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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歡節過後,我得迴家了,如果你去坦丁,可以來找我。”裏德爾遞給福蘭一張金券,並用由整塊綠晶石雕刻的戒指沾上油墨,於“50”的數額下蓋上金雀花的圖章。


    “很樂意往後有機會再為您效勞。”


    裏德爾坐迴了他舒適的馬車,啜著一支地道的雪茄,當他獨自一人時,幾乎成為招牌表情,玩世不恭的神色,被老成練達的城府所取代。


    無論是貴族、商人,還是弄臣,總有三教九流的人想接近他,企圖從家族的光輝中分得一點小小的利益。


    而他,總是無比慷慨地給予那些人希望與友誼。


    任何人,在某些時候,總會派上用場。


    福蘭在路邊攤買了碗熱氣騰騰的薄餅湯,酥脆的餅子配上可口的濃湯,味道蠻不錯。


    他注意到,食攤上的肉排,都開始加上橘皮,當年發明的小玩意,無形中已經開始廣為流傳。這個配方他誰也沒告訴,一些注意觀察的人,也許從采購時,不屬於食材的一框框橘皮上,猜測到了讓肉更加美味的竅門。


    但這些橘皮沒有經過反複烘烤,雖然能去除腥味,但讓肉有些泛酸。


    “先生,所有人都這麽處理,肯定沒錯的。”當福蘭詢問攤主時,廚子迴答道,“現在這訣竅每個人都會,也不是秘密了。請相信,橘皮就這個味道,比起腥,一點點酸不礙事。”


    利益,能使所有人發狂,讓他們絞盡腦汁,無比精明。


    但也能讓他們自以為事,被自己偏離軌道的推測迷惑。


    越聰明的人越是如此。


    誘導聰明人進行錯誤的判斷,自己為自己挖下陷阱,比十個狡猾的陰謀都來得有效。


    “這是開始。”福蘭想,他還得更熟悉金雀花,來找到,可以讓這個家族發狂的利益所在。


    ※※※


    德博拉在欣喜若狂中渡過了五天。


    他想過請位鑒定師對畫鑒定,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在到手前,可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他老道地考慮。畫不能拿出銀行,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而他總不能找個鑒定師,帶到金庫,公布他發現的秘密。


    一個人知道了,就等於用不了多久,全城人都會知道,雙鷹的行長再動歪腦筋。


    德博拉從不相信,世上有守口如瓶的人存在。


    他準備好了五萬現款,來應付所有的可能性。


    狂歡節結束後的第一天,德博拉早早來到辦公室,他連喝三杯咖啡,壓抑住急迫的心情。


    今天是那張保險存單的到期日。


    中午十一點,前台通知他,格萊先生來了。


    還是那副打扮,但袖子有些髒,剛坐下,敗家子就開始抱怨,“聖父在上,費都的竊賊真多,前天我的錢包居然被偷了。”


    這真是個好消息。


    “我居然要被迫穿舊衣服,噢,以後我再也不來費都了。”


    最好不過,你永遠別來。


    格萊掏出保險單據,“這畫真是我黴運的開始。”


    德博拉斟酌地說,“閣下,您現在很缺錢?”


    “哈,我會缺錢?”格萊冷笑,但他瞟了眼衣袖,有點無奈地說,“假如這裏是葡荷王國的銀行,我隻要憑名字就能提取兩百萬,但費都沒有支行。”


    格萊說的是事實,路途與各國間的利率,以及時而緊張的關係,讓所有銀行都不願意冒風險開設跨國業務。


    一位異國的富豪,如果不能攜帶足夠的硬通貨,那麽,出了國界,他就是個窮光蛋。


    “閣下,我有個好主意能幫助您。”行長說,“我有位朋友,是達奇的崇拜者,他瘋狂地收集大師所有的作品,也許您能出售金庫的畫,已解燃眉之急。”


    “沒必要。”格萊從口袋掏出一把票子數了數,德博拉長期在錢堆中摸爬滾打,他一眼就辨認出,那把錢大概有三千塊。


    “我找朋友借的,可惜不相熟,不過也夠我迴國了。”


    放在最外麵的是一張五十塊的金卷,他敏銳地發覺,金卷上有萊因施曼的圖章。


    貴族們喜歡玩這種花樣。


    假如他的朋友是萊因施曼的家族成員,那這位先生的身份更可信了。


    “幾千塊?”德博拉詫異地叫著,“像您這種紳士,難道租最下等的馬車嗎?”


    格萊臉發紅,但還是堅持說,“按照傳統,帶來黴氣的東西,在家門前,得放在火裏燒掉,我準備這麽辦。”


    一百萬,你他媽的想燒掉一百萬!行長衝動得想打人。


    “一萬五,請賣給我。”


    “我花了十五萬買的。”


    “幾天前您已經知道,它隻值一萬。”


    “那我不管,反正已經虧了,就算賺迴一萬五也與事無補。”


    敗家子絲毫不動搖。行長隻能讓步,“那麽,五萬?”


    “請把畫拿給我,幾萬的數額毫無意義,我就準備燒掉它,讓鬱悶的心情好過些。”


    行長幾乎是請求了,“您開個價。”


    “不,先生,我倒很奇怪。”格萊發現了什麽,“一位銀行家,會拿五萬來購買隻值一萬的商品?難道畫裏有什麽秘密?”


    德博拉一瞬間麵容蒼白,腿在顫動,“您太有想象力了。”他冒著汗。


    “我堅持認為,一家銀行的行長,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實話實說,那位朋友,對我的前途非常關鍵。”德博拉太佩服自個了,緊急關頭能想到好說辭,“畫在他眼中,比得上二十萬的賄賂,送禮得投其所好。”


    “不是朋友,是你的上司吧。”格萊哈哈直笑,沒有起疑心。


    “拜托您幫助我,要知道,達奇的畫在市麵上很少見,很多時候,有錢也買不到。”德博拉亂扯。


    “好吧。”格萊爽快地說。


    “我馬上準備五萬的款子。”


    “你誤會了,二十萬,我就賣給你。”格萊盯視他,“比得上二十萬的賄賂,送禮得投其所好。”他重複了一遍行長剛才的話。


    德博拉恨不得抽自個幾耳光。


    “要麽二十萬,要麽把畫拿來。”


    這種腦袋裏全是棉花的公子哥,敲詐倒是一流,但德博拉不能放棄,他的思維,已經被一百萬塞得滿滿。


    八十萬的利潤,和九十五萬,沒兩樣。


    他窒息般地說,“我給您開支票?”


    “現款,迴國後支票無法兌現。”


    行長沒那麽多現款,他咬著牙想了想,點頭說,“您稍等。”


    他準備從銀行的帳戶裏轉十五萬,他有這個權利,隻要在月底結帳時,把款子填迴來。


    反正總行隻看全月的報單,私下玩點小花樣,它不會介意。


    一小時後,格萊仔細清點完鈔票與金愷撒,滿意地將保險存單交給行長,“祝你能順利升職。”


    德博拉倒在椅子裏,過了好久,他才鬆了口氣,仿佛剛經曆過一場生死角逐,連敗家子什麽時候離開的,也不曉得。


    有了一百萬,他能開辦自己的小事務所,不用再給人打工了。


    當然,在那之前,得找個手藝精湛的畫匠,把達奇的《海倫》從素描上弄下來。


    ※※※


    “給過你機會了。”福蘭想,素描是在另外的城市,用八千塊買的。


    至於畫框,和那副《海倫》,總共花了不到四十塊。


    摸摸鼓鼓的小提箱,福蘭朝城外走去。


    紅雀的車隊,現在應該已經離城了,去下一個能賺到錢的地方繼續表演。


    他得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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