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被血霧編製成的密網罩住,在原來淡藍色的魂體上逐漸浮現出棱角來,構成了人的五官。


    因著血霧是暗紅色的,附著在魂體的麵部所形成的輪廓就像是一張詭異的麵具。


    由於靈氣的波動,麵具上的色澤一再在忽明忽暗地變化,但左眼部位大約是因為之前的肉身受過傷害的緣故,看起來似有缺陷一般非常模糊,但其他的部位明顯就跟蘇澈八竿子打不著幹係。


    安齊遠十分仔細地辨認了許久,也沒能把眼前這人對號入座,反倒隱約覺得此人鼻子到嘴巴的部分都跟自己有些許相似。


    他身為魔修一脈的宗主,光是死在他手下的修士就已經不計其數了,更別說那些跟他有過節的了。安齊遠不會浪費時間將那些他認為沒有必要的人記在腦子裏。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能耐狡辯說自己就是蘇澈?”


    安齊遠獰笑了一下,纏繞著魂體的靈氣絲線由原來的一道霎時分化成無數道,如密網一般將魂體緊緊地包裹在內。


    靈氣絲線逐漸收緊,看樣子安齊遠是打算將這欺世盜名的魂體直接絞成碎末。


    那魂體驚慌失措地大叫道:“你不是想要知道為何我會有蘇澈的靈氣嗎?”


    “你不是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我的嗎?”


    “若你把我殺了,真相就會永遠被埋藏起來了!”


    聽了那魂體說出的話,安齊遠手中的絲線勒緊的速度不慢反快。


    “像你這般居心不良的人,我何必浪費時間糾結從你口中得到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蘇澈我自會去尋找,但你之於我,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罷了。”


    言語間,暗紅的絲線已經深深地陷入其中,毫不留情地切割著脆弱的魂體。


    那魂體自然清楚他欺騙安齊遠的企圖一旦敗落,就必定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與安齊遠虛與委蛇。


    出於憤恨,隻聽他在徹底消失前異常悲愴地尖叫道:“安齊遠你這個畜生!瀲灩對你這般掏心挖肺,最後卻還是慘死在你手裏。”


    “她那麽愛你,你這個畜生!殺千刀的畜生!”


    安齊遠一聽,絲線的絞動霎時間停頓了片刻。


    瀲灩。


    這個名字他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聽人提起過了。


    畢竟這軒轅大陸每天都要折損數以百計的修士,無赦穀是魔修的腹地,修士隕落的速度較之其他幾脈來得都要快。


    即便是修為達到元嬰境界的高階修士,隕落個一兩年之後,除了十分親近之人,也很難再有人沒事掛在嘴邊了。


    物競天擇的規律在修真界每時每刻都在殘酷地運轉著,即便是蘇澈也莫能例外。


    所以,今日若不是從這魂體嘴裏聽到,安齊遠幾乎要將那個人埋在記憶的角落了。


    蘇澈一聽瀲灩這個名字,倒是立刻想起來了。


    瀲灩並非他人,其實是安齊遠的心腹之一,身為無赦穀的右護法,地位與身為左護法的杜遙可平起平坐,資曆甚至比覺非羅還要老一些,在魔修一脈也算是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


    魔修一脈能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多數都是男性修士,所以身為女子的瀲灩在清一色的魔修高階修士中十分顯眼。外加瀲灩本身容姿極佳,就跟她的名字一般,是那種高挑妖豔的類型。


    可如果單單隻是容貌出眾,也並不會引起蘇澈太多的注意,畢竟蘇澈在清淨心經的內功心法之下對任何美人都接近於無感。


    瀲灩之所以能引起蘇澈的注意,是每次當他在各種場合遇到這個豔冠群芳的美人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一股能讓脊背發涼的森然恨意。


    這種情緒也許不能簡單地稱之為恨,有時候蘇澈又仿佛覺得她是在羨慕自己,或者說在嫉妒自己。


    可他和瀲灩走的並不是一條路子,蘇澈覺得瀲灩對他的敵意有些太過明顯了,即便那種情緒已經刻意地經過了掩飾卻還是無法控製地外泄出來。


    蘇澈當時對這事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若真要羨慕嫉妒恨,蘇澈覺得她應該針對那個地位一直在她之上並且難以超越的安齊遠才對。


    蘇澈對此雖然有疑惑,但畢竟青陽洞跟無赦穀之間的交往機會少之又少,身為道修宗主的他被魔修一脈的高階修士討厭也絕對不隻瀲灩一人,雖然不明緣由,但也不是什麽不可理解的事。


    久而久之的,蘇澈也就沒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後來,瀲灩就沒有再出現過了,他也是很後知後覺地才從其他道友的那裏聽說瀲灩隕落了,至於是因為什麽隕落的,內情便沒有人知道了。


    再後來,無赦穀就再也沒有立過新的右護法了,這個位置一直空懸著直到現在。


    不過現下看起來,這個位置似乎是安齊遠特意給被派到青陽洞臥底的覺非羅空出來的。


    從這魂體最後的哀叫中他聽明白了,他之所以會冒充自己去欺騙安齊遠,完全是為了要給死去的瀲灩報仇。


    而瀲灩是死在安齊遠手裏的。


    在隕落之前,蘇澈的生活真的非常簡單。


    師父還在的時候,便孝敬師父,聽從他的教誨。


    師父飛升之後,就好好修煉,友愛同門,給青陽洞的後輩們充當一個追趕的標杆和最佳的榜樣。


    他的世界裏難得的沒有勾心鬥角,甚至連修真界中最常出現的爭鬥和殺伐都很少遇到。


    可自他隕落之後,他發現自己之前的生活完全是個非常大的漩渦,各種真相都在隨著渡劫失敗這件事逐漸地在他眼前展開。


    那魂體見安齊遠屠戮的動作有了片刻的停頓,更是不遺餘力地要將臨終前的遺言一股腦地全數倒出來。


    又聽他罵道:“覺非羅你這個狗賊!你若不是吞了瀲灩的fa輪,又何德何能能有今日的修為?”


    “還有,杜遙你也該死!瀲灩與你平日裏私交不錯,可你竟然沒有出手救她!”


    “瀲灩為了你安齊遠,為了整個無赦穀,多少次都差點死在別人手裏,就是用鞠躬盡瘁來形容她的辛勞也絲毫不為過!”


    “而且……哈哈……”


    那魂體似是在笑,又似在嚎哭。


    “她死在你安齊遠手裏,也並不是因為犯了什麽了不得的罪過。”


    “她竟然是因為愛上了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畜生!!!”


    安齊遠聽言,冰冷地迴應道:“我並不在意她到底愛誰。”


    “但是,隻要是想對蘇澈不利的人,都得死。”


    “任何人都不例外,即便是她。”


    那魂體似是沒有聽到安齊遠的話,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語道:“她真傻,實在是太傻了……”


    “她每天都要跟我說她能呆在你身邊是多麽的開心,你哪怕對她和顏悅色一些,或者是誇獎她一句,她都能高興得一晚上睡不著覺……”


    “她每次哭,都不是因為別的,無一例外都是因為她說在你眼裏看不到她的存在,你滿心滿眼的都是那個什麽勞什子蘇澈!”


    “魔修和道修怎麽可能會有什麽未來?”


    “她也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


    “可你卻殺了她!”


    “親手殺了她!”


    “安齊遠,你何德何能?你這渣滓憑什麽能讓瀲灩這麽愛你?!”


    安齊遠這迴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我沒有讓她愛我,我也沒有必須要接受她的愛意的義務。”


    那魂體聽了安齊遠的話,明顯愣住了。


    片刻後,他複又尖厲地笑道:“哈哈哈!安齊遠,好你個安齊遠……”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終有一日會承受跟瀲灩同樣的痛苦!不,我詛咒你會承受更多,最好一輩子都找不到那個蘇……”


    安齊遠沒有再讓那魂體有機會說完所有他想說的話。


    密集的靈氣絲線在那瞬間飛快地收縮,刹那間就將那淡藍色的魂體切割成了徹頭徹尾的碎末。


    安齊遠不會接受任何人的詛咒,哪怕這個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微若螻蟻的存在。


    瀲灩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許久,久到他都快要忘記了。


    如今這過去的舊賬又被人提起,而且還是在這種尋找蘇澈的希望再次破滅的情況下,也難怪安齊遠的臉色會這般難看了。


    那魂體消散之後,洞窟之內一片寂靜無聲。


    杜遙和覺非羅是不敢擅自開腔,而蘇澈則是無從插嘴,一時間氣氛凝重得快要將人壓垮。


    半晌之後,才聽安齊遠問道:“聽他方才的話,應該是瀲灩跟前的人。”


    “能知道這麽多內情,沒理由我沒見過。”


    杜遙和覺非羅異常尷尬地對視了一眼,最後才由杜遙咽了咽口水小聲說道:“宗主您也清楚瀲灩對你的情意……”


    “隻是她多年來求之不得,自然想要找個寄托……”


    “這醜奴雖然左眼附近被傷毀了容,但戴上眼罩之後,從某個角度看起來跟宗主您有些許神似……”


    “所以,瀲灩便偷偷將他養在了內殿裏,並且嚴令不許讓宗主您知道此事……”


    “我和非羅雖然大約知道此人的存在,但也從來沒有真正見過。”


    “而且瀲灩死後,搜遍了整個內殿也沒找到此人。屬下以為他對宗主構不成威脅,也就沒有上報……”


    “誰知今日……”


    竟會在陰溝裏翻了船。


    “混賬!”


    安齊遠聽了,差點沒出手將杜遙掀翻。


    而蘇澈在一旁聽了卻是目瞪口呆,覺得這無赦穀真真是應了那句所謂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安齊遠對他有了齷齪心思,所以就蓄養了各個方麵跟自己有些相像的男寵用於意/淫。而身為安齊遠心腹的瀲灩也如法炮製,隻不過意/淫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這不可一世的安齊遠。


    蘇澈此刻真的非常想抱住杜遙大叫三聲“幹得好”,看安齊遠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吃癟模樣,隻覺得胸腔的怨氣出了一大半,堪稱是暢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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