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了稻尾幸的真正死因後,新津遙的態度變得積極了起來。他在佐藤的詢問下迴想了案發當晚的不在場證明,引發了一些新的疑點的同時,也給二人帶來了一個新的線索。


    在七月二十日晚九點左右、也就是距被害者死亡時間不足二十分鍾的時間段,他路過稻尾宅附近時看到了一個有些可疑的女性身影。


    根據新津遙的證言,那個女性舉著手機站在稻尾宅的近邊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麽,時不時地朝稻尾幸的房間窗戶望去,因為那個房子裏住著關係頗好的前輩,所以他下意識地多看了幾眼,記住了這個女性的樣貌。


    身高一百五十公分左右、卷發、尖下巴、藍紫色眼睛……在他將這些關鍵詞一個一個地說出來之後,一個趨於完整的形象便在奈緒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向日絢菜,


    這個發現讓奈緒的內心雀躍不已,卻也在同時深深地歎息。


    如果向日絢菜確實與稻尾幸被害案有關,她真的能將這個來到東京後的所認定的第一個朋友的親姐姐,當作嫌疑人嗎?


    如果向日絢菜真的是殺害稻尾的真兇,她又要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來麵對她的好友?


    “怎麽會……變成這樣……”奈緒苦笑著搖了搖頭。


    “怎麽了?”


    “不,沒什麽。”


    奈緒抿了抿唇,收迴了發散的思維,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案件上,“雖然新津遙的證言指出了向日絢菜不在場證明的疑點,但他自身的行動也需要深入調查。”


    新津遙自身的不在場證明也相當的耐人尋味。


    他聲稱是在打工後迴家的路上看到向日絢菜的。雖然從他打工的地點迴家有兩條路可以走,但最近的那條路並不需要經過那片住宅區,是什麽原因讓他舍近求遠,選擇了路過杯戶町六丁目的那條路呢?


    “關於這點,似乎他平時迴家走的那條路正在修路,所以隻能走稻尾家附近的那一條……對了,咱們上午的時候不是也路過了嘛!入口被擋住、旁邊豎著標識牌的那個路口!”


    “這麽說起來……”聽著佐藤的話,奈緒迴憶了一下上午經過的路口,“標識牌上所寫的施工時間恰好是從七月二十日開始,也就是說新津是在稻尾被害那天第一次走另外一條路,從而目擊了向日絢菜的出現……是巧合麽?”


    “施工隊可不會因為要配合新津的行動而特意選擇在那天開始修路,除了巧合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釋了。”佐藤從汽車的工具箱裏拿出了地圖,“新津遙打工的地方是南杯戶站旁邊的寺院,打工結束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從寺院走迴他在三丁目的家需要半個小時,而走另一條稍遠的路的話則需要五十分鍾左右,時間上也剛好符合。另外,新津的母親不是也說了麽,她每天晚上要在九點半吃藥,當天新津到家的時間剛好是她的吃藥時間……如果他的證言是真的,那麽就基本排除了他的犯案可能。”


    “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需要去他所打工的寺院看看,否則無法證明他所言是真是假。還有……也得再次去向日家一趟,詢問一下向日絢菜的那個不在場證明。”奈緒揉了揉太陽穴,金綠色的眸子裏滿是疲憊,“佐藤さん,我們走吧。”


    佐藤看著奈緒的模樣,眼底快速閃過了一道光,微微翹起了嘴角。


    “這樣吧,我們兵分兩路,你去新津遙打工的寺院裏看看,我去向日家詢問向日絢菜,爭取在今天之內詢問完所有的相關者。”短發的女警大力地拍了拍奈緒的肩膀,笑得一臉陽光,“說不定破了這個案子之後,你就能從育成課畢業了!要好好尋找證據呐!”


    “佐、佐藤さん……?”


    奈緒錯愕地抬起頭來,正對上佐藤那一雙閃著溫和光芒的墨黑雙瞳。


    “對於偵破一個案件,最重要的是證據、其次是合理性、排在最後的才是證言,用證據來證實證言的合理性、分辨證言的真偽也是我們的工作。”


    佐藤摸了摸奈緒的紅腦袋,對她笑道,“真相並不是由別人給予的東西,一切都要通過自己的雙手來獲取。對於紅發的海盜女王來說,有必要在意這些還未被辨別真偽的東西嗎?”


    在真相未被揭露的時候,犯人的謊言也是真實的證言,而將這些“證言”打迴原形的工作,不就是她現在需要做的嗎?


    奈緒短促地笑了一聲。


    既然如此,她又在煩惱些什麽?


    不相信的話,就去尋求推翻它的證據好了!


    不管她如何在意、如何諱莫如深,真相也是始終不會改變的、僅有的一個。


    “我知道該怎麽做。”


    她捏緊了手中的筆記,細長的鳳眼裏滿是堅毅,“謝謝你,佐藤さん。”


    與佐藤分別後,奈緒來到了新津遙所打工的寺廟——位於東都環狀線南杯戶站旁的“栗城寺”。


    栗城寺的麵積不大,寺裏的常駐人員也隻有一名主持和三名弟子,相較於其他都內的寺廟來說顯得分外冷清,但令人意外的是這裏的香火卻十分旺盛。距離寺院還有兩、三百米遠的時候,奈緒就聞到了一股線香的獨特氣味。


    “這個味道……”


    奈緒抽了抽鼻子,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哎呀呀,巨龍一樣的噴嚏呐……”


    正當奈緒揉著鼻子腹誹是誰在念叨她的時候,一聲語調散漫的調笑從她的身後響了起來。


    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背對著他的赤發少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她在對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中慢慢轉身,映入眼簾的果然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微微弓著背的纖瘦身影——


    白色的襯衫、條紋的領帶、深藍色的製服長褲,黑色的網球袋斜斜地跨在了肩頭,一頭亂翹的銀色短發隨著他的步伐輕輕跳動……


    “居然站在寺廟前打噴嚏,究竟是哪路神仙在想你喏~”


    逆著光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了奈緒麵前,眼角上挑的碧綠眸子中盈滿了笑意。


    “我說的沒錯吧,偵探小姐?”


    “狼人さん?!”


    “嗨嗨,是我。”銀發的少年舉起手揮了揮,“怎麽,難得的休息日裏,偵探小姐沒有在家休息而是來寺院祈福麽?真是好孩子喏~”


    “是案件啦案件……”奈緒聽著對方調侃不由得黑線,“倒是你,休息日來東京逛寺院?立海大的男網部什麽時候這麽鬆懈了?”


    “還不是文太。”仁王撇了撇嘴,“說是來東京買網球鞋,結果買著買著跑去米花大酒店吃什麽限量蛋糕了……幸虧有我們部的桑原跟著,不然我絕對會命喪蛋糕店呐!在車站旁邊站著也比在那種甜膩膩的地方呆著好,所以我就早早退散了喏。”


    奈緒看著仁王一臉沉痛的表情,不禁想起了上次讓假扮柳生的仁王喝超甜椰奶的經曆,冷質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笑意。


    “還真是難為你了。”


    “那麽你呢,所謂的‘案件’……”仁王朝寺院努了努嘴,“與和尚有關?”


    “也不算是。”奈緒搖搖頭,“來這裏隻是證實某個相關者的證言而已。”


    “離集合時間還早,一起上去吧,順便給我說說你那個案件。”


    仁王看了看表,對奈緒說道。


    進入寺廟的路上,奈緒簡明扼要地為仁王介紹了案件。也許是身為男性的仁王與女性考慮問題時的側重點不同,他先想到的並不是相關者的不在場證明,而是那個被布置為密室的案發地點。


    “那個鑰匙包的位置,怎麽想都很可疑喏。”仁王看著奈緒所畫的現場示意圖,拉起小辮子掃著唇角喃喃,“你剛說,你猜想是犯人從窗口將鑰匙包扔進了房間,但因為鑰匙包沒有彈性、鑰匙包掉落的位置又正好與窗戶形成了角度,所以才排除了這個可能性對吧?”


    奈緒點了點頭:“所以呢?”


    “但是在球類運動的世界裏,這種事是有可能發生的呐。”


    仁王眯了眯雙眸,拿過奈緒手中的筆,在示意圖上標記了起來,“首先,我們假定犯人是從窗戶外的排水渠旁將鑰匙包投進房間的,為了瞄準不到三十厘米的窗戶縫隙,他一定是站在正對著窗戶的地方,這個地方我們叫它‘地點a’。”


    他在示意圖裏的排水渠旁標注了一個明顯的「a」字。


    “根據剛才的假定,鑰匙包通過的線路裏必定有這個窗戶的縫隙,我們把它設置為‘地點b’;再加上鑰匙包的最終落點,也就是‘地點a’和‘地點b’運動軌跡右邊的床上,我們稱它為‘地點c’。”


    仁王在圖上畫好了a、b、c三個點,然後用一條線將它們連了起來,對表情越來越震驚的奈緒勾了勾唇,“先是直線,然後到達預定地點後突然轉向……看出來了吧?這是一個完美的曲球軌跡呐!”


    “也就是說,不用經過反彈就能實現密室布置的方法……嗎。”


    奈緒似乎鬆了一口氣,“這樣理解的話,向日絢菜犯案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不少。”


    “但是同樣,死者的弟弟稻尾海的嫌疑可是上升了許多呐。”仁王把玩著小辮子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記得,他是一個左撇子投手吧?而這個曲球又是一個標準的左線曲球……天才投手的弟弟,沒道理不會這種球的投法呐。”


    “這麽說來,他當時確實說過‘如果不靠反彈的話是不可能掉在那個地方的’這樣的話。”奈緒皺了皺眉,“這算什麽?為了讓我們的思路從曲球這個可能性偏移出去的誤導嗎?”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呐。”


    仁王無聲地笑了,用筆杆敲了敲奈緒的頭,“但是偵探小姐……你知道麽,對於運動員來說,自己所參與的項目可是最神聖的東西喏!有一個天才投球手的哥哥、再加上自己也是相當有才能並愛著這項運動的棒球手,這樣的人會在潛意識中排除與棒球有關的一切犯案可能性,所以沒有注意到這點也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喏。”


    “……所以,又是心理學麽?”


    奈緒歎了口氣,“總之,我們還是先見一見這個寺院的主持吧……剛剛的推理也隻是假設階段而已,並沒有任何證據呐。”


    “附議~”仁王晃了晃爪子。


    隨後,二人見到了這個寺院的主持琨海大師。


    琨海大師是一個有些幹癟的老和尚,蠶豆一樣的麵部滿是歲月刻蝕的褶子。奈緒向他表明了來意後,琨海鬆弛的眼瞼裏浮現了慈愛的暖意。


    “阿遙是一個辛苦的孩子啊。”琨海摸了摸垂到了胸口的白胡子,感慨地說道,“他的家境不好,從去年起就在我這裏幫忙了,我這裏雖然離他家裏比較遠、薪水也不算高,但他一次都沒有抱怨過……”


    聽著琨海的話,奈緒二人漸漸弄清了新津遙與這個寺院的關係。


    新津遙的家離這裏比較遠,家裏的環境也不怎麽好,所以時常在打工結束後就在寺裏住下,為此琨海還專門為他準備了一個小房間。由於他很有禮貌、學東西也很快,全寺上下的人都很喜歡他。管理庭院的僧人在知道了他沒有地方練習棒球後,甚至特意在後院開辟了一小塊地讓他訓練用……對於這些僧人來說,高中一年級的新津遙就像是他們的孩子和弟弟,讓他在寺院裏受到了在家嚐不到的寵愛。


    七月二十日,也就是案發當天,為了前幾日的盂蘭盆節而住在寺院的新津遙提出了要迴家看看母親,於是在八點整的時候便從寺院出發了,但他並沒有像往常迴家一樣帶上自己的訓練用具。據琨海說,似乎是通向新津遙家的那條路正在施工,背著那些棒球用品會不方便,所以將它們留在了寺內。


    “也就是說……他走之前已經知道了那條路會施工的事?”


    “是啊,工程隊提前兩天就在那條路的路口擺上了施工日程的標識,附近的人都知道的。”琨海點了點頭。


    “這樣啊……”奈緒的眼裏快速地閃過了什麽。


    “對不起,我們能去新津さん的房間看看麽?”仁王看了看陷入思索的奈緒,轉過身對琨海問道。


    “可以啊,那孩子的房間一般都不上鎖的。”琨海頷首,指了指寺院庭院的方向,“就在那邊有片小樹林,樹林旁邊的房子就是他的房間了。”


    “那麽,失禮了。”


    仁王對琨海道了謝,拉起奈緒就朝那片樹林走了過去。


    “這就是所謂的‘人老活成精’麽?真是可怕喏……”


    “……什麽?”


    奈緒奇怪地看著一邊走一邊搖著頭喃喃自語的仁王,頭頂冒出了一個問號。


    “噢噢,終於迴神了麽?”仁王停了步伐,抬了抬拉著奈緒手腕的那隻手,對她促狹地笑道,“看,這麽久才反應過來,你的警戒心還真是需要提高啊!”


    “哈?”奈緒張了張嘴,發出了一個詢問的音節。


    銀發的少年看著麵前少女那難得一見的懵懂模樣,忽然玩心大起。


    他緩緩低下頭,一寸一寸地靠近了少女的臉頰,看著她驟然緊縮的瞳仁中倒映出了他越來越近的碧綠雙眸,唇邊卷起了一個微小的笑渦。


    “……小心哪天就被人這麽牽著手拖走吃掉了也說不定呐。”


    他在她的耳邊低低地、羽毛一般輕柔地說道。


    少年唿出的熱氣像貓爪子的軟墊似的掃過了奈緒的脖頸,令她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她有些呆愣地看著那道連對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越來越柔軟的目光,緊繃的肌肉不可思議地漸漸放鬆了。


    赤發的少女沒有躲閃、沒有移開視線,反而伸展手指扣住了少年的手掌。


    少年的手心裏全是汗水,潮濕而灼熱。她輕輕移動手指摩挲了一下,指間粗糙而陌生的觸感讓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讓少年全身都僵硬了。


    而她,則在對方那雙充滿了錯愕的碧綠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略帶惡意的笑容。


    “呐,狼人さん。”


    奈緒直視著他的雙眼,向他剛做的那樣湊近了他的臉頰,在他耳邊低低說道:“‘被人牽著手拖走吃掉’,是讓我小心‘狼人’麽?”


    作者有話要說:他緩緩低下頭,一寸一寸地靠近了少女的臉頰,看著她驟然緊縮的瞳仁中倒映出了他越來越近的碧綠雙眸,唇邊卷起了一個微小的笑渦。


    「這麽久才讓我出場……想好懲罰了嗎?」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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