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帥單手一抄,竟就這麽輕輕鬆鬆的將雖然身段纖細,但怎麽也有個百八十斤的瞿凝單手抱了起來,唇角似是隱約勾起了惑人的一抹笑意,如春風化雨一般化開了他麵上原本凜冽的冰雪之色。


    這時候門口被他給嚇住了的幾個男人們才迴過神來,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圍住了門口,雖支支吾吾的彼此對視卻沒說話,但那堵住門口不放行的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瞿凝被他托著身體抱著,鼻端全是男人身上的氣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在他懷裏仰起臉來,嘴唇上方就是他隱約長著青茬的,但弧度依舊顯得十分好看的下巴。


    伸手攀住了他寬厚的脖頸,她輕輕湊了過去:“關上門我們上床說話吧。”


    唐終從善如流,看了她一眼大步邁到床前,將她放在了錦被之上,又迴頭吩咐了已經看呆了看愣了,瑟縮在一旁邊的素琴讓她不必伺候,迴房去休息,他這才關上了門,脫掉了大衣迴到了床上來。


    錦幔垂下,床上像是自成了一個封閉的小空間。


    瞿凝瞧了唐終一眼:“……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


    唐少帥點了點頭。


    從他依舊平和醇厚低沉的聲音裏,瞿凝漸漸知道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


    早報賣瘋了,京城裏原本排外的氣氛在之前有心人的挑動之下,就已經緊繃到了極點,這下子就是在火藥桶裏又加上了一把明火,那一瞬間發生的反應,劇烈的幾乎要將整個世界都為之震顫。


    幾乎是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裏,所有人都開始動了起來。


    本來那些學子們就已經在為了“外夷經濟入侵”而紛紛憤懣不平,這一下瞬間炸了鍋,在幾個平日裏就極有威望的學生們的牽頭帶領之下,學生罷課,上街遊行。


    浩浩蕩蕩的席卷之勢,立時就讓全京城原本還沒看報紙的人,也全部聽說了---上一次簽訂二十一條是十數年前,割地賠款,這筆錢,其實歸根結底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由老百姓們的賦稅裏麵交出來的。


    如今重聞皇室要續簽二十一條,一想到可能會被大量加征的賦稅,原本對報紙的經濟情況還覺得事不關己的普通老百姓和工人們,這時候也的的確確都坐不住了,大量的工人罷工,休市,市麵上幾乎是成了一團亂。


    遊行的隊伍經過了唐家的官邸,學生們還沒來得及喊口號,唐大帥就已經帶著一眾身穿戎裝的軍人齊齊整整的走了出來。


    他看到了這種狀況,立刻派了大列的軍隊出來維持了秩序---但並不是壓製學生們的熱血情緒,而是派人將他們的隊伍排列和管理了一下,防止騷動造成有人受傷。


    接著,麵對群眾們紛亂的情緒,唐大帥表示:二十一條的事情他雖然也是剛剛才聽說,但他絕對不會坐視皇室隨意的損害民眾們的利益,假若事情真的已經不可收拾,那麽他寧可選擇兵諫這條路,所有的弑君不忠的罵名,他寧可一個人扛!


    當即,在無數人下跪哭喊的氣氛裏頭,唐大帥派人聯絡了國會,聚集了一大批的議員,當即就當著所有人的麵,進行了臨時內閣會議,商議了廢除帝製,驅逐皇帝出宮等等的幾項議題。


    而後,唐大帥提兵將原本國會派駐的,“保護”皇宮的護衛隊全部繳械,換上了他自己的部隊,又派了一百多人的部隊護送著這些議員和另外一些很有名望的社會各界人士入宮懇請皇帝出宮。


    當時議員們帶著《皇室優待條款》,又帶著大批軍警衝進宮中的時候,幾乎是猝不及防,皇帝當時正和皇後在宮中聊天,完全沒有料到情況在此出現了驟變。


    這一切的騷動,混亂,唐少帥平平靜靜的在枕邊對瞿凝一句句道來,條理明晰,連情緒都不見多少波動,但瞿凝能聽得出來,這其中藏著多少刺骨的殺機。


    果然,一切都在唐大帥的掌握之中啊。


    原本包圍著皇宮和景山的軍隊,在她還未出嫁之前,就已經覺得不太對頭了---連淫.辱宮女的事情都發生了好幾樁,戰鬥力能有多少,又該有多糜爛,由此可見一斑。


    現在被兵諫,輕輕鬆鬆的就被繳了械,皇室又有了足夠的罪名,師出有名,整個皇室,完全就是成為了砧板下的肉,別人手裏待宰的那隻雞!


    甚至於《皇室優待條款》和議員們迅速達成的一致---要知道政客可是最會扯皮的職業了,這會兒工作效率如此之高,在消息傳出來的一天之內就已經逼宮完畢,這當中要說他們沒有提早知道消息,誰能相信!


    瞿凝沉默良久,終於長長歎了一口氣,轉頭靜靜的看向她身邊這個緊緊摟著她不放手的男人:“謹之……那你到底,想怎麽做呢?”


    你又想我怎麽做呢?


    說走,一句話自然簡單,但你我身上都背著太沉重的責任,哪怕皇帝下了野,唐大帥也還是這京城的無冕之王,你唐少帥身上也還是背著放不下的包袱。作為男人,你也有你自己想達成的抱負。


    所以不管要去哪裏,哪怕我肯跟著你走,但總不可能立刻說走就走的……


    唐少帥默然片刻:“我如果告訴你,今日之前對這一切我全不知情,你會相信我麽?”


    “隻要你說,我就信。”瞿凝柔聲迴答。


    “那好。”唐少帥輕輕重複了一遍,“今天以前,我對這一切全不知情。父親也很清楚,他如果告訴我他的計劃,我是一定不會同意的,所以他連半點風聲都沒告訴我,包括今日,我被支使去京郊領取下個月的錢糧,迴到軍營的時候,才發現了事態的反常。”


    瞿凝靜靜的聽他說完,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你是很討厭皇室的存在的……那為什麽又說不會同意……”他的立場一直都很明確---他更支持的是共和政體,目前的君主立憲,在他看來依舊是一個腐朽落後的,讓皇室趴在人民身上吸血的政體。


    “我無法苟同的,是父親處理這件事情的方法,”唐少帥的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同樣是讓皇室下野,但以權謀和暴力在瞬間推翻的政體,所帶給後世的教訓就並不是政體本身的優劣,而是教唆了後人,如何學習政客玩弄人心和政治的手法。而這麽一來,此消彼長,你退我進,恐京師無寧日矣!”他伸手緊緊摟住了瞿凝,深深吸了一口氣,俯□在她耳邊低聲的說道,“皇室優待條款當中的很大部分,是我前些日子就已經和那些議員們在商談了的,但我們原本的打算並不是兵諫逼宮,而是直接向日本方麵表達我們拒絕履行條約的決心,如果不行,就打上兩仗來說話。隻要戰爭能贏,到時候自有民意替我們施加壓力,那時候自下而上,這件事自然水到渠成。可如今父親急於求成,將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這樣的榜樣在前……”他搖了搖頭,深深歎了一口氣。


    瞿凝聽得屏住了一口氣,直到他說完,這才覺得眼角有一點點微微的潮濕。


    曆史上也有過這樣的例子。就像董卓以暴力廢帝,其後三國亂世百年,哪怕是短暫的統一了,其後也依舊是反複的在權謀和宮廷鬥爭之中度過,多少帝王死在臣子的刀下,多少梟雄不得好死,那一段時期,或許就是因為暴力的開端,導致了戰亂數百年,血淚灑滿華夏土壤。


    同樣都是同種同源的華夏兒女,若死在和外族鬥爭的戰場上,那是死得其所,為人稱頌,但死在自己人的屠刀底下,卻是死不瞑目,死也死的不值。


    在當下,對他們來說更大的敵人其實是始終在想用各種手法對華夏進行侵占的外敵,至於國內政體的變革,最少在唐少帥看來,還不值得為此而耗去現在本就不多的華夏元氣,所以他寧可徐徐圖之,寧可暫時容忍皇室依舊高踞寶座之上。


    而唐大帥和唐少帥父子的分歧,在這一刻,已經變得白熱化了:唐大帥太激進,也許是因為年紀漸老,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像年輕人那麽寬裕了,唐大帥的手段就變得極端的激進,而現在,則是完完全全的變成了迫不及待的不擇手段,不顧後果。可他們底下的人,卻各自出於自己的利益,寧可向著唐大帥的一方---想一想,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這個皇帝被丟下來,在當下人眼裏,遲早還是要有另外一個皇帝上去的。至於大總統或者什麽別的名號,那不也是行使著皇帝的職責麽?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後底下人能得到的好處,又豈會不讓這些本來就把腦袋掛在褲腰上的兵痞子們眼紅?所以在現在,唐少帥的困境,似乎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唐少帥才又開口說道:“今日將《優待條款》送入宮中之後,目前雙方還在僵持。父親已經將大炮架上了景山,說如果明日午時皇帝還不出宮,就將炮轟皇宮,到時候哪怕宮中血流成河,也不會再停手。”


    “……天哪……”瞿凝半響這才震驚的吐出了這兩個字,心中震蕩不已。


    這一舉雖然十分無禮,但同樣的,若真的開炮,這一炮的威力,就簡直比當年法國大革命送瑪麗皇後他們上斷頭台更巨大了。


    唐少帥伸手摸了摸懷裏女人細軟的長頭發,半響這才開口道:“我知道這種時候,你怎麽做都是兩難。但我還是得問你,你現在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你又打算怎麽做?”


    瞿凝思考良久,然後她緊緊的攥住了唐少帥的手:“謹之,明日我想進宮一次。”


    黑暗裏傳來了他堅定的聲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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