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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ut!cut!cut!cut!你自己算算已經ng幾條了?再來一遍!”周星池氣急敗壞的大吼道:“各部門……預備!丟你媽!你在幹什麽?喝你媽的尿啊!”


    被周星池指著罵得那個主持反打鏡的攝影師正在趁著ng間歇接過助理遞過來的一杯奶茶在喝,沒想到周星池這麽快又叫預備,慢了半拍。


    跟周星池拍戲的班子隻要一上工,全部跟打仗一樣。星爺一叫“預備”,這些人就必須象行刑隊士兵給子彈上膛一樣,第一時間內哢哢一聲響,所有部門所有器材所有動作同時到位,哪個環節慢了一步就要挨罵,多慢兩次就要被炒魷魚――星爺的脾氣在圈裏是非常出名的。


    那個倒黴的攝影師連叫助理過來拿走的勇氣都沒有,連忙點了下頭,迴頭一揚手,就把那杯可憐的奶茶連杯子扔到身後五步附近的一個垃圾桶裏了。


    周星池鐵著臉,舉起手道:“各部門……預備……aaction!”


    自從2001年的《少林足球和2004年的《功夫》、2007年的《長江七號》之後,星爺依然保持著三年一部的習慣。眼下拍的這部2003年的《外星寶貝》原定是這個月就要殺素,2004初在香港和大陸上映,基本上和華星集團地《花木蘭》是同一檔期的戲。可是一直拍到今天。也才拍了三分之二,看來原定的檔期上映基本無望了,叫星爺怎麽能不著急。


    這位低迷的香港電影市場上著名地“救市主”雖然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票房成績,但是一年年下來。卻越發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純無厘頭的喜劇是不可以演一輩子的,星爺從《喜劇之王開始就一直渴望在喜劇商業片中加進藝術和人文內涵的元素,希望自己在中年後能成功轉型,以便將來漸漸轉入幕後,由大眾心目中的喜劇演員慢慢成為一名成功導演。


    但是觀眾們顯然還是更喜歡他的喜劇表演,而他煞費苦心經營的所謂影片中的人文內涵,卻鮮少有人欣賞。在《功夫》裏升華出來的所謂精神境界,除了一些鐵杆星迷地刻意過度解讀之外,幾乎成為許多刻毒影評人的笑柄。


    憑心而論,華語片圈子裏從來就不缺擅長“人文內淋”的導演。缺得反而是精通各種商業元素地能夠取悅觀眾的電影玩家,星爺舍自己之長而就自己之短,是他這幾年工作不順心的主要原因。


    要講玩弄一些文化底蘊、藝術內淋的東西。他和他的整個班底畢竟缺乏一定地文化積累。這也是他自從《少林足球》後拉上趙微這條路之後一直製造機會親近電影學院係統的緣故之一。


    在香港電影的商業性終於支撐不住表麵繁華而日見低迷衰落地時候,藝術性和商業性並重越來越成為一個被市場實踐反複證明了的真理。


    從前那些嘲笑文化和藝術,把它們視為迂腐、過時的代名詞的香港電影人,都開始反思這個問題,而星爺顯然是這群人裏走的比較早。想的比較深的一位。


    在這個方麵,刺激他最深的一個人,大概就是當年他在電影學院旁聽那一個月時。結識的那位名叫易青地年輕人。他不得不承認,跟商業元素相比,藝術和文化顯然是後勁比較足,影響比較深遠的一種元素,無論是在電影還是在任何行業,都是一樣的。


    因為這些東西,能夠在短短三四年時間,把一個象易青那樣的普通大學生,改造成那個樣子。星爺自己摸索了十幾年所達不到的高度。做不到的事,易青三年就做到了。


    整垮娛樂圈黑大鱷新義安、驅逐香港電影業十一家社團的黑股份、一口氣拿下十幾項香港金像獎、並購中國星、英皇而成就香港電影第一大影業財團,現在又開始籌備進軍美國市場……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樣都足以驚世駭俗,足以誇耀終生。


    星爺當初給易青那個硬幣的承諾,無非是欣賞這個年輕人,想在將來給他一點提攜,沒想到一晃眼,這個人已經強大到他提攜不動了――真是人生如戲。


    知識與藝術一旦與世俗社會的遊戲規則結合,竟然能爆發出這麽恐怖的力量,星爺現在頗有點感歎青春不再,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覺。


    就拿眼前這場戲來說吧,就是讓男配角和女主角演一場輕薄的戲,然後女主角給那個男的一個耳光,說一句台詞而已――就這麽簡單,居然ng了六條不過,而他無論怎麽說,就是不能讓那個最近剛選上來的楞頭小子搞懂應該怎麽表演,真不知道現在的新新人類都是怎麽想事情的。


    ……


    “cut,不拍了!”


    星爺這下反到不吼了,他火到極至的沉默反而更讓人發怵,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那個年輕的男配角一臉無辜,他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反正星爺不是說他戲過了,就是說他戲不夠動作太僵硬。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不是很難的戲啊,為什麽就是做不到星爺的要求呢。


    拍攝的地點是一處租來的酒店遊泳池邊。


    星爺一腳踢開一張折疊椅,氣悶的走到陽傘下,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一言不發。


    星爺拍戲可是件招人的事,每次他圈出的場地外,總會有許多路過的人圍觀。要是在公眾場合,那更是必須出動巡警才能維持秩序。


    今天因為是在相對封閉的酒店裏,圍觀的人相對也少些。但還是有許多住在酒店的客人欣聞星爺在此出現,時不時假裝“路過”的過來張望兩眼。


    星爺平時對於這些好奇的人,自然是不會太過在意。隻不過此時正好坐在躺椅上生悶氣,正好抬眼向泳池對麵看去,正好和對麵一個“觀眾”的目光對在一起……


    那人穿著休閑皮外套和牛仔褲,健壯勻稱的身材,給人一種陽光一樣明亮瀟灑的感覺――他衝星爺微笑著點了點頭。


    然後這個人沿著泳池向星爺這邊走來。


    星爺從躺椅一躍而起,沿著反方向迎了過去,兩人行若無物的跨過劇組圈場的標識線,相距好幾米就一起開朗的大笑起來。


    劇組的人都驚訝的看著星爺。他們已經很久沒聽見星爺這樣的笑聲了。


    “哈哈,阿素,哥門……”星爺努力的卷著舌頭,還是照例發不出那個當年在北京學了好幾天的詞――“哥們兒”,隻說出個半截。


    易青哈哈大笑,一把和星爺擁抱在一起,道:“是哥們兒,什麽哥門。你不行啦,我現在的廣東話說的比你的普通好多了。”


    星爺開心的大笑,一個勁的拍著易青。雖然好久沒見,風語wap.fywap但是這個當年的小友現在能混到這麽有名氣,這麽風光,他一直是打心眼裏自豪。


    “來了多久了,”星爺笑問道:“為什麽光在那邊站著,不過來見我,別的招待沒有,喝杯茶吃個包還是有的。”


    易青微微一笑,他是個專業導演,當然知道在拍戲的時候去打擾另一個導演是非常忌諱的事,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人家把戲拍完,這是基本的行規和道德。


    要不是跟孫茹、楊嫻兒兩位老婆大人隻約了三天,實在趕時間,他就會遵循行裏的慣例,跟星輝公司的經理約時間見星爺了。好在他知道星爺的脾氣,也明白自己和星爺之間還有這麽點神交的心理默契,也就不怕冒昧了。


    “站了一會兒了。”易青答道:“看你拍戲,偷學兩招。”


    “找我有咩事?”星爺現在一聽拍戲就影響心情,想想剛才自己ng七條,跳腳罵人的樣子都被易青看到了,更加有點不好意思,連忙道:“上酒店去說,我有租房間在上頭。”


    易青知道他又是導演又是監製,把劇組所有人扔在這裏也不怕人家說什麽。但是人家豪爽是表達對自己的看重,他易青可不能給點口水就泛濫,給點陽光就燦爛。


    “不行不行,還是把戲拍完吧。”易青一邊說著,一邊不等星爺迴答,主動拉著他向片場走去。


    不用介紹,劇組所有的人都認得和星爺一起走過來的這個年輕人。


    百億資金大戰十一家黑幫、力逐八大影業黑股份,奇跡般挽迴港指即將崩盤的頹勢――續股神丁晰之後,這位年輕的華星主席可謂是新一代偶像級傳奇人物,就算從不看電影,又有哪個香港人不認識易青?


    易青走到攝影指尋身邊,低頭向攝影鏡頭裏瞄了兩眼,抬頭衝星爺微笑著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走到那個男配角身邊,貼著他的耳朵跟他嘀咕了半天,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隻見那小子立刻精神了起來,連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腰杆挺得筆直。


    易青走迴監視器後的星爺身邊,笑道:“可以了。開始吧。”


    星爺饒有興味的看著易青,笑道:“行不行啊你?”


    易青不置可否的聳阜肩,扶起地上的折疊椅,悠然坐了下來。


    星爺舉起了手――


    “各部門……預備……action!


    “你給我滾!我永遠唔想再見到你!”女主角聲嘶力竭的喊著,一巴掌掄了過去。


    男配角側對機位借了個位置,好象被打得很慘似的挨了一下……


    “cut!”


    星爺大喊一聲。三個攝影師同時抬起頭了來,麵現喜色。跟星爺工作過的人都知道,這條一定行了。


    “good!收工,派飯!”星爺好容易臉上有了點笑意,拍手站了起來,大聲對男配角道:“不錯不錯,我相信你還是行的。”


    全組人一聲歡唿,一起原地鼓起掌來。


    說著他拍了拍身邊的易青,點了點頭道:“你真行了啊!我們這些老東西的飯碗都被你搶光了。”


    易青大笑道:“那星爺你要請我吃飯了吧?”


    星爺笑道:“到酒店樓上的餐廳去吧。這裏的生蠅很不錯。”


    星爺揮手招唿了他的製片也是星輝的董事田奇文和胖子聰等一共七八人走進酒店大堂,進了電梯……


    眾人一起進了餐廳,用餐的人看到星爺立刻紛紛側目,有的則站起來鼓掌,不過一會兒,就有兩個自稱影迷地人過來要簽名。


    易青在一旁微微點頭。心想這才叫做巨星。比起星爺在香港幾十年累積起來的人氣,自己雖然是風頭正勁的青年才俊,那氣勢上就差得遠了。


    這家餐廳中午做的是海鮮冷餐自助,檔次華貴,不是五星級套房的客人根本不能上來,所以品流並不複雜,隻有寥寥十幾個客人,冷餐的形式又正適合談事情。令易青十分滿意。


    大家拿了些紅酒、生蠔、魚片、龍蝦等食物,找了處角落的位置靠著落地窗坐了下來。星爺的兩個保鏢站在要道上,助理拿著盤食物坐在大家背後,此時再有什麽影迷過來打擾星爺,也會被這三個人禮貌地攔住了。


    易青先舉杯祝了星爺健康。星爺大笑道:“我還沒老到要讓人擔心身體的地步吧?”


    大家笑著喝了一杯,胖子聰就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易導,你剛才到底跟那個演員說了什麽,怎麽你一說他就會演了。”


    他這話其實是替星爺問的。以星爺的身份當然不好意思向比自己年輕得多、資曆淺得多地易青請教,話從胖子聰嘴裏問出來就得體多了。


    易青明顯感覺身邊的星爺關注的直了直上身。等待著他的迴答。


    易青笑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告訴那個年輕人,說星爺太兇了,不過不用怕,星爺其實也不敢跟他來真的。要是在星爺手下混不下了,可以來華星。我一定會簽他。”


    易青這話一說完,田奇文和胖子聰等人都傻了。不安地看著星爺,生怕脾氣不好而且今天一天心情都不好的星爺會把一盤子食物都扣在易青臉上。


    沒想到星爺看著易青哈哈大笑起來,易青也跟著笑個不停。


    易青知道星爺雖然給人的感覺很兇很苛刻,據說在他的片場裏幾乎沒有人敢笑一聲的,無論拍多好笑地喜劇;但是易青更知道星爺的“兇”和他地“黑麵鐵口”其實都是為了電影一一為了電影的品質能好,為了自己的電影能做到最好、做到極至。


    星爺也是一個為電影而生的人,他為電影可以說完全達到了犧牲一切,將之看做自己全部生命的地步。


    在這一點上,星爺在香港電影圈無疑是寂寞的,包括他身邊最親近的屬下和助手們都不了解他。


    但是易青知道他。易青了解他。因為在對待電影這方麵,本質上他們兩個根本是同一種人。


    易青邊笑邊對星爺解釋道:“你對新人太兇啦。他們壓力太大,心裏老是怕怕的,所以對著機器就會喪失水準,這就是學院派的人講的‘本能喪夫’。其實隻要給他一個放鬆發泄地渠道,那段表演根本就是他能力範圍以內的事。我告訴他華星肯簽他,給了他一條後路,他一下就放鬆了,就演好了。”


    星爺豎起大拇指道:“還是你行。這麽簡單的道理,我努力的十幾年就是學不會怎麽對他們笑一下,太累啦,實在太累了。”


    胖乎聰和田奇文等人都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們都知道星爺說的是什麽意思。一個人如果象星爺這樣,整天在戲裏搞笑、逗觀眾笑;可是生活中卻逼得自己非要板著個臉,在片場非要大吼大叫發脾氣一一這麽多年下來,這人在精神上當然是夠累的。


    “不要緊,”易青笑道:“我派我手下最好的導演助理和副導演過來幫你。就明天吧,派一個過來給你當助理,薪水我來開。”


    “真的?”星爺眼睛一亮,頓時大喜。華星在整個華語影壇的迅速崛起,評論家一致認為最關鍵的因素是網羅了一批業內頂尖的人才。


    以往電影業的人才格局是有專業才華和學院派基礎的人才,住往缺乏商業頭腦和實踐操作能力;而有實踐能力和商業頭腦的又缺少文化藝術修養和深厚的專業功底一一比如星爺的班底就屬於後者。


    隻有華星的這個易家班,似乎隨便拿出一個二流角色都能獨當一麵,又能賺錢、專業學問上又過硬。所有影業公司都恨不得去華星挖幾個這樣地人才來給自己的公司那陳舊的人力資源結構打一劑強心針。


    別小看臨時給星爺派一個導演助理。這個人雖然不熟悉劇情也不熟悉星爺的劇組工作情況,但是一個成熟又有才華的導演助理根據現場情況在星爺旁邊提醒兩句――就象易青剛才做的那樣,並不介入星爺劇組的工作,僅僅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做個智囊,那就能給星爺省大工夫了。


    要是這樣,估計星爺這部《外星寶貝》也能如期殺青,如期上映了。給自己的競爭對手創造有利條件,這種事情大概也隻有易青這種牛人才肯做。那是因為他自己心裏清楚這次《花木蘭》的主攻市場在北美,國內市場有韓山平這種人物坐鎮出品發行,無所謂對手多強。


    星爺一聽,高興的一拍胸口道:“你的人,不要講什麽你開薪水。他要是來幫我。我給他雙薪!”


    田奇文在“星爺黨”裏一向是以精神和善於經紀算計而聞名,他一聽就聽出這話裏的文章來了,世上哪有白吃地午餐?年初那麽大的檔期之爭,還有幫著對手拍戲趕進度的道理?別是有什麽交換條件吧?


    他生怕星爺答應的太快而吃虧,連忙貌似漫不經心的提醒道:“還是聽聽青哥今天來找你是什麽事吧!老是說我們自己地事。太失禮青哥了。”


    星爺也是久闖江湖,心竅玲瓏的人,一聽這話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問道:“阿青,你今天這麽急找我。都找到片場來了,一定是有事。說吧,有什麽我能幫忙你的。”


    易青微笑道:“星爺,我最近做的幾件事你應該都知道了?香港電影這麽大好的世界,我不想叫姓洪地都撈完了,所以才那麽做。現在江山打下了,就剩些殘兵敗將要掃一掃,不知道星爺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來撈世界。”


    星爺和田奇文對望了一眼,在香港娛樂圈,凡是沾上一個“黑”字,誰都得加三分小心。易青說的“姓洪地”。就是香港藝人對黑幫“洪門”的簡稱。


    星爺猶豫了一下道:“你自己不是幹得很漂亮了嗎?還需要我做什麽。”


    易青道:“我要在香港演藝人協會搞一個反黑的章程,正式宣布香港電影完全脫離黑社會操縱,以確保電影品質、不參與洗黑錢為保證,拉動明年的影市。”


    此言一出,田奇文、星爺、胖子聰已經以及在座星輝的重要人物們齊齊動容!


    要知道“跟風、狗仔隊、洗黑錢”三大頑症,是香港電影日慚敗落最重要的原因,其他講什麽製度什麽影院分成之類的根本都是電影公司在媒體製造出來的托詞。這點恐怕香港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現在香港的電影人如果真的站出來,集體表明立場,對明年地影市乃至未來整個香港電影市場的發展格局,都會是一個極大的震撼,必將有效的提高投資人和觀眾對香港的信心。


    不愧是易青!星爺打量了下易青,想起易青來香港後幹得幾件事,心中豪情頓生,心想這麽個年輕人想的做的全部是大事,自己身為老前輩豈能輸給他?


    “你是要我牽頭?”星爺問道。


    易青點了點。他的目的很明確。本來要是其他事,無論要錢還是要人力,他都可以自己做,華星現在絕對有這個實力。但是這件事情最關鍵的條件是“德高望重”這四個字。


    這個帶頭站出來的人必須能令香港觀眾和香港電影業界內部的人兩方麵都信服;而且這個人不但要有資曆,還要有社會地位,比如象梁超偉、梁佳輝這樣的資曆是夠老,可是講到地位和號召力,劉德樺、曾之偉、文俊、吳司遠這些人。


    而在香港,有這種地位的人,除了此時遠在大陸已經發展多年的吳司遠之外,易青幾乎一個都不算太熟。唯一一個當年的舊交,曾經向他許下男人間承諾的“大人物”就是星爺。


    易青剛到香港創業的時候,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沒去向星爺開口,一來是他的傲氣所至,不願意沾星爺的光;二來就是不想浪費這次機會,要把這個信諾用到關鍵的大事上。


    星爺聽了易青說了來意,遲疑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夥計田奇文,心裏拿不定注意。


    田奇文拿著一個生蠔的殼,邊咀嚼邊搖著頭,好象是在讚歎這個生蠔的美味。易青微微一笑,他知道田奇文這個動作其實是搖頭給星爺看,叫他不要答應。


    易青都看出來了,星爺怎麽會不了解老兄弟的用意。


    他們的顧慮是有理由的。


    星爺這麽多年在香港娛樂圈半黑半白的灰色地帶裏屹立不倒,靠得不但是自己夠努力夠實力,更要緊是江湖人麵光,做人做的到位,黑白兩道各處堂口都對他沒意見。


    可是這次要是公開站出來表態,給自己歸了位定了性一一象當年的程龍大哥那樣,那可就等於是下了賭注。


    誰知道開寶之後是大是小,是豹子還是別十?


    萬一要是易青這小子最後還是撐不住,被人家反攻了迴來,被那些社團給新義安報了仇;那易青他跨了不要緊,第一個站出來給他撐腰的星輝公司不是也得跟著倒黴嗎?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


    更為要緊的一點是,當年星爺還未大紅的時候,受過新義安的向五很多照顧。而他紅了以後也曾為當時向五操縱下的永勝電影公司拍過幾部很賣座的戲,而這些戲都是洗黑錢用的。


    這一來一往,兩人也算惺惺相惜,要是他現在站出來幫助親手搞挎新義安的易青反黑,那道上混的人豈不是要說他兩麵三刀,見風使舵?


    當然,其實星爺心裏必然是恨黑社會的,因為當年受了這些人一點小恩小惠,被逼著不知道幹了多少違心的事,吃了多少說不出來的暗虧。但是這些都不足為外人道了,普通人更不會知道,他們隻會議論星爺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還有,一九九三年星爺以自雇移民的身份申請移民加拿大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理由而遭到拒簽的。加拿大當局說星爺曾參與黑社會拍電影洗黑錢,是三合會成員,具有高度危險性。


    這個說法當時令名聲大損的星爺非帶氣憤,還曾經兩次上訴加拿**庭,為自己申辯,但是都沒有成功。


    這事情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星爺好不容易又用錢又托關係,才讓媒體在這件事情上緩上一緩,終於慢慢在香港人的記憶裏淡去了一一現在如果舊事重提,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風波呢!


    星爺左思古想,剛要開口拒絕,突然眼前一亮,隻見坐在他對麵的易青放下了盛食物的盤子,手裏正在把玩著一枚道具硬幣。


    這枚硬幣在易青的手裏大概不知被撫弄了成千百次了,顯得光澤圓潤,熠熠生輝。


    男兒一諾,當值千金!雖然易青沒有小裏小氣的提醒星爺說話要算話,不要忘了當年的信諾,但是以星爺的睿智怎麽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星爺慨然一笑,一伸手搶過易青手裏的那枚道具硬幣,拿在手裏把玩了一下,認得果真是六七年前自己在電影學院進修的時候親手送給易青的那枚硬幣。


    他將硬幣放在手中拋了拋,攥在手心裏,鄭重的向易青點了點頭,低聲道:“應承你了!”


    田奇文急得在單人沙發上坐直了起來,險些把盤子裏的食物灑了出來。以他的經驗,星爺很少會這麽“衝動”和“不智”,今天這是怎麽了。


    星爺很不滿意他的失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易青靜靜的看了星爺半晌,此時他霜白的兩鬢和瘦削的麵頰顯得格外的有神。七年前答應一個微不足道的大陸學生的一個承諾,現在要功成名就、身居高位的他擔上這麽大的風險來兌現,他競不加推托,坦而然諾,真不愧是條漢子!要知道對於星爺這種地位和資曆的人來說,“名”遠遠要比“利”重要,讓他花上幾千萬幫忙辦事沒什麽;可讓他揭開舊事,冒著擔當罵名的危險,這個決心下得可真不小。


    易青向著星爺緩緩地舉起了酒杯一一這是當年他答應孫老爺子戒酒之後第二次破戒。


    ……


    易青知道要把香港電影圈、演藝圈真正跟黑社會勢力完全摘幹淨。起碼還要經過一兩代人的努力,是一個需要長時期堅持的過程。


    隻要是這三五十年內紅起來的香港藝人,又有哪個不涉黑,不沾黑的呢?幾乎所有香港電影圈的成名人士都和各家黑幫有著千絲萬縷的曖昧聯係。


    特別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紅起來地這些偶像,人人在風光背後,都有一部與黑社會勢力之間既有合作又受其壓迫控製的血淚史。


    無論是已故的上屆香港演藝人協會理事長梅燕芳大姐,還是當年以龍虎武師出身的程龍大哥。都脫不了黑社會的背景,其他人就更不能免俗了。


    風光一點地,象發哥和星爺這樣,在新義安幫派中都有不低的輩分和江湖地位;而無依無靠的,象劉德樺當年那樣。時不時地被手槍指著頭,或者把槍夾在劇本裏讓他拍爛戲,要不是結識了梅燕芳這樣的大姐大。那才真是最後滴血也要被榨幹;至於說顧天樂和關力傑這樣的,當初就是從聯英社這種幫派打仔中被提拔上來的“青年才俊”,那更是不計其數。


    還有一些潔身自好的藝人,縱然本身不沾黑,要想在圈子裏平平安安的混下去,多少也要榜個靠山,逢年過節拜拜碼頭。至於說底下的道具、服裝、化妝師、燈光師、場工劇務等等的工作人員,本身是古惑仔出身地人更是不計其數。


    香港的娛樂圈和黑社會相結合地情況。真可謂應了那句台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這個大江湖裏飄。除非你不吃不喝做神仙,要想站住腳,怎麽可能清高於整個大環境之上,獨善其身呢?


    黑社會和流氓組織、犯罪團夥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一一很多人搞不清楚這裏麵的區別。


    犯罪團夥是站在社會的對立麵的,是主流社會的公敵;而黑社會隻能算是“第二種秩序”,是社會製度本身不嚴謹、不合理的狀況下產生的亞文化群體,也可以叫做“灰色地帶”。


    既然是“灰”,那就不僅僅有“黑”,也有“白”。所有的黑社會,包括向家兄弟這樣的人。混到最後也都在努力地漸漸漂白,希望最終獲得主流社會的認可。


    易青心目中香港演藝圈反黑事業的藍圖,最大的理論依據,恰恰就是這種“黑”對“白”的向往。


    誰都知道香港娛樂黑化是個要命的問題,以往不知道有多少人做過這類努力,但是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收效甚微。


    易青認為主要的失敗原因就是這些人反黑的手段幾乎無一例外都是道貌岸然的高高在上,要以“白”的姿態把“黑”打倒,一副黑白不兩立的架勢。


    豈知世上根本沒有絕對的“黑”,而“灰”之中本來就是黑白摻雜在一起,如何能把它們截然分開?


    所以易青的做法是先拔掉大釘子,把灰色地帶最靠近“黑”的部分――新義安和八大影業黑股份先掃掉;然後,在處理最複雜的黑白交接部分時,讓處在這個地帶最敏感的星這類“灰”的人,自己主動站出來,表明漂白的立場,從演藝圈內部解決這個問題。


    能清清白白的做個富家翁,誰還願意天天提心吊膽的給那些粗鄙的黑幫老大做小弟呢?又要擔心被“大佬”壓榨,又要擔心被記者知道後亂寫,每天兩頭不靠岸一一易青這次反黑的事,傳到香港演藝界那些前輩耳朵裏,越是涉黑得深的人越是高興。


    所以盡快漂白幾乎是所有涉黑藝人的心願,易青這步棋下的可謂是順乎民意,大得人心。


    ……


    這三天下來,易青的效率可夠高的。第一天和孔儒擬訂了華星內部改革的章程綱要;第二天抽時間見了星爺;第三天,他和孔儒擬出了改革綱要的草本,當天晚上要上飛機去美國前還在星爺的安排下和香港演藝人協會第六屆也是現任的理事長曾之偉吃了頓晚飯。


    晚飯地點還是在星爺拍戲的那個酒店的餐廳,主要是遷就星爺的工作進程。


    吃得是曾之偉最鍾意的潮州菜和海蟹全宴。


    為表示誠意,易青早早的就到了,誰知才等了不到兩分鍾,曾之偉前腳後腳的也趕來了,兩人相對大笑。


    易青和曾之偉不算太熟,隻是幾麵之緣。當年在北京的時候就見過幾次,後來易青在香港創業階段,從中國人影業到華星集團,每個階段的各種酒會和其他話動,隻要有事一定會給這位香港藝人的理事長派帖子,而曾之偉也有拿到帖子就一定到,兩人可以說是彼此早存結納交往之心。


    曾之偉可算是香港演藝人協會擔任理事長時間最長的一位了,到今年已經連了三任,為人幽默風趣之外還十分公平正直,深受香港中青兩代藝人的尊重。


    足球運動員出身的曾之偉也是香港龍虎武師這一派出身的藝人,涉黑並不很深。而且他自己也是娛樂黑化的幾位著名“受害人”之一。當年就因為他在公眾場合口無遮攔,玩笑開得過了頭,嘲笑榮祖兒是“大餅臉”,惹惱了當時罩著榮祖兒的新義安大哥,結果被新義安的打仔毆打,鼻青臉腫,被警察請去問話時還隻得忍氣吞聲,不敢申訴。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以曾之偉今時今日的社會地位和聲望也不用擔心往事重演了,但是想必任何一個有自尊的人對當年這種事也肯定是耿耿不能釋懷。


    所以當易青說明原委之後,曾之偉立刻胸膛拍得梆梆響,表示一力支持。兩人一拍即合,言談甚歡。


    星爺帶著田奇文等人上來時,見兩人早就到了,而且正在哈哈大笑,彼此打趣,大是納罕,笑道:“你們相親倒撇開了我這媒婆,真是過分。”


    曾之偉笑道:“阿青你早知道就應該直接來找我,何必便宜了這個周星星,還要欠他一個人情。”


    三人哈哈大笑。


    於是在席間就定下了大概的籌辦方案和召集人員的名單。以易青今日的聲望,加上曾之偉的特殊身份和星爺的圈內地位資曆,這三個人發出去的帖子想必是從者雲集,必成大事了。


    不過曾之偉人老江湖深,他顯然還覺得不夠保險,在席間對易青和和星爺道:“這次這個事情雖然好,有意義,但是要想成事,我們還得鼓動一個人才行。有他幫忙,事半功倍;沒有他,估計還是很吃力。”


    易青吃了一驚,心想什麽人有這麽大的麵子。難道憑一個堂堂的現任香港演藝人協會理事長這個大招牌,還不夠用?


    曾之偉笑道:“香港的黑勢力滲透娛樂圈的事由來已久了。不過所有演藝圈的單位中,大多數都屈服於他們的淫威之下,隻有一類人敢不買他們的帳;他們又是黑幫老大們唯一忌憚的人物,即便是新義安向五,這些年來也沒在這幫人馬手上占到什麽便宜,所以……”


    易青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你說的這人是誰了!要辦成這件大事,非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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