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


    現在敵在明,我在暗不是麽。


    蘇瓷招唿我們在客廳坐下,許婉清視若無人的在飯廳吃早點。


    家裏的傭人客氣的給我和蘇紹愷倒了杯茶。


    我如坐針氈,卻什麽都不敢問。


    許婉清喝完牛奶,套頭若有似無的說:“紹愷,你不是說要給那個醫生一個紅包麽,你給了麽?”


    我見蘇紹愷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他楞了幾秒,然後優雅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什麽醫生?”


    我默默的觀察著蘇紹愷的反應。


    許婉清放下牛奶朝我們走了過來,她可以聳了聳睡衣的腰帶,凸起的鎖骨若隱若現。


    我隻當什麽都沒看到,繼續喝著茶。


    蘇樂知和蘇瓷去院子裏玩兒去了,留在房內的我們三個人,這關係顯然十分的微妙。


    我在心裏淡淡的笑著,卻沒有任何的表露。


    “那管子是你讓醫生拔的吧,你還說拔了顧深遠的管子你就給他包一個紅包,現在事兒辦成了,你不可能過河拆橋吧!”


    許婉清說這番話的時候十分的坦然,看不出她有說謊的痕跡。


    不過,對這番話的真實性,我還是有所保留的。


    比較許婉清向來說話三分真七分假。


    至於什麽是假的,得靠我自己去分辨。


    許婉清至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一眼,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她靠著沙發的旁邊,雙手抱著懷,在等待著蘇紹愷的迴答。


    我原本以為蘇紹愷肯定會惱羞成怒,不管他究竟做沒有,畢竟我在場,他可能要保持自己的形象。


    誰知道,蘇紹愷隻是輕輕的放下杯子,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許婉清,“哦,對,在場十幾名醫生護士,還有手術錄像,你得去看一下錄像,確認一下到底是那些醫護人員,得把錢給人家送過去。”


    許婉清很鎮定,“你倒是給我開支票啊。”


    “你公然賄賂醫護人員,讓我開支票?姐姐,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蘇紹愷說這句話的時候,絲毫沒有給許婉清留情麵。


    我裝作沒聽見,走到蘇紹愷的身邊,朝他伸出手,語氣很嗲的說:“老公,把你手機給我玩一下。”


    蘇紹愷將手機遞給我,我什麽都沒問就在蘇紹愷的身邊坐下,順勢靠在蘇紹愷的肩膀上。


    許婉清一直憤怒盯著我看,特別是見我用指紋解開了蘇紹愷的手機之後,更是突然站了起來。


    “紹愷,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蘇紹愷盯著手機屏幕看,見我點開了微博,邊將腦袋湊了上來,“不是讓你別看這些評論了麽?都是罵人的髒話,別髒了你的眼。”


    我將評論的界麵退了出去,一臉無辜的衝著蘇紹愷說,“可這些全是罵姐姐的留言啊!你能想辦法找人刪了嗎?”


    “我沒那麽大的能耐。”蘇紹愷聳了聳肩。


    我偷瞄了一眼許婉清的反應,見她被氣到煞白的臉,心裏一陣暗爽。


    “老公,你怎麽能這樣,上次那些罵我的你不是找人刪了麽?”這句話我是故意說給許婉清聽的。


    其實那些罵我的留言到底刪沒刪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我又不是閑的沒事兒,怎麽可能每天盯著留言看呢。


    我這麽說,不過是故意氣許婉清的。


    我承認我的手段並不高明,可隻要能讓許婉清不痛快,我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沒想到,蘇紹愷摸了摸我的腦袋,十分嚴肅的說:“那是我一條一條手動刪除的。”


    我想到好幾次淩晨我忽然醒了,一睜眼蘇紹愷還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擰眉十分不悅的樣子,我還記憶猶新。


    原來那都是他在刪罵我的評論啊!


    這麽想想,心裏還是有些小小的感動。


    至少,這個男人在用他的所有方式給我安全感。


    許婉清氣的轉身上樓去了,蘇紹愷沒有理會,反倒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我,“最近怎麽沒見你要發微博秀恩愛了?”


    “你想秀麽?”我盯著蘇紹愷看,見他淡淡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的笑容就僵住了。


    顧深遠笑起來也是這麽好看,還有兩個虎牙,甚至可愛。


    “你怎麽了?”見我表情不對,蘇紹愷忙問我。


    我迴過神來,收迴眼底的感傷,“都說秀恩愛分的快,我們還是不要秀了吧!”


    “別啊!”蘇紹愷來了勁兒,“我那麽久不發微博,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兩個怎麽樣了呢。”


    “誰會每天關注你的生活啊,你有不是國民老公。”我戳了戳蘇紹愷,然後將投埋在了他的胸口。


    “我才不稀罕當什麽國民老公,我就當許亦如一個人的老公就夠了。”


    我依舊笑著,心底卻是劃過一陣寒意。


    蘇紹愷,你果然是說謊不眨眼啊。


    如果不是顧深遠離世,我因為創傷後應激障礙而失憶,我想我們不過是離了婚形同路人的陌生人,你現在說這些,可真打臉。


    我在心裏暗諷他。


    蘇樂知玩累了,蘇瓷帶著她進屋來,兩人站在門口拍了拍身上的雪,又換了拖鞋才進屋。


    “姑婆,還是屋子裏暖和。”蘇樂知天真的笑著,她還一直拉著蘇瓷的手指。


    蘇瓷難得露出笑容,我沒想到,她笑起來的樣子居然這麽美。


    年過四十,保養的卻像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他的穿著打扮過於成熟端莊,說她是蘇紹愷的妹妹我都會相信。


    “小姑。”我忙起身喊了一聲蘇瓷。


    蘇瓷忙著給蘇樂知搓手,並沒有抬頭看我。


    “我下周來接樂知。”蘇紹愷也起身,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大衣準備離開。


    “這麽著急走?我還有話要跟你說。”蘇瓷倒了一杯熱水遞給蘇樂知。


    蘇紹愷十分的冷淡,“要說的,上次電話裏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再見。”


    我不明所以的跟著蘇紹愷往外走,我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蘇瓷,她麵部十分的扭曲,留意到我的注視後,忙收起了情緒,淡淡的朝我一笑。


    出了蘇宅,我拉著蘇紹愷,“我們還沒跟樂知說一聲,一會兒她找不到我們該著急了。”


    蘇紹愷鬆開我的手,“那你去跟女兒說一聲,我在車上等你。”


    我點了點頭,然後朝屋子走去。


    還沒來得及開門,我就聽到蘇瓷在說話:“給我調查一下,許亦如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我渾身一下子僵硬住了。


    “如果是真失憶了,那就製造個意外,反正這種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我不知道蘇瓷是在跟誰說話,不過我沒聽到許婉清的聲音,所以也不好妄加猜測。


    隻是我在糾結的是,她說的這個意外是什麽。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很快我就知道了這個意外究竟是什麽。


    -


    我在柏錦年的診所偷偷的接受了好幾個月的治療。


    最後一次治療是在開春之後。


    柏錦年給我做了最後一次催眠治療,我從沙發上醒過來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


    柏錦年在治療病例上寫著什麽,我湊近去看,他剛好寫完合上了病例。


    “柏醫生,這次我還需要減少藥量麽?”


    柏錦年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恭喜你,接下來你都不用吃藥了。不過防止你再失眠,我最後給你開二十粒阿普挫侖片,實在睡不著就吃一片,不過這是最後一次,吃完就沒有了。”


    我莫名的覺得輕鬆。


    春天來了,我總算從顧深遠去世的陰影裏走了出來。


    我已經不會隨時隨地都想起顧深遠的臉了。


    也不會因為一杯豆漿而感傷。


    那種沒日沒夜的煎熬的日子終於過去了。


    “不過春季是抑鬱的高發期,你要是有任何的情緒上的問題,一定要及時聯係我,不要自己扛,聽到了嗎?”


    我點頭如搗蒜。


    柏錦年微笑著看著我,他的笑容很溫暖,總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柏醫生,我還有個疑問,為什麽到現在為止,我還是哭不出來,有時候會鼻酸,可是就是哭不出來。”


    “心理疾病,不可能徹底的康複的,你心裏麵還裝著事兒,可能等你真正的放過自己了,就會好了,別擔心。”


    我很感謝柏錦年,在看診的這段日子,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也知道我心裏壓著事兒,卻從沒試圖探究過壓著我的那個事兒究竟是什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作為一名心理醫生他是失職的,因為他沒有發掘病人病情的根源,隻是基於表象來治療我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臨走,柏錦年突然追了出來,“許亦如,你現在還是個病人,但是我知道,隻有你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你才能真的重新站起來,我不反對你去做那件事,但是務必,保護好自己。”


    我笑笑,“柏醫生,你知道我想做什麽?”


    柏錦年也隻是衝我淡淡一笑,“我是你的心理醫生,我什麽都知道。”


    “包括我要報複蘇紹愷麽?”我用玩笑的口吻將這件事兒說出來,沒想到柏錦年一點都不驚訝,他隻是挑了挑眉頭。


    “我說過了,我是你的心理醫生,我什麽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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