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黑暗過後,朔又一次迴到了那個夢境裏。


    在夜幕籠罩下的東京鐵塔被斑駁交錯的光線映照的晦暗不明,微風卷拂起一片片散落的櫻花瓣,紛紛飄舞間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令他下意識的眯起了雙眼。


    不遠處的塔尖上,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那人頎長的身形,藍白相間的長袍隱沒於黑暗之中,讓人並不能看清楚,隻是一頭如月華般的銀發垂落腳踝,隱約中被鍍上了一層冷冽的銀光。


    就像是感受到了朔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一樣,這個以前曾經夢到過、卻永遠也看不清晰麵容的人緩緩轉過頭來,探照燈熾白色的光芒自他的下頜開始上移,逐漸展露出整張臉龐。


    削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以及,如幽潭寒冰般冷冽無波的冰藍色眼眸。


    是月。


    朔無比清晰的認知到了這一點,然而盡管如此,他的身體卻仿佛完全不受自己控製一樣,隻能保持站立的姿勢呆呆的凝望著那個高塔上的身影。


    並不是被驚呆了,而是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並不能夠做出什麽反應。


    在發現這個預知夢中人就是月的時候,他的腦海裏閃過了無數個疑問,然而僅僅隻是一刹那之後,大腦就開始呈現一片空白。


    呆怔之中,他看見月動了。


    瑩白色的羽翅突兀的出現在了背後向兩邊伸張,隻微微扇動一下,月便已經雙腳懸空,幾個眨眼間便飛到了他的麵前。


    兩人之間間隔著半臂的距離,月的身高較朔高出了不少,投落下的陰影幾乎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朔微微仰起頭與那雙仿佛永遠都幽暗平靜的眼眸對視著,一瞬之間這一段日子裏壓抑著的感情湧上心頭,突然想問一問這個夢中的月,他應該怎麽做才可以再次與他相見。


    然而朔剛剛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發出聲音,並不能傳達他此刻的心情。


    眼前的月微垂著眼簾看他,依然是他記憶裏熟悉的模樣。


    緊接著,月的眼睫微微顫抖了兩下,本來平靜的雙眼因為這個動作而仿佛像是被吹皺了的湖波,瀲灩中泛起了一抹複雜的情緒,似是在猶豫著什麽。


    朔不能說話也不能動,隻能用眼睛注視著月,在看見這個表情之後,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心中一窒,就像是心髒被人用手緊緊握住了一樣,讓他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


    片刻的猶豫過後,月向著朔的方向伸出手來,看模樣好像是想要碰一碰朔的臉龐。


    然而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朔的時候,月卻突然停了下來。隨後,僵在空氣中微分的五指重新向掌心收攏,攥握成拳,而朔的心也隨著他的這些動作時快時慢的跳動著。


    猛然刮起的夜風夾雜著大量的櫻花花瓣,頃刻間就包裹了二人。


    花瓣飛舞的間隙之中,朔看見月微微蹙起眉心,冰藍色的雙眼與冷淡的麵容在櫻花間若隱若現。


    他看見月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對他說著什麽,然而他卻並不能聽見任何屬於對方的聲音。


    意識到這一點後,朔努力睜大眼,想要在紛飛的花瓣遮掩下分辨出月的口型,卻隻是徒勞無功。情急之中,他突然像是衝破了什麽束縛一樣脫口而出:“你……!”


    朔猛地睜開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深棕色。因為意識還沉浸在方才的夢境裏無法自拔,所以他瞪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逐漸恢複神誌,辨認出這是一片木製的天花板。


    垂落在身體兩側的雙手動了動,朔坐起了身,恍惚間發現自己竟然躺在的是地板上,身下鋪墊著一層薄薄的床單。


    “醒來了嗎。”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在耳畔響起,朔下意識的迴過頭去尋找,就看見一身紅白巫女服的觀月正端著一個托盤向他走來,對上了他的目光後,臉上帶起了一抹溫婉的笑容。


    朔的腦袋原本還有點發懵,但是在看見觀月之後卻立刻清醒了過來,有些警戒的看著她:“你到底是什麽人?”


    “朔君不必對我這麽防備,我隻是幫助你可以得知‘真相’的人。”對他明顯的防備視若無睹,觀月並沒有顯露出不高興的神情,而是依然保持著微笑,深棕色的雙眼直直注視著他,若有所指的說道,“朔君的話,現在一定希望能夠再見到月吧。”


    聽見這句話,朔撐在地板上的右手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誒,是的。”出乎意料的,觀月竟然很大方的點頭承認了,然後她唇邊的笑容加深了些許,垂首從寬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什麽朝朔抵了過來,意味深長的道,“不僅僅我知道,朔君也很快就能知道了。這個東西一定可以在未來幫助到朔君,與想要尋找的人相見的。”


    朔一愣,然而手卻在大腦之前將東西接了過來,這才發現是一張庫洛牌。


    p.


    眠。


    他有點茫然的看了一眼觀月,從她話中的意思不難聽出,這張牌能夠讓他見到月?


    察覺到了朔目光中顯然的疑惑,然而觀月抿唇一笑,並不打算迴答,她就像是已經完成了任務一樣,再開口時就轉變了話題:“小櫻那邊應該也快處理完了,一會兒就會迴來了。”她微微一頓,“說起來,小櫻還不知道朔君也在收集庫洛牌的事情吧?”


    她大概也不知道你這個神社巫女竟然有這麽強的魔力能操控庫洛牌。


    朔麵無表情的看著觀月,如果不是這麽說太不禮貌,他真的很想把這句話丟給對方。然而片刻之後他就一愣,突然有些不確定起來:在他平白從家裏消失三個月之後,小櫻會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嗎?


    尤其是雪兔來的時候小櫻也在家裏,如果她不在場還好,桃矢那個所謂的“去東京學習劍道”的扯淡理由興許還能蒙騙過關的,甚至還可以編個雪兔得了怪病的理由來解釋雪兔突然的倒地昏迷。但是事實是,小櫻當時就在家裏。


    僅僅隻是去廚房看了一眼熬煮的味增湯,一分鍾不到的事情,再迴到玄關的時候,一個哥哥不見了,喜歡的人也昏迷了。就算小櫻神經再怎麽粗,朔也無法確定她不會多想。


    雖然在他迴來的這一個月裏,小櫻一次也沒有問過他就是了。


    小櫻不問,也就讓一直提心吊膽的朔逐漸放下心來,莫名其妙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但是現在想來,或許小櫻不問,隻是因為他已經平安歸來,雪兔也安全無事,所以就沒有繼續追問的必要。


    想到迴來這一個月裏妹妹對自己粘人起來的態度,幾乎讓朔有一種迴到了小時候的感覺,那個時候小櫻還是個愛哭鬼,一被大哥欺負了就來找他哭鼻子,被安撫了之後,就成天跟在他的屁.股後頭當小尾巴。朔雖然表麵上不說什麽,但心裏還是挺暗爽的,經常和桃矢兄弟倆暗中較勁,比妹妹更喜歡誰。


    然而隨著年齡的漸漸增長,這種待遇在小櫻上小學之後就開始逐漸減少,這幾年更是已經沒有了。現在突然又迴到了從來,還讓朔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可是此時被觀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問,朔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起來,知世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又一次迴響在了耳邊。


    腦補了不少自己消失以後妹妹一個偷偷哭鼻子的場麵,朔就有點遲疑了。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小櫻也在收集散落的庫洛牌,那麽他身為她最親近的親人,真的有必要隱瞞這一點嗎?


    曾經他不想讓妹妹知道,是因為他和桃矢有過約定,不願意讓小櫻發現自己或者是哥哥們的不同。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小櫻同樣覺醒了魔力,再隱瞞下去反而有點說不出的感覺了。


    一時之間,朔陷入了糾結深深的糾結中。


    觀月安靜的看了他一會兒,沒有選擇出言打擾,隻是在小櫻迴來之後笑眯眯的說了一句:你們兄妹感情真的很好呢,讓人羨慕。


    雖然能夠聽出來不是諷刺,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是不是在故意暗示他什麽。


    在小櫻開心又有些驕傲的跟觀月道謝並且道別之後,朔的心情更複雜了。


    在這期間,朔還受到了小櫻抽空跑去買的神社裏的平安護身符,然後兄妹倆就像來時一樣,相伴著又迴到了家中。


    這一去一迴花了半下午的時間,但即使如此,迴到家裏的時候桃矢與藤隆還是不在。


    慢吞吞的玄關裏換了鞋,朔一路都在“說與不說”的天平上兩邊搖擺,一邊覺得說了好,一邊又覺得不說好,直到這會兒還沒做出決定。


    然而很快他就不用再煩惱這個問題了,因為有人替他做出了選擇。


    就在兄妹倆到了家以後,小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丟下一句“我去拿一塊蛋糕吃”就匆匆忙忙進了廚房。朔點點頭也沒在意,然後就踢踏著拖鞋慢悠悠的上樓,邊上樓邊走思,繼續考慮著攤牌的問題。


    就在他踏上最後一層樓梯的時候,原本小櫻房間的那扇閉合著的房門突然從裏麵被打開,一隻黃色物體飛著衝了出來。


    “小櫻我的蛋糕買迴來了嗎!!”


    在見到眼前的人是朔而不是小櫻的時候,長得像是個毛絨布偶的黃色生物背後扇動的小翅膀停止了,僵在了空中。


    四目相對。


    那雙黑豆豆一樣的小眼睛旁邊落下了冷汗,然後它舉起手,強笑著打了個友好的招唿:“……喲,小櫻的二哥。”


    時間就像是突然靜止了一樣,朔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表情比較好了,於是幹脆選擇了麵無表情。


    他記得月曾經說過,庫洛牌的另一位守護者的名字好像是叫做……凱魯貝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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