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甚至連向笑天都發現了張子翔的健康|生活。


    有一天,他叼著煙問:“翔子,我發現你最近怎麽不抽煙了?”


    張子翔瞥他一眼,說:“梁則正跟我說抽煙不好。”


    陸越峰樂了:“你們這個黑手老師怎麽迴事?管那麽寬,抽煙還說你?再說了,楊佳說你那麽長時間你也不聽……不對啊,不是楊佳,你爸說話也沒見你有這麽聽啊?”


    “你跟他說說話就知道了。”張子翔頭都懶得抬,“他說話特有說服力。”


    李磊還是死不待見梁則正:“我怎麽沒感覺?你的感覺永遠是錯的,還說服力,你怎麽不說他是別的係的師兄了?”


    “你懂個屁。”


    “你瞧他把你迷得七葷八素的。”陸越峰笑。


    “被迷得七葷八素的是我家梓萱。”李磊對梁則正嗤之以鼻,“哎喲。也不知道這人好在哪了,北校區那邊都火得不行。梓萱馬上大二了,也要開選修課,說要選他課,我多倒黴啊!又得跟著去旁聽。”


    張子翔恍恍惚惚的:“不想去可以不去啊,為什麽非得去?”


    “你以為我是你呢?每天對女朋友不聞不問的,打電話都像交差,也就楊佳還能忍你這麽久。楊佳多好一個姑娘,你也不怕被人撬了。我可要寸步不離梓萱,防止我的獵物被別人搶走。”李磊一邊下床一邊說。


    “飯點了,打飯去不去?”他說著,走到張子翔旁邊探頭一看,大驚失色,“臥槽!你幹什麽呢?!”


    張子翔不躲不閃,拿著寫滿了“梁則正”三個字的一張活頁紙,憂鬱道:“我突然發現他名字寫起來真好看。我名字寫出來怎麽就不行呢?”


    陸越峰跟張子翔睡正對麵,他正在底下寫作業,扭過身一看,也驚呆了:“臥槽,翔子,你有病吧?”


    向笑天倒是難得替梁則正說了句話:“當然不一樣,他多牛啊。你想想,印在書上的名字,就是叫小花,也覺得大巧若拙。”


    張子翔舒暢了,突然又想起來這幾天一直想問李磊的事:“你這幾天給家裏打電話,怎麽都不帶密碼了?”


    “有一次我媽給我打電話時候梓萱正好在我旁邊,她說不喜歡我說方言。”


    陸越峰也看了李磊一眼。


    張子翔覺得有點不可理喻。他們平常在宿舍裏,聽到方言裏有意思的發音還會笑著學,難道是聽不懂不高興?女人的掌控欲這麽強?


    不過這種問題張子翔不好問,他站起來,裝作若無其事地提要求:“我想吃椒鹽蘑菇,去二食堂。”


    ******


    六月底的時候,天熱得像在下火。宿舍裏雖然有空調,但不知怎麽搞的,都設成最低26度,調不下來。


    還有兩星期期末考試,全學校都不怎麽上課了。幾個大男人擠在一間小宿舍裏複習考試,越想越熱,一熱就暴躁。


    張子翔和陸越峰脫剩一條褲衩,拿著盆往水房走。一路上的所有宿舍都關著門,估計都正開著空調。


    他倆接上滿滿一盆水,從自己頭上倒下去。倒完一盆水再接,陸越峰壞笑著說:“我教你一個好玩的。”


    張子翔早猜到陸越峰想幹什麽,先一步半盆水衝著他潑過去:“不用了,我教你!”


    陸越峰笑,端起盆就要反擊。


    這時向笑天穿得整整齊齊從水房外麵走進來,陸越峰一盆水潑到張子翔身上,波及到向笑天,眼鏡差點給他衝下來。


    向笑天呆站著,過幾秒,推推眼鏡問:“你們幹嗎呢?”


    張子翔見他這副呆樣,樂得直不起腰:“太熱了,身上帶著水進宿舍涼快。你怎麽從圖書館迴來了?”


    “人太多,熱,還有人在大廳念念叨叨地背東西。”


    “反正你也濕了,迴去拿個盆也來衝幾盆吧。”


    向笑天愣了一下,突然摸兜:“哎呀,我手機!”


    最後手機拿出來,一點水沒沾上。五分鍾後,向笑天也穿著一條褲衩進來了,手裏提著一個桶。


    “天哥你太兇猛了,你要用這東西倒水,舉得起來嗎?”


    “誰說的。我用你們盆衝兩次,然後拿桶接水迴宿舍,泡進去。”


    陸越峰也忍不住笑了:“好主意,翔子,咱也拿桶去。”


    張子翔想了想,突然說:“等一下。”


    陸越峰站住了。


    向笑天正開著兩個水龍頭,一個往盆裏接水一個往桶裏接。他長久不鍛煉,身材是最瘦的,瘦歸瘦,腰腹部有點贅肉。陸越峰在家裏走山路,身體很結實,個子也高,到學校之後稍微胖了點,變成了有些肌肉的彪形大漢。張子翔又想了下,說:“你倆別動,給我摸一把。”


    陸越峰大驚失色,但看張子翔不像在開玩笑,就站住不動,別別扭扭地給他摸。向笑天比較老實,摸一下也就摸了,一個勁說:“你別撓我癢癢。”


    兩人的嘴都沒有李磊那麽損,張子翔沒有遭到人身攻擊。他先是分別捏兩人的胳膊,然後抓兩個人的手,再挨個摸了摸胸膛。最後,他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說:“都沒我身材好。”


    “你大爺!”陸越峰撲上來抓起水池裏的桶,大半桶水從張子翔頭上澆了下去。


    “爽!”張子翔大笑著喊。三個人鬧成一團。


    ******


    當天晚上,張子翔偷偷加了個同誌群。


    進群的時候,許多人都在。聊得熱火朝天。


    張子翔瞟了一眼,從地震聊到軍人,又聊到閱兵,最後聊到武器和政治,跟直男完全沒有區別。他本來想往上翻聊天記錄,看看之前都在聊什麽,誰知道有個人眼尖,果斷把他揪了出來。


    張子翔用的是新申請的q號,名字想半天起不出,突然想到梁則正那雙很恐怖的眼睛,最後起了個大王嬴政。那人一把他揪出來,群裏一下炸了鍋,連潛水的都紛紛冒出來。


    青蛙王子:新人新人!


    兄貴比利王:鼓掌,啪啪啪!


    憂鬱de天使:你是0是1?


    張子翔完全被熱烈的歡迎嚇傻了,遲疑一會,打字:我也不知道。


    憂鬱de天使:我靠,你不知道?雙向?


    我家許仙會艸蛇:這個好辦啊,來給哥哥艸一艸就知道了。


    菊門今始為君開:看你名字這麽霸氣,應該是1吧?我是純0,你可以來試試~


    張子翔看著刷屏的消息,十分尷尬。


    大王嬴政:我覺得我喜歡上一個男的,但是我對其他男的都沒反應。


    唱歌的妖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誌你加進來幹嗎?踢出去!


    van♂様:我覺得你可能隻是喜歡的人正好是同性而已吧?


    蘭·調:你確定你喜歡他?


    說話的人太多,問題太雜,張子翔一時不知道怎麽迴答。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單敲他,他打開一看,那個人的名字叫深海。


    深海:別在意,他們沒有惡意。


    大王嬴政:我知道。謝謝。


    深海:你是剛發現自己有可能是同誌?


    大王嬴政:是啊,我查了好多東西,然後覺得我可能真是。但是今天我試了一下,我對其他人的身體完全沒反應,所以又不敢確定了。


    深海:同誌也不是對誰都會有反應啊。


    大王嬴政:我知道,但我對我女朋友也沒反應。我隻知道我看見我喜歡的那個人,很想牽他手一起走路。對別人都沒有。


    深海發過來一個笑臉。


    大王嬴政:大哥,你好像挺有經驗的,你說我是不是?


    深海:你多大?


    大王嬴政:二十。


    深海:那你別叫哥,叫叔吧。差著輩了。你這個問題其實比較難迴答,許多人都有潛在的同誌傾向,男性雙性戀的比例更高些,所以我憑經驗看的話,你不一定是徹底的同誌。也許你碰到的那個人正好是同性|吧,碰到喜歡的女孩子也許一樣是可以的。


    大王嬴政:所以叔,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喜歡的人是女孩,我就是直的,可是現在我喜歡的人正好是男性,然後我就彎了?


    深海:應該是吧,如果你確定你真喜歡他。咱們這個群裏很多人都是這樣,是直是彎最重要的決定因素就是你最後找到的愛人是什麽性別。包括我也是,在碰到我老公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女人。


    大王嬴政:可是我覺得我跟他不可能,他是我老師。


    深海:老師有什麽不可能的。師生戀是道德層麵的問題,又不犯法。而且我個人認為時代變了,職業和身份的定義也在跟著變化。這些古時候傳下來的東西該拋棄就要拋棄,現代社會要思想解放嘛。


    大王嬴政:可是他結婚了。


    這次深海沒有立刻答複,過了一會,迴:那就不好了。


    大王嬴政:他跟他老婆關係好像不太好。他老婆不喜歡他。


    深海:你聽我說。咱們喜歡同性的人,跟其他喜歡異性的人其實沒有區別。右撇子殺人犯法,一個人是左撇子,他殺人就不犯法嗎?這個例子比較極端,我是想告訴你,不管是同性異性,破壞人家庭都不可以。這個跟性別沒關係,第三者的性質是一樣的。


    大王嬴政:我知道,我沒想破壞。我隻是覺得跟他待在同一間屋子裏,隻要看著他就很好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同誌。


    深海:你這個情況確實有點複雜。不過聽叔的話,別去掰人家。咱們自己看得開,但社會現在對咱們這種小眾的群體還不是很包容。既然他已經有穩定的生活了,你真喜歡他的話,就不要讓他也麵對這些。


    大王嬴政:那如果他也喜歡我呢?


    深海:傻孩子,那還用問嗎?


    張子翔嘿嘿一笑,但很快,笑容又收斂了。


    深海:話是這麽說,你也別太絕望了,看看動向也好。你既然說他跟他老婆關係不好,還是有一定的可能性。有許多人其實跟咱們一樣,但是他們從來沒想過自己可能是同誌,到了年齡就結婚了,然後一輩子也就這麽過去了。


    大王嬴政:嗯,我現在跟他還接觸得挺多的,我也想等等看看。


    深海:一般人接受自己的性取向都需要時間。我還真有點好奇那個人是什麽樣子的,能讓你這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取向。


    張子翔對著這段話,一瞬間想起了很多梁則正的樣子。他說起自己的專業時專注溫柔的樣子,在那些暖暖的光線下抿起嘴的樣子,還有走路時直直正正的樣子。


    大王嬴政:他很出色,很年輕就很有成就。他寫字很好看,拿筆的姿勢好看,走路的姿勢好看,很可靠,脾氣也好,我從來沒見過他生氣。而且問什麽都知道,學習好還會打架。我覺得他簡直就是理想中的我自己。


    他寫到這裏,突然有點忐忑。


    大王嬴政:所以有時候我也想,我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崇拜他憧憬他?還有他這個人挺複雜的,我對他很好奇,是不是因為好奇產生的錯覺?或者是不是我把自己的理想投注到他身上?


    深海:這個隻有你自己知道。每個人對愛情的理解不一樣,表達方式也不一樣,所以這個我沒辦法給你判斷。但是你騙不了自己,你想想,一個人就算再自戀,他也不可能想要時時刻刻照鏡子吧?你崇拜偉人,會想要拉人家手嗎?還有好奇,正常情況下,一個人隨著一層層被了解,他的吸引力會越來越小。那個人對你的吸引力呢?


    張子翔笑了。


    深海:二十歲應該還是學生吧。你可以去看看李銀河的書,當初我也挺忐忑的,後來了解了同誌是什麽樣的圈子,還有現狀,慢慢就不害怕了。因為不管我喜歡同性異性,我都是我啊,一樣在上班,有朋友,喜歡足球,喜歡吃肉。這些一直都沒有變過。而且愛一個人的標準也從來沒有變過。所以你也看開點。其實不管是什麽性別,喜歡一個人都很快樂也很難。保持理智,然後一步步自己走走看吧。


    大王嬴政:謝謝叔,真的。我想得挺開的。書我明天就去圖書館借。


    深海:太晚了,去睡吧。祝你成功。


    大王嬴政:嗯,晚安。


    深海:晚安。


    張子翔下了q,關上電腦。


    這段時間他一直很平靜,也很亂。其實他不在乎自己喜歡的人是男是女,就算自己真的是同性戀,也沒什麽可怕的。他隻是不想梁則正為難。


    他是在床上上的網。宿舍裏其他三人都已經睡著了,向笑天在打唿嚕。他掏出手機,給梁則正發短信。


    “睡了嗎?”


    “沒有。”


    “我要睡了。晚安。”


    那邊很快迴過來一條信息。依舊很是好脾氣,一點也不在意這種沒有營養沒有意義,幾乎接近純騷擾的聯係。


    “晚安。”


    張子翔看著信息,把手機合上蓋抱在胸前,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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