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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最好的歸宿?”


    聽到光明使者的嘴裏冒出這樣的話,拉瑪穆賈姆那已經是如同風幹骷髏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一個慘然的笑容。他知道,這個光明使者說的沒有錯,自己的確是該死的,並且是早就應該去死的。如果不是他,這個國家不可能變成今天這樣,如果不是他,他的家人也不可能遭遇到那樣慘絕人寰的對待。他死不足惜,的的確確是死不足惜的。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這樣地死去。


    他的仇人還在那裏,他的血海深仇還沒有報,這樣的他怎麽能死在這裏,這樣的他怎麽可能甘心死在這裏。


    仇恨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如果是愛情有時候會讓人淡忘的話,那麽仇恨大多數時候都能讓一個人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地記恨下去。它能讓人獲得無窮的動力,也能讓人淪落到深淵之中。如今的拉瑪穆賈姆可以說就是這樣,他已經跌入了深淵之中,但是即便是已經落入了深淵他也依然不忘伸出手,想要把自己的仇人也給拖拽下去。


    這已經成了他一生的執念。而就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執念,他鬆開了自己的手。再次地向著庇護所的方向爬行了過去。


    光明使者怎麽說,他已經不在乎了。如果他們不想帶自己去麵見那個神靈的話,那麽他就自己爬過去見他。如果他們不肯為自己打開大門的話,那麽他就算是用頭去撞那扇大門,哪怕把頭撞爛也要進到裏麵去。


    他不在乎自己的死亡,不在乎自己這副身體究竟會變成怎樣。他隻想複仇,而在複仇之前,任何人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止他,也根本阻止不了他。


    他是瘋狂的,一往無前的。這一點,光明使者已經是看出來了,他很奇怪,什麽樣的人能夠擁有這麽大的恨意。他雖然看到了這個人靈魂中的罪惡,但是卻根本看不出他的過往。這讓他開始猶豫了起來,猶豫著不知道該用怎麽樣的態度去麵對這樣的一個家夥。而就在他這麽猶豫著的時候,拉瑪穆賈姆已經越過了他,向著他身後的庇護所爬行了過去。


    他爬的不是很快,事實上以他現在的身體也根本不可能爬得太快。但是他爬的很堅定,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幹擾到他現在的動作。他距離爬到庇護所的跟前隻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其他的所有問題,包括他那已經徹底垮掉的身體都已經是無足輕重了。


    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快到其他人都沒怎麽覺得時間在流逝,他就已經是來到了庇護所的跟前。在那裏,庇護所那如同陽光般的光幕死死地把他擋在了外麵,而感受著這層光幕對自己的無情拒絕,拉瑪穆賈姆臉上慘然一笑,直接就做出了一個驚人的動作。


    他拿頭硬生生地磕在了光幕的上麵,就好像是拿一個雞蛋硬生生地砸向一塊石頭一樣。雖然旁觀者們都知道,這個家夥是不可能這麽一頭撞死在上麵的。但是當他們看到這樣的動作的時候,他們心裏還是浮現出一種難言的慘烈的感覺。


    因為的確是太慘了。這一頭磕上去也許不見血,但是卻絕對是皮肉紛飛。不見血正常,你可以說他沒用勁,也可以說他是沒有更多的血可以流了。但是皮肉紛飛,那麽就隻可能是後者。


    一個人把自己腦袋上的皮肉都給撞碎下來,這要多大的力氣,這要多大的決心。常人恐怕是想都不敢想象。但是現在,拉瑪穆賈姆就是這樣,一下又一下像是瘋了一樣的,拚命地撞擊著,拚命地嘶喊著。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他的行為太怪異,他的行為也太可怕了。不隻是一開始的那個光明使者,很多其他的光明使者也在這個時候注意起了這樣的一個存在。而當他們注意到了這樣的一個存在的時候,他們立刻就為這個人身上的罪惡而感到吃驚。


    光明使者眼中的世界非常簡單。代表著無辜者的白,與代表著罪惡者的黑。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完全無辜的人,不管是誰都或多或少地做過一兩件錯事。所以從來沒有純白的人,但是同樣的,也沒有純黑的人。


    再邪惡的人也會善良的一麵。除非是徹底地泯滅掉了自己的良知,徹徹底底地墮入了黑暗。不然就算是身上背負著再大的罪惡,也難免會有其他的一些顏色。就像是那個被轉化為光明天使的信徒一樣,他罪惡極大,但是他良知未泯。這讓他的身上出現了罕見的黑與白。


    而如果說之前的那個家夥就已經夠特殊了,那麽眼前的這個家夥卻是比他還要更加特殊上那麽一點。


    他的身上是純黑的,黑的比墨水都更加濃稠。隻一眼看上去,光明使者們就感覺到眼前仿佛是一個黑色的河流,在奔騰的翻滾著。這意味著他罪大惡極。而一個人想要罪大惡極到這樣的一個地步,那麽死在他手上的人最少也是幾萬十幾萬的。光是看這家夥身上的量,光明使者就知道這個家夥手上的人命怕是還不止這些。而一個人如果做到了這樣的程度,那麽真是用一句死不足惜也不為過了。


    他是死不足惜的,按理來說他們完全可以放任這樣的一個家夥就這麽撞死在這裏。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麵對這樣一個自尋死路的家夥的時候,他們的心裏卻是忍不住地生出了同情。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悲慘表現,更多的還是因為這些光明使者們從他的罪惡本質身上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他可以說是純黑的,但是也不能說是全部。因為在他身上那濃墨渲染的顏色中,還有那麽一小塊如同結痂鮮血一般的暗紅。


    這是最讓他們無法理解的東西,因為他們很清楚,這種紅色意味著什麽。那意味著的是痛失所愛,並且是在自己的手裏。


    毀滅掉自己所愛的,這也許是最瘋狂的事情,也是最深沉的罪孽。一個人如果做到了這樣的地步的話,那麽真的可以說是已經沒有資格做人了。但是,不是所有做了這樣事情的人都是喪心病狂到無藥可救的。有的人實在是身處無奈,有的人實在是被現實所逼迫。


    在接觸世界的時候,光明使者就遇到過這樣的一個例子。那是一個警察,一個正在追捕窮兇極惡的自殺爆炸狂徒的警察。為了抓住這樣的一個家夥,防止他對絕大多數人造成傷害。他費勁了心思才把他堵在了郊外,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狂徒背後的組織發現了他的動作,他們綁架了他的家人,讓他在那個時候做出選擇。


    放過眼前的人,當做沒看見。他還可以見到自己的家人。而如果他依舊要盡忠職守的話,那麽他能看到的就隻有自己家人的屍體。


    這是能把人逼到絕路裏的選擇,任何一個人在麵臨這樣選擇的時候都會陷入到痛苦的糾結中。放過,你就要眼睜睜地看著一群無辜者因為你而死。留下,那麽你就隻能痛失所愛。


    普通人在痛苦的抉擇之後大都可能會選擇前者。因為對於普通人來說,什麽都沒有自己的家人來的重要。但是,這個人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個警察,他有著自己的職責。這個身份讓他必須要比普通人想得更多,也必須要比普通人承擔的更多。所以到最後,他終於還是做了一個讓自己痛苦終身的選擇。


    他選擇了自己的職責,任由那些兇手殺害了他的妻子兒女。雖然他拯救了很多人,拯救了很多個無辜的家庭。但是他自己已經是徹底地失去了這所有的一切。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這個被歌頌為平民英雄的存在身上就已經是變得一片血紅,一片刺目的血紅。


    那是光明使者們忘不了的顏色,而眼前的這個人身上的那種紅色雖然沒有那種血紅來的耀眼,但是這就是那種顏色,就是他們忘不了的紅色。


    這大概就是人類身上最寶貴的東西了吧。不是犧牲和失去之後的痛苦,而是愛,最純粹的愛。不是愛,不會有這麽極致的色彩。不是愛,這樣的人就根本不可能讓他們同情。一個能夠為了愛而瘋狂,為了愛而瘋魔的人,怎麽都是值得憐憫的。他也許壞事做盡,罄竹難書。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心裏的愛讓他始終還能夠被稱之為一個人。而既然他還是一個人,那麽他就有被拯救的價值。


    那麽,是不是讓他進去庇護所裏麵呢?光明使者沒有決定這個的權力,他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把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告知給他們的主人。而他能不能得到他們主人的接見,這到底還是要看他有沒有那樣的幸運。


    拉瑪穆賈姆是幸運的,因為在他把腦子徹底地撞碎掉之前。光明使者們就得到了他們主人的傳令,他們架起了這個家夥,把他帶進了庇護所裏麵。


    顯然,這是破例的事情。但是對於這樣的一個事情,外麵的人卻根本談不上什麽嫉妒。


    他所做的一切已經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誰也不敢說自己能做到他那樣的地步。他們想要進去裏麵隻是為了活著,但是這個人的做法卻完全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的。


    連死都不在乎,他進去想要幹什麽?這也許是他們怎麽也不可能想明白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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