大量財富,打造出一支更加強悍的死神騎士團。”


    “可惜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托馬德?安子爵恐怕隻能暫緩他的救世之路了。”傑迪語帶嘲諷的接口說。


    “不,並不是泡影,預言的內容也未必有錯誤,隻是我們解讀的時候加入了過多個人的分析而已。”巴米利楊總管的微笑慢慢擴大,語氣也變得格外熱忱起來,“傑迪大師,您的身份就像是一個層層設障的迷局,讓我這個情報頭子非常感興趣。或許預言之中的救世之人並非指的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或者更多。您有沒有興趣進行一場合作呢?在西風郡打造出一支屬於我們自己的精銳之師,在即將到來的動蕩之中保護自己,也保護自己所重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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