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去喚了徐錦,寶琴卻似是有些不安,她遲疑片刻,方才出聲笑道:“少夫人,少帥這是對您示好呢,您也就別強著了,夫妻之間哪有什麽打不開的結。就算少帥是先前是為了那樂傅雯的事兒,和您賭氣……如今他既然已經彎了腰,您且軟語幾句,賠個不是,我看這一節應該也能就此揭過了。”


    “哼。”瞿凝卻隻是輕輕哼了一聲,瞧了她一眼,素手拿過旁邊幾案上的團扇微微遮住半邊臉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就是太天真。”似是恨鐵不成鋼,“你以為他說‘有姨太太者不得坐’,是對我保證發誓?不過是因著戰事在即,他這才拿我過橋罷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那些下屬納姨太太的納姨太太,休妻的休妻,他又能是什麽好的?現如今他倒是有了塊被枕頭風吹昏了頭的好盾牌,這罵名卻全是我背著。他那些下屬,還不得恨死我,隻當我是紅顏禍水,妲己褒姒之流呢?”稍稍頓一頓,她又哼了一聲,“他和我,本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日後要休妻,隻需以此作為借口,軍中那些人經此一事,怕是沒人會為我說半句話……”她瞅一眼寶琴恍然大悟的樣子,便下了結論,“他分明就是為了日後離婚而做鋪墊,寶琴,你說吧,我豈能坐以待斃?”


    寶琴認真的聽著。


    她想了想,這才有些擔憂的問道:“那少夫人您又怎麽打算呢?總不能……就由著少帥這樣壞您的名聲吧?”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瞿凝揮了揮手裏的扇子,素手輕揮之間,袖口微微褪下,露出了白皙肌膚上點點的青紅痕跡,這樣的痕跡落在寶琴眼裏,倒是讓她眼中的恍悟更多三分,“他知道一個好漢三個幫,我難道就不能趁機把那些女人團結過來?”


    寶琴不解的抬頭看她。


    “笨,”瞿凝笑吟吟的調笑道,“你想想,我要是能趁機解決了那些女人們最擔心最掛記的事兒,她們還不得對我感恩戴德?日後那些軍官夫人們個個惟我馬首是瞻,而她們的傾向,又會傳給下一代,隻要織成了這樣牢固的網,那些軍官們本身就算不滿,又能奈我何難道他們能冒著妻離子散的風險來支持少帥離婚?你且想想,現如今那些女人們最擔心的是什麽?不就是那些軍官會離婚麽?”


    “可……可法律都定了……您又有什麽法子?”寶琴擔憂的問道。


    “法律不也是人定的麽。”瞿凝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斜睨了她一眼,“離婚本身或許是阻止不了的,隻要讓這個離婚的代價,高昂的讓那些人付不起也就是了。”


    寶琴越聽越是迷糊。


    她還待再問,瞿凝卻已然笑眯眯的把眼光投向了門口,輕輕搖了搖扇子,閉口不言。


    原來說話之間徐錦已經到了,他進了門,第一件事是恭恭敬敬的向著瞿凝欠了欠身,彎腰問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我倒真不知道,我說話還管不管用,”瞿凝輕歎一口氣。


    徐錦大驚:“少夫人何出此言?”


    “哼。”瞿凝輕哼了一聲,也不解釋,隻任由他彎著腰,“這樣吧,你先去查清楚那位雲師長在外頭的那女人的詳細資料,”她眯了眯眼眸,補充了一句,“事無巨細,然後報給我。順便派一輛小車,去接雲夫人入府來。”


    徐錦急忙應是。


    ***


    徐錦自小就是唐少帥的貼身小廝,調查資料這種事兒,其實也就不過是吩咐下去一句的事兒罷了。


    他自有他的信息網,沒多久,薑氏還沒到呢,他就已經帶著詳細的資料奉給了瞿凝。


    瞿凝的視線,凝聚在了其中的一行信息上:林西,唐林氏堂妹。


    她臉上驚怒交加之色一閃,姓林的人並不少,她原先也沒往林西的血緣上頭去想。


    怪道唐少帥要說,雲師長的事情是有心人刻意策劃的----唐林氏,正是唐大帥的四姨太,而四姨太,正是唐大小姐的親生母親。


    這麽說,這林西能入南洋女校,或許,正是這位四姨太做的保人,而林西之後的一舉一動,這位四姨太難道會心裏沒底?


    畢竟林西父母不過是尋常商賈,若無這位四姨太的幫扶,以她的身份,是怎麽也進不了南洋女校,更誑論如此“巧遇”,和雲師長就一見鍾情了。


    四姨太到底在想些什麽?


    她的爪子,也伸的太長了吧?這完全不符合瞿凝之前見過的那位四姨太的形象啊:謹小慎微,不多做一件事,不多行一步路。


    畢竟,後宅女子把自己的親屬關係網鋪到夫主的下屬身上,這種事情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受忌諱的。


    更不要提,林氏她不過是位四姨太而不是明媒正娶的唐夫人,竟然敢把爪子伸出後院,那更就是大忌中的大忌。


    但瞿凝心裏,卻隱隱有種說不出的猜疑:那位唐家後院的真正主宰,唐家後宅女子身家性命的寄托者,唐大帥,他對此是否當真一無所知?


    薑氏沒多久就到了。


    瞿凝讓侍女給她搬了個繡墩坐下,開門見山的把她查到的事情一說。


    薑氏今兒個的臉色比之之前稍稍好了一些,雖還是形容憔悴,麵容焦黃,但卻少了幾分焦躁不安,這會兒聽瞿凝一說,她卻有些不敢置信:“這……少夫人……”麵上顯出了幾分焦急和憂慮來,“這可該如何是好?”


    “有什麽可如何是好的,”瞿凝笑了一笑,“咱們要做的事兒,本就和她的身份毫無相幹,不管她有什麽樣的親屬,既然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她唯一的身份,就隻是那個男人的外室。我還就不信了,那位四姨太敢站出來幫她撐腰不成?”


    “可……”薑氏猶豫著:“可夫人,會不會讓您難做?”


    “哦,這個啊,”瞿凝搖了搖頭,“四姨太終究隻是四姨太而已。看在輩分和唐大姐兒的份上,我要敬著她一分,可這也就僅僅局限於後宅的事情,至於你的事兒,她本就不占理。何況,四姨奶奶什麽身份?她連隨意跨出唐家大宅的權利都沒有……到底是不如我便利的。”


    薑氏卻到底有些忐忑不安,瞿凝心裏明白:薑氏是怕給她添麻煩。


    她拍了拍薑氏的手,別的沒說,隻安撫的對她說道:“雲夫人,你別以為你的事情隻是關係到你自己。我那天按著你給的地址一家家的去走訪了,你這樣的情況,並不隻是發生在你的身上。我精力時間有限,不可能一位位的幫過來,所以如今,隻好借你的事兒做個榜樣,說實話,我也是有我自己的私心的。”


    薑氏一愕抬頭。


    “法律對我們女人不公。”瞿凝歎息道,“世俗偏見,對我們女子不利。而製定法律的,偏偏全是男人。雲夫人,你若是能跨出第一步,我就能集結力量,一步步逼著國會去把法律條文修改,但若沒有你的這一步,法律已有偏私,日後那些男子便更加肆無忌憚,或許日後少帥要和我離婚,也不費吹灰之力吧。”


    薑氏震驚的看向她,脫口而出:“可少帥不是對您言聽計從麽?”


    瞿凝就把她先前對寶琴說的一番話又對她說了一遍,薑氏麵色漸漸堅毅起來:“好,少夫人隻管說,我必然一一遵行便是。”


    薑氏這頭說好了,她剛一離開,瞿凝便沉了臉,想了一想,她帶了人,前去找四姨太。


    時值下午,四姨太如常一般在院子裏繡花。


    林氏做的一手好繡活,那手絹上的貓咪活靈活現,除了眼睛還未繡完未得神韻,整隻貓咪的身體,已經展現出了十分活潑的形態。


    瞿凝將手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旁邊的小丫頭自然不敢出聲,便由著她站在一旁邊看著林氏飛針走線。


    瞿凝看得出來,四姨太是全身心的在那裏做繡活,那股子投入,是裝不出來的。


    心神不亂,凝神靜氣,就連她在旁邊看了許久,也未察覺到。


    這樣的四姨太,真的會是一個有野心到要把爪子伸到外宅的女人?


    瞿凝心裏,隱隱有了另外一種猜測。


    她看了好一會,沒驚動四姨太,隻把門口的小丫頭拉到了小院門口。


    “四姨娘的繡品,我很喜歡。”她笑眯眯問道,“隻不知道,四姨娘這手好繡活,是師從何人?”


    小丫頭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她一眼。


    林氏的繡活雖好,但和宮中的繡娘比起來,應該還是不如的吧。


    這位少夫人可是公主,她這麽問,是不是有什麽別的含義?


    隻是她卻不敢說話,欠了欠身迴稟道:“其實我們姨奶奶未嫁的時候就已經做的一手好蘇繡了,據說是家傳的。後來大姐兒嫁去了南方,大帥來我們院子又來的少,姨奶奶多有閑暇,便開始頻繁的做繡活打發時間了。”


    瞿凝聽她這麽一說,心裏就更有了底,隻是為了確定,她便對這小丫頭笑了一笑:“你可有姨太太平日做的繡樣,拿來給我看一看可好?”


    四姨太平日做的繡品,足足堆了幾個箱子---實際上這些雖是四姨奶奶打發時間做的,但陣腳精細,件件精致,數量又多,小丫頭想著,給少奶奶看看也是不妨的,便去拿了一些來。


    瞿凝一看就更證實了她的猜測---看樣子這巨大數目的還是四姨太最近做的,她的時間大抵都是花在這些繡品上了。


    瞿凝在心裏暗歎一口氣,進去和四姨太寒暄了幾句,半句口風也沒漏,聊了好一會繡花之類的女人話題,就笑吟吟起身告辭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傳不了文,大哭……於是遲了……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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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8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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