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茵的腳像粘在地上了一樣,眼睜睜看著,屋裏的圓臉姑娘在花卿懷中幹癟,像花期已過的花朵,在黑夜之中,安靜地枯萎,傾倒於月光照下,隻剩一副薄皮包覆在白骨上,癱成一團。


    這就是,傳聞中采陰補陽的邪術?


    如同鬼魅的男人,隻要被他誘惑,被他蠱動,就會落入他的掌控,成為他采食陰氣的犧牲品,成為那副鬼樣子。


    花卿發現了挽茵,將那團皮骨丟在一旁,一步步向挽茵走過來,挽茵想跑,腳卻僵住不能動,低頭才看見一隻黝黑發亮的大蠍子正趴在她腳邊,蠍尾毒針紮在腳踝處。剛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駭人景象上,沒注意黑暗中爬行的小家夥,竟著了道。眼看著夜色籠罩之中,那翠綠妖異的顏色越來越近,一柄銀色長劍橫在兩人中間,劍柄之處刻著丹青雲符,那是一言堂的標記。


    “我家小姐冒失的毛病還是沒改,叨擾。”祝文安持劍擋在挽茵身前,麵對花卿仍溫潤平和。


    花卿眯著眼睛,權衡片刻,說道:“那還請看好你家小姐,我的寵物領地意識都很強。”說著伸出一隻腳,黑蠍子溫順地順著他的腳背一直往上爬,直爬到他的手心裏,乖乖地蜷曲起來。


    “蠍主的寵物不聽話,祝某理解,因為祝某的劍也是個不聽話的,總趁我不注意亂砍人。”祝文安說著抱起挽茵,露給花卿的仍是和氣的麵孔。


    這兩隻笑麵虎,都喜歡將殺意藏在談笑之中,挽茵聽著他們充滿敵意的對話,心裏替祝文安緊張。好在,花卿還是忌憚著祝文安,最終還是放過他們。


    祝文安將挽茵抱到自己房間裏,放在床上,像觀賞供桌上的貢品似的,趴在床邊盯著挽茵看,借著灑在屋內的月光,挽茵才看清祝文安的臉紅得很不正常,和自己剛才蟒血酒藥效發揮,體內熱氣狂躁時一模一樣,挽茵畢竟喝得少,再經剛才驚嚇,熱氣已經全散了去,但看祝文安的臉色,比她嚴重得多,他和圓圓拚酒,喝得可不止一杯兩杯。


    男人火氣上來時想做什麽,挽茵是知道的,祝文安會不會控製不住……


    “祝公子?”挽茵輕輕喚了一聲。


    祝文安緩過神,站起身退了兩步:“不用怕,我定不會辱沒你的名節!你睡吧。”


    “你睡哪兒?”


    “我在哪裏睡都一樣。”


    挽茵本以為祝文安會在床邊打個地鋪什麽的,沒想到祝文安竟直接站在她床邊睡,站著睡!挽茵感慨,武林中人也真可憐,聽說祝文安從小就總被暗殺,不知道他這輩子有沒有睡過安穩覺。


    挽茵隻要睜開眼,就能看見祝文安紅彤彤的臉,這家夥頂著身體裏一團火竟然也能睡得著!不對,他沒睡著,仔細看他眼皮一抖一抖得,肯定也是身體燥熱折磨得消停不下來,挽茵輕笑出聲,就算是強悍如祝文安,也逃不過凡人的七情六欲,該有的感覺還是會有。


    祝文安被挽茵的笑聲吵醒,哀怨地看著挽茵:“你大半夜的笑什麽,又夢見偷看我洗澡?”


    “呸!就知道你嘴裏吐不出象牙!”


    “那你笑什麽?”


    “我是笑你明明藥酒發效不好受,還偏要強裝鎮定。”


    祝文安鬆了口氣:“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我這不是想在你心裏維持點形象嘛。”


    “你這樣是不是叫死要麵子活受罪?夜露清寒,我也不睡了,陪你去外麵走走,散散火氣。”


    “你的腳能行?”


    “隻有一隻腳中了蠍毒,無妨,你給我找根拐杖就行。”


    祝文安將胳膊伸到挽茵麵前,挽茵疑惑地看著他,祝文安調皮地眨眨眼:“拐杖,扶著吧。”


    挽茵拿了兩塊雄黃,和祝文安一人一塊,這山莊外麵不知養了多少蛇,帶著防身。


    夜晚的山莊,大樹枝幹上棲息著無數條毒蛇,這景象太陰森恐怖。祝文安擺弄著挽茵給他的一小塊雄黃:“這玩意真的有用?”


    “有一點,不過也就一點用。”


    “萬一樹上的蛇過來咬我們?”


    “不會,蛇和蠍是死對頭,我中了蠍毒,那些蛇聞到蠍毒的味道就不會過來。”


    “那還真謝謝你中了蠍毒。”


    “……我不想要這個感謝。”


    兩人正在莊院裏走著,看見一個少女坐在大石頭上,逗弄旁邊樹枝上盤踞的毒蛇玩。少女身穿一條花哨的裙子,裙腰處繡著黑紋蠍子,頭上梳兩個包子福髻,離太遠看不清麵貌,隻看見她手裏拿著狗尾巴草,逗弄一條從樹上倒掛下來正吐著信子的毒蛇,年紀看起來和挽茵差不多,不過挽茵實際年齡肯定比她大就是了。


    鑒於對花卿印象太差,挽茵本打算裝作沒看見這個蠍派少女,誰知少女看見了他們,扔了手裏的狗尾巴草,顛顛地跑過,笑容明朗地跟他倆打招唿:“你們就是蛇派的東陵貴客吧?”


    挽茵隻好迴她:“沒想到大半夜睡不著的不隻我們兩個。”


    少女嘟起嘴抱怨:“本來我有事去找師父,誰知師父房裏有個姑娘,我隻好跑來外麵等著。”


    “你師父?”


    少女想起自己還沒做自我介紹,朝挽茵和祝文安深深作了一揖:“小女名花淺,恩師是蠍主花卿。”


    “你師父是花卿?!”


    挽茵無法相信,花卿那個變態能養出這麽乖巧有禮貌的徒弟?這個花淺看著很知書達理的樣子,說是一言堂弟子,挽茵也會相信,唯獨和花卿聯係不到一起去,太不合邏輯,花卿怎麽能教出人模人樣的徒弟。


    “兩位也認識我師父?”


    “不認識!”挽茵急忙否認,誰要認識變態,都是孽緣,根本不想認識。


    花淺手指蹭著下巴,一本正經地分析:“也是,我師父喜歡成熟女人,你年紀看著還沒我大,這位少俠哥哥的年紀倒是我師父會喜歡的。”


    “可惜,你師父不喜歡我。”祝文安一副惋惜的樣子。祝文安壞了花卿好幾次好事,要不是花卿打不過祝文安,肯定恨不得弄死他。


    看著少女乖巧聽話的模樣,挽茵動了心思,看起來和百鈴一樣好套話,而且她是花卿的弟子,知道的也該不少。挽茵胳膊杵在花淺肩上,挑著眉毛問她:“小妹妹,你們蠍派很懂蠱?”


    “好像逛青樓的醉漢……”祝文安看著挽茵的舉動嘟囔,被挽茵狠狠瞪了一眼。


    “那當然,”花淺頓時驕傲的模樣:“我們蠍派的蠱術,怕是能和傳聞中的蠱後一較高下。”


    “這麽厲害!”挽茵讚歎道,臧華顏的蠱術她是見識過的。


    花淺聽了稱讚更來勁兒:“蛇主體內有蠱王你知道吧?那是我們蠍派的師祖煉出來的!”


    “小美人,看你聰明伶俐,也會煉蠱吧?能不能告訴我蠱王是怎麽煉出來的?”


    “嘿嘿嘿,”花淺被誇得直笑,就在挽茵滿懷期待的時候,卻說:“我不會~”


    “你怎麽不會!你不是花卿的徒弟嗎?”


    “煉蠱是蠱術最蕪雜的部分,尤其是要煉蠱王,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少不了,從古到今,西陵出了多少隻蠱王手指頭都數的清,我不過跟師父學了幾年,哪有那本事。”


    “這樣……你們蠍派還收徒弟麽?”


    花淺傻傻笑了兩聲:“你們一看就居心不良,我師父不會收你們的。”


    小丫頭說話真傷人,什麽叫看著就居心不良!雖然確實居心不良。


    “如果我們以性命要挾呢?”祝文安說道。


    “師父才不會管你們死活。”


    “我是說你師父的性命,讓他用蠱術換自身性命如何?”


    花淺歎了口氣,一副說教的模樣:“我師父不僅看起來變態,心裏也變態,他吃軟不吃硬,你們硬逼他也沒用。”


    小姑娘,你身為徒弟,說師父是變態,真的好麽?不過你說的是大實話,你師父確實很變態。


    挽茵發愁地看向祝文安,直接去蠍派搶劫?不行,絕對不行,祝文安再厲害也是*凡胎,西陵蠱術挽茵一知半解,萬一祝文安發生了意外,自己也不能保證能不能救他,她這是……替祝文安著想?不對,祝文安死了誰來趕馬車,她是為了自己,一定是!


    花淺的眼睛滴溜溜地轉,提議道:“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吧,不管是蛇派還是蠍派的秘術,雙毒教的教主都有權力看,前任教主前不久病逝,眼下我們雙毒教正要選新教主,兩位少俠要不要來試試?”


    “我們又不是雙毒教的人。”


    “又沒有規定非要雙毒教的人才能當教主。”


    “這不是常識嗎……反正在我們東陵從未聽說非本派弟子還能當掌門的。”


    “放心放心,蛇派都是老弱婦孺,正缺外援,巴不得利用你們打壓我們蠍派,我師父為人自負,也不會屑於和你們計較這些。”


    “……喂,你真的是蠍派的嗎?”


    這個花淺言語之中跟蠍派有仇似的,她身上又分明繡著一隻蠍子,難不成是蛇派的臥底?她真的是花卿的徒弟嗎?一般徒弟,不說要維護師父,也不能處處出賣師父吧。


    “這個嘛,”花淺臉上是乖巧的笑容:“身為徒弟,偶爾也想看看師父失敗的樣子吧。”


    挽茵覺得自己太天真,還以為花淺是個乖孩子,當師父的是個變態,當徒弟的肯定也是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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