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夫人接走衛聆悅的第二天,武林盟商討的會議敲定下來,挽茵總覺得衛夫人像事先有了內幕消息似的,商議武林盟,江湖人士齊聚一堂,難免會人多事雜,會有這麽巧?她偏偏先一步把寶貝女兒召迴身邊。


    “啞啞,去,把這個倒掉。”挽茵把製藥剩的草木灰遞給啞啞,啞啞撒開小腳丫殷勤地替挽茵跑腿。


    挽茵繼續收拾殘局,不一會兒有人推門進來。


    “把籠屜放桌子上。”挽茵頭也不抬地說。


    那人卻走到挽茵身後,把挽茵抱了起來,雙腳突然離地,挽茵本能地掙紮,完全不敵那人的力氣。


    “祝文安!”


    祝文安從背後把挽茵舉起來,像掂豬肉似的掂了掂她的斤兩:“瘦了,一言堂的夥食不好?”


    “每天和衛大小姐掏心掏肺,想胖都難。”雖然衛聆悅已經走了,挽茵還是要說她壞話。


    “我猜你想說抓心撓肺。”祝文安拉著挽茵的手,領她走到床邊,挽茵腦海中馬上想到祝文安接下來要做什麽,心跳得厲害。


    結果祝文安隻是摟著挽茵一起坐在床上。


    “怎麽,一臉失望?”


    “誰失望!”


    感情真是奇怪的東西,以前祝文安這樣調笑,她隻覺得他紈絝不正經,如今心裏卻甜絲絲的,可以毫無愧疚地偎依在祝文安懷裏,挽茵曾以為她這一生唯一的情感就是為師報仇,注定要銀針素藥過殘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有小女兒的情愫。


    隻願此生長相守,有她在,定要讓祝文安長命百歲。


    這幾日事務繁忙,祝文安神色間帶著疲憊:“武林盟的事兒我還是沒能阻止,定下七日後在金刀門再議。”


    成立武林盟,最有機會成為盟主的就是伏龍殿的唐昊天,這位唐叔父是什麽樣子,祝文安比誰都清楚,一直想要勸阻各門派,但他資曆尚淺,又因在青樓的名聲,各門派還是遂了唐昊天的心願。


    “再沒別的辦法了?”


    “如今江湖中人人自危,恐被青榜一一擊破,結成武林盟已是大勢所趨,不過,可以在盟主之位上用點功夫,一言堂的幾位師叔長老尚在人世,不過隱居在外早已不涉足江湖,我打聽到博明師叔的下落,那裏離女媧宮很近,我已飛鴿傳書給冷月宮主讓她幫忙帶信給師叔,隻要師叔肯出山,盟主之位還有希望。”


    挽茵捏捏祝文安皺在一起的眉頭:“瞧你,要不要我給你開點下火的藥?”


    “不用,我有別的辦法降火氣。”


    祝文安把挽茵推倒在床上,壓在她身上,輕輕啄著她的嘴唇,挽茵摟住祝文安的脖子,閉上眼睛,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迴應祝文安,也是她第一次這樣對一個男人。


    如果這樣能傳遞出感情,就讓所有傾心的訴說找一個宣泄的出口,太肉麻的話挽茵說不出口,但她仍希望祝文安能夠知道,他是她認定了的男人。


    “明天我要啟程去金刀門,你跟我去麽?”


    “你想不想我去呢?”


    “想。”


    挽茵就喜歡祝文安比城牆還厚的臉皮,迴答總是幹淨利落。


    “那好,我去哪裏,我都跟你走。”


    這時挽茵心裏真的這樣認為,不管天涯海角,不管今昔明朝,有祝文安的地方,就是她能停留的居所。


    “小茵茵~”


    挽茵剛剛心裏還挺浪漫的,被祝文安這一聲小茵茵叫出一身雞皮疙瘩:“你、你想幹嘛?”


    “還記得你師父的信麽,我們也算有白紙黑字的婚約在。”


    “呃……那怎麽了?”


    “等武林盟的事兒完了,我們就成親吧,你不知道為了把掌門夫人的位置給你留著我有多辛苦,怎麽找你都找不到,威武鏢局的鏢頭還一直跟我推薦他閨女……”


    “真對不起!沒有去青樓當花魁,我給你添麻煩了!”


    “你瞧你,愛生氣,我再給你降降火氣~”祝文安說著嘴又跟膏藥似的貼過來。


    挽茵被逗得直求饒:“祝掌門!祝大俠!奴家此生非你不嫁~你一定要憐惜奴家~”


    這次輪到祝文安求挽茵別再說下去,這句台詞是《祝文安懷春樓夜禦十女》裏的,祝文安可不願再想起自己在書裏麵做的那些事。


    “喜服你喜歡什麽樣式?並蒂蓮還是鴛鴦?”


    “有沒有靈芝圖案的?白術的也行。”


    “拉車的馬你喜歡什麽顏色?紅色還是黑色?”


    “金色!和金子一樣的顏色!”


    “你身子長得小了點兒……也沒事兒,大不了過幾年再生孩子。”


    “!!!”


    挽茵覺得話題進展到奇怪的方向,祝文安你急著成親是不是在盤算見不得人的事情!


    時隔數月再迴到太中,又是各路英豪齊聚金刀門的景象,挽茵仿佛迴到了當初聚賢大會的時候。牛二早早就率領師弟們來接一言堂的隊伍,看見那一排金刀門弟子粗獷隨性的長相,挽茵真慶幸桃緋喜歡的人是樓西客,至少還算人模人樣。


    對於金刀門,挽茵有種出嫁小媳婦迴娘家的感覺,這裏是她出青榜後第一個來的地方,也是她結識祝文安的地方,說來諷刺,在光棍滿地跑的金刀門,竟然促成了她和祝文安的姻緣,要是讓金刀門弟子知道了,非氣死不可。


    這一次,江湖齊聚的盛況比起聚賢大會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次,挽茵再不用人指引,就能通過某些特征熟練地分辨出各大門派的弟子,不由得心中感歎,以前她兩耳不聞江湖事,如今她也算得上半個江湖中人了。


    挽茵還住在聚賢大會時她住的那間廂房,一言堂分到的廂房也和上一次差不多,路過祝文安廂房門口,祝文安小聲在挽茵耳邊說:“我晚上戌時沐浴,你要不要再來房頂幫我看看氣色?”


    “你!是打算一輩子都忘不了是不是!”


    “人生難得被偷窺洗澡,祝某惶恐,現在想起那天的情景還恍如昨日。”


    挽茵看他一點都不惶恐,瞧他那副得瑟的神情,將來有了孩子會迫不及待告訴孩子他娘親當年是怎麽偷窺洗澡勾引爹爹的吧。


    孩子……她會和祝文安有孩子嗎?她和祝文安有了孩子會是什麽樣的景象?


    總覺得心中有一點期待,挽茵嘴角露出笑容,甜蜜地跟上祝文安的腳步。


    男孩像祝文安一樣俊俏,女孩像祝文安一樣美貌。


    這樣就好,真的很好。


    “師姐!師姐你等等我啊!”淡如煙在後麵追得氣喘籲籲,該死,街上人太多,眼看著師姐被擠在人堆裏。


    趁武林盟的會議還沒召開,甄繡兒難得有時間出來轉轉,左顧右看光顧著看熱鬧,淡如煙的聲音淹沒在周圍吵雜的聲音裏,她根本沒聽見。


    一隊不知是哪個門派的人強橫地從人群裏擠出一條路,甄繡兒被群一路擠到邊上,抬眼看見眼前是一座奢華的二層樓,上麵寫著“春菊樓”三個大字。春菊樓?茶樓?招牌是菊花茶?逛了半天正覺得口渴,甄繡兒興高采烈地走了進去。


    甄繡兒還是讀書太少,如果她讀過《祝文安與春喜樓頭牌》一定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哪有茶樓上麵站一排姑娘揮手絹的呢。


    偏偏甄繡兒反應略遲鈍,進了春菊樓還沒發現不對勁,隻覺得這裏女客真多啊,真漂亮啊,有奏樂的還有跳舞的,真有情調,一定很貴吧,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錢袋,裏麵還有要幫師兄弟們買硯台的錢,可不能都花掉。


    春菊樓最近天天滿客,老鴇忙得腳不沾地,嘴不停說,這幫江湖客人還特別能喝酒,就一壺接一壺地上都來不及,正焦頭爛額,看見甄繡兒從身邊走過,瞅著麵生,也顧不得了:“喂,你,你過來,新來的?這兩壺酒給樓上綠意閣送去。”


    不由分說就把端酒的托盤塞進甄繡兒懷裏,甄繡兒愣了一下,難道是這裏的規矩?想喝茶還要先幹點活。看老鴇忙著招唿客人,甄繡兒也不好意思多問,反正舉手之勞,就幫她一把好了。


    走上二樓,全都是閣間,時不時有些古怪的聲音傳進耳朵裏,有些屋子關著門,有些沒關,甄繡兒端著酒一直往前走,看見對麵欄杆處站著兩個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那女人高挑豔麗,頭上戴著朵俗氣的紅色牡丹卻難掩臉上的脫俗美貌,橙黃色綢緞裙子一直拖在地上,手中輕慢地搖著團扇,嫵媚動人,和身旁的男人靠得很近,兩人一起談笑說話,似乎很親昵。


    那個男人,甄繡兒看見的臉,隻覺得心中被投擲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忘了手裏還端著酒。酒壺掉在地上,破碎出巨大的聲響。


    那個男人,穿著滾鈾絲燙金邊細繡的衣裳,貴氣逼人,仿佛翩翩公子般垂手而立,嘴角微帶笑容,談笑風生。


    他的一舉一動,在甄繡兒夢裏出現了無數次,無數迴,雖還離得很遠的距離,甄繡兒確信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


    他,那個女人……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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