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帥背著手,看著金鎮長一行人拖著那些還睜大眼睛死不瞑目的人的屍體過來。他的麵上,表情寒涼如冰。


    金鎮長越走越近,等到距離他們隻有幾步遠了,也不湊近,也不湊過來審視關切兒子的傷勢,隻是十分光棍的單膝跪下,頭低入了塵泥之中:“老朽有罪……”


    瞿凝睜大了眼睛。


    不過她旋即明白了過來,冷哼了一聲:這金鎮長倒真是個官油子,該下決斷的時候絕對光棍,這時候既然人都殺了,再沒別的路走,他一麵為了這個兒子豁出去了,索性也就把自己低到了塵埃裏,擺出一副哀兵的架勢來,他既然已經表現出了全心臣服不敢絲毫違抗的樣子,那少帥為了“千金買骨”,要立他這個投誠者做個榜樣,那麽自然這得罪了他們的事兒,也該就此為止了。


    隻可惜這麽個官油子,卻從頭到尾,做的一分一毫都是為了他自己的身價財富和家庭性命,這要是他把這種周旋的能力放在治下的百姓身上,千金寨又如何能落到這樣的地步?


    唐少帥的目光沉了一沉。


    瞿凝看出的那些,他自然也看的明明白白。


    本來還要往下敲打的話,這一下也就咽了下去,但這事,到此還沒有完。


    唐少帥看了那四肢跪伏於地的男人,忽然朗聲一笑,上前親手將他攙了起來,看了看那些顯然是因為知道了他的身份,已經嚇呆了都跪了一地要向他賠罪的人們,柔聲開口像是安撫又像是威脅的說道:“金鎮長,先把令子扶進去吧,你看家寶身上這日本人逞兇造下的傷口,鮮血淋漓的,這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反抗日本倭寇的鬥士,豈不是要含恨九泉?”


    他三言兩語之間就給這事兒定了性。


    金鎮長目瞪口呆,抬起頭來的時候,目光帶上了幾分驚疑不定。


    唐少帥的意思,是今兒個根本沒有金家寶調戲婦女的這件事情發生,從頭到尾他們之所以跟日本人翻臉,都是因為金家寶跟在他家裏做客的那些人發生了衝突?


    他幾乎能腦補出唐少帥沒直接開口說出來的那些畫麵:金家寶和日本人酒後衝突起來,他帶的人手不夠打不過他們,所以被日本人打成重傷,他這個做爹的沒忍住,為了給兒子報仇,造成了大規模的武裝衝突,之後……


    金鎮長驟然抬頭,麵上又是泥又是磕出來的血跡:“少帥是要將整個鎮裏的日本人都給逐了?”


    “不是我,”唐少帥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背著手淡淡的說道,“而是憤怒的金鎮長,決定要為兒子報仇,所以血洗礦場……千金寨從此對日本人止步。”


    “那老朽……”金鎮長顫抖著嘴唇,一張臉變得蒼白: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唐少帥的打算。唐少帥準備把日本人趕出這個鎮去,但他並沒有打算在東北大規模和他們開戰。畢竟戰備等等,還未完備。既然是這樣,那麽“血洗千金寨”,造成了兩國糾紛的他,會有什麽好下場麽?金鎮長的嘴唇顫抖著:隻可惜到了現在這一步,他就是想迴頭,也來不及了。


    他仔細的聽著唐少帥的話:“你兒子既然是鬥士,你也是千金寨的英雄,那麽本少帥自然會保著你們的性命。千金寨民眾,也會永遠將你們的行為銘記在心。”唐少帥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的仕途或許就此終結,但本少帥言出必行,絕不再追究你和你兒子的責任,隻要你做好了這件事,你們的過去,我就既往不咎。這筆買賣……”他冷冷的望著他,“你覺得可還做得?”


    金鎮長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拳頭。


    就在他舉棋不定的那一刻,他忽然看見遠處揚起的塵土和軍隊號子的聲音。


    這時候他再不猶豫,深深又將頭磕在了地上,這次又重又沉,他的聲音裏也帶上了幾分的堅決:“老朽願意。”


    ****


    當夜的千金寨,血光衝天。


    日本人根本想不到,已經被他們馴服了的,像是羔羊一樣的那些華夏人,忽然在金鎮長的帶領底下,衝擊了他們平日裏居住的豪宅和俱樂部。


    當夜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之下,很多日本人還沉浸在醇酒美人之中,等到人頭落地的時候,也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人所殺,是為什麽竟會落到這步田地。


    等到這漫長的,充斥著殺戮的一夜過去,直到第二天天亮之後,千金寨已經忽然變成了第二種模樣。


    瞿凝和唐少帥當夜是在附近軍隊的拱衛之下,住在金家的客房裏。


    唐少帥似乎是絲毫也沒有心思的樣子,一點也不懷疑,他的謀劃執行起來到底會不會有錯漏,相反的,一等時間到了十點左右,他就按著平日的作息,準備上床睡覺。


    那態度,淡定的好像窗外此起彼伏的,散亂但接連不斷的槍聲和慘叫,都不過是錄音機裏放出來的黑暗布景板而已。


    瞿凝卻沒法子這麽淡然。


    她睜大眼睛打開窗戶想要往外頭看---實際上她也這麽做了,而窗口底下還守著幾個勤務官,看她探頭,那些人還朝她行了個禮,倒讓她吃了一驚,衝他們笑笑趕緊縮迴來。


    看那邊唐少帥已經準備換中衣睡覺了,她跺了跺腳:“謹之,你說金鎮長底下的那些人,能有戰鬥力麽,該不會打不過那些日本人還吃了虧吧?”


    唐少帥暗暗歎了一口氣:不說公事行不行?說點卿卿我我的事兒行不行?不過他也知道,瞿凝這人的性子是個閑不住的,他要不把自己的謀劃說清楚了,今夜怕是也要被她擾的睡不著了。也罷也罷,總之都是他縱出來的小性兒。


    他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有心算無心,以多打少,若是這樣都還會輸的話,那麽這個金鎮長,也就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他頓了一頓,看她又焦躁起來的樣子輕歎了一口氣,“放心吧,我今兒個看了他們用的武器,都是日造的貨,顯然這金鎮長平日裏跟日本人穿一條褲子,他們為了拉攏他,很是下了血本。他要是真打輸了,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故意走漏的風聲。那就是他自己作死,誰都救不了他。”


    瞿凝迷惘的看了他一眼:“那你真打算就這麽放過他們?金家寶那做派,顯然以前做過不少壞事兒的,竟還要給他一個英雄的稱號,怎麽想都不忿……”


    唐少帥這時候摟了她一把,笑著問她:“不忿?是夫人心裏覺得這口氣還沒平吧?”


    瞿凝咬了咬下唇:難道不是嗎?他這麽處理,倒是把這兩人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都榨的一幹二淨。但他們總算全身而退,雖然背了跟日本交惡的黑鍋,可也沒被明正典刑的處罰啊,反而得了一個好名聲。萬一這兩人日後還這麽紈絝這麽魚肉鄉裏,那到時候才是悔之晚矣!


    唐少帥了然的看著她又笑了一笑,這一次,他的笑容裏多了幾分少見的促狹:“夫人啊,這口氣,為夫已經替你出了。”他湊到她耳邊低聲細語,那聲音撓的她耳孔都紅了起來,“金家寶這輩子都隻能用一隻手了,還有,他是因為自己被日本人調戲又加以了堅決的反抗,惹惱了日本人……”


    瞿凝“噗”一聲笑出了聲,簡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少帥算你狠!這種理由都想得出來,你確定你不是穿的?什麽男□□惑之類,這種顏麵掃地的理由,你居然也能說的出來?


    不過這麽一來,還真是什麽氣都出了啊!


    ***


    千金寨事件,後來在曆史上的記載,就變成了被完全篡改過的模樣。


    麵目全非,和真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日本方麵當時的確是暴跳如雷,但日本內部當時還沒做好打的準備---華夏東北的煤礦掠奪,當年正是第五年。


    五年的累積,不管是造武器還是造軍艦還是重工業,都還不足夠。


    不能打,這口氣就隻能在外交上頭討迴來。


    日本公使在上京咆哮如雷,又將簽訂了的二十一條拿出來,但當時坐鎮北京的唐大帥正在忙著競選大總統的事情,而民眾在報紙上看見了二十一條的新聞之後,幾乎是全體抗議,在輿論壓力之下,為了搏一個好名聲,主要是為了自己競選的前途著想,唐大帥於是宣布,不會承認二十一條。


    至於公使?讓他咆哮去唄,現在誰有空理他啊!


    實際上,暗地裏,唐大帥已經就此跟唐少帥舉行了很多次磋商。


    最開始唐大帥態度強硬的要求唐少帥停止一係列的摩擦挑釁行為,而唐少帥的迴答十分簡單,就是你去繼續叫人問一問你現在的民眾支持率。


    唐大帥果然去問了。


    得到的結果,讓他再也沒提過這句話,反而他後來隱晦的表示:幹得好幹得漂亮,給你老子爭氣了!注意人身安全,自己別出事兒,有事情反正找底下人頂缸。


    唐少帥當時答應了,背地裏卻“呸”了一口,對他這老爹,愈發少了幾份孺慕。


    不過千金寨事件,隻是他計劃裏的一個開始。


    日本方麵後來親自向他施壓,表示要不然就是交出屠殺他們日本僑民的兇手,要不然就準備開戰,唐少帥則是表示,他能接受的最高懲罰,是他將金家一家罷官流放。


    兩邊在外交上磨嘴皮拉鋸你來我往,而唐少帥則是在此期間將千金寨進行了徹頭徹尾的改造。


    原本的大坑填平。房子推倒重建。鎮長換人當,底下人也是完全換了一批。


    礦工們的棚子進行了重新的搭建,煤礦的開采也要完全遵循原本定下的“填充式采煤法”的要求,再不能毀滅性的開采。


    零零總總,他找了黎昊亮從中牽頭,而等到外交上談出來了個子醜寅卯,千金寨已經重新迴到了華夏人的手裏,而礦工的生活,至少是在明麵上,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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