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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老爺子今天的早餐是蜜漬乳鴿和炸饅頭片,一杯五種花豆磨的豆漿。


    這麽好的早點,一向嗜好美食的孫老爺子卻沒什麽胃口。他望著餐桌旁邊的位置兩眼,歎了口氣。


    孫茹出生沒多久,父母就去了美國,他爸爸在華爾街的生意非常忙,一年也難得迴來幾趟。本來孫茹的父母是要把她帶到美國去的,可是孫老爺子說什麽都不肯,大發雷霆。他可接受不了老孫家的第三代唯一一個寶貝疙瘩是個香蕉人。


    他要把小孫茹培養成精通中國文化的女藝術家,名垂侵青史。


    爺孫兩個等於是相依為命的生活了這麽多年。孫老爺子權傾影壇,但身邊卻隻有這麽一個親人。多少年來,他生活裏最重要的一個樂趣就是每天早上在小茹上學前親自為她熱一杯牛奶,和她一起吃早飯;晚上孩子放學迴來,在樂嗬嗬的坐在一起吃晚飯。


    老懷寂寞。世上有哪個老人不溺愛自己的孫子孫女呢?


    孫老爺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感覺到自己真是老了。


    他撕下一隻乳鴿腿吃了一口,心想孫女在外麵不知道有沒有這麽好的東西吃,她的嘴從小被慣的這麽刁,現在整天在外麵吃那種味精菜,怎麽吃的慣哪!唉……


    餐廳外的大門砰得一聲響,孔儒在外麵說話:“啊!是寶叔迴來了啊!趕了個通宵吧?辛苦辛苦……”


    吳寶爽朗渾厚的聲音在前廳響起:“老爺子呢?”


    孔儒道:“在餐廳吃飯呢。”


    寶叔和孔儒快步走進餐廳。孫老爺子抬眼一看。寶叔滿臉都是疲憊地樣子,眼睛裏略見血絲,連忙道:“你昨晚沒睡?快坐下,吃點東西。”說著。把自己的豆漿往他麵前一推。


    寶叔也不客氣,坐下端起杯子暖了暖手,幾大口把一杯豆漿全喝了,喘了口氣,緩過勁兒來了。


    孫老爺子問道:“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寶叔點頭道:“找著了,去年那個大胡子糟蹋的一個女學生,天津地。我前天去天津找到刑警大隊一個哥們兒,讓他幫忙找到這個孩子,已經答應出庭作證,指控徐曉君和那個大胡子叫宮什麽的。”


    孫老爺子訝然道:“那孩子呢?安排好了嗎?”


    寶叔道:“還在天津。放心吧,妥帖著呢。到時候出庭的那天,我那哥們兒和他們同事送她來。”


    孫老爺子點頭微笑道:“你辦事一向妥當。真是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寶叔道:“我還想馬上去電影學院一趟。齊世龍老爺子那邊,受了那婆娘的蒙騙,對易青和那個叫周依依的孩子還有很深的偏見。馬上就是他老人家主持的表演係最後三試了,我擔心要為這個影響了周依依這孩子的考試,所以我想馬上去一趟。”


    孫老爺子笑道:“齊世龍這個老家夥我太知道他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他嘴上說的兇,臨到考試的時候,隻要那孩子確實有真本事,他肯定要起愛才之心。要說他會因為成見而刷掉一個好苗子,我頭一個就不信。你辛苦了有一晚上了,未必就一定要去。”


    寶叔想了想道:“我還是去一趟比較放心。”


    旁邊孔儒連忙搭腔道:“還是我去吧。寶叔休息,這幾句話我去解釋了就行。”


    孫老爺子點頭道:“對對,你去更好。隻要說清楚那個姓徐地婆娘是個什麽貨色。再告訴老齊秉公處理考試的事就行,可別讓他誤會咱們給那個姓周地女學生走後門說人情,這點很重要。錄取不錄取。過不過三試要看那孩子自己的本事。”


    孔儒一臉的謙謹,連聲應是。


    ……


    齊世龍老師一早起來就開始批閱大四進組實習的表演係學生的畢業論文,還有大三表演班的畢業匯報話劇大戲的各個角色地開掘規定情境筆記――就是從昨天就一直堆在他桌子上的那疊東西。


    老人一上午忙得一口水都顧不上喝,看完一份就往旁邊放一本,漸漸的,那一大疊筆記慢慢的薄了,薄了。最後,桌麵上隻剩下了最後一本。孫茹托人送進來的那張光碟就壓在下麵。


    齊老師往椅背上一靠,取下老花鏡,揉了揉太陽穴,歇了口氣,然後振作了一下精神又拿起眼鏡帶好,坐直了身子,向最後一本筆記伸出手去……,當


    “老師!”


    齊世龍不用抬頭就知道,這個聲音聽了好多年依然是很順耳,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學生,現在算是自己的上司――王副院長的聲音。


    “敬鬆,快進來。”齊世龍教授看到自己這個學生就高興,在別人麵前,王敬鬆是電影學院二級學院的副院長,是學術界地青年大師;可是在齊世龍老爺子眼裏,他永遠是當年那個淳樸大氣的貧家少年,是那個和黃雷、江武在學青的表導樓下打雪仗地頑皮孩子。


    王敬鬆有點忐忑。


    他捧著一疊通過二試準備三試的學生報名表和二試成績單、主考老師判語等文件,把它們放在老恩師的桌子前。


    齊世龍點頭道:“昨天辛苦你們了。崔新清老師那個考場的結果好象還沒送過來呢。對了,今年有什麽特別搶眼的考生嗎?”


    齊世龍老師隻是隨口問問,王敬鬆卻立刻把最上麵的一份報名表放在恩師麵前。


    齊老爺子扶了扶眼睛,定睛一看,報名表的姓名一欄上赫然寫著“周依依”!


    旁邊貼著一個清純脫俗的女孩照片,巧笑嫣然。


    老爺子抬眼看了王敬鬆一眼,沒有做聲,他仔細的、一行一行的看著這個叫周依依的考生的報名表。


    這幾天來,這個名字一直在他耳邊繞來繞去,說實話,他是非常反感的。一個普通的考生,至於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嗎?誰都在提她,一個本院的教工,居然被她整得哭哭啼啼,鼻青臉腫;甚至連孫國放這種人都驚動了――要說沒有點貓膩,能信嗎?


    他看完了報名表,翻過一頁,看到了王敬鬆這一組對這個學生的最後成績記錄和判語。


    齊世龍老師看到那個紅彤彤的雙勾,沒有做聲,再往下看,隻見評語欄上寫著“二試第一”!


    老爺子意外的張了張嘴,抬頭看著王敬鬆,仿佛準備聽他解釋。


    王敬鬆一卷帶子,道:“這是昨天考場現場留的錄象記錄,我給您帶來了,你要看看嗎?我給您找個機器。”


    齊世龍搖頭道:“不用看了。你也別擔心,我還沒有老到專橫顢頇的地步。我相信你的眼光,這方麵你比我強。既然你這麽做了,肯定有你的道理。”


    王敬鬆仔細的打量了老師幾眼,想看出這幾句話裏有沒有責怪的意思。他忍住道:“是我忘了您的囑咐。隻是,我真的被這個孩子征服了!您知道那種感覺嗎?這種奇根利器、美玉良材,電影學院五十年都出不了一個,中國十年都出不了一個!我當時想,如果我真的因為……因為什麽原因把這個孩子推向中戲、上戲或者什麽其他學校,恐怕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包括我,包括表演學院的許多老師,都要後悔,非常後悔!”


    齊世龍老師看著自己最得意的這個學生,突然有種非常怪異的感覺。這個當年的愛徒,現在已經是國家表演學協會的專家級成員;在好萊塢、在香港講過學、教過課的大教育家、大學者;是見過大世麵的宗師級人物了,可今天他居然對一個二十歲到的女學生用上了“征服”這個詞,實在是太令他驚訝和費解了。


    老爺子突然非常的期待,親自見識一下這個叫周依依的學生,她究竟有怎麽樣的魔力,能令王敬鬆如此的欣賞,甚至不惜忤逆自己的意思來保全她。


    二試第一?齊世龍嘀咕了一下。他和王敬鬆以及他的那些弟子一樣,對藝術,對表演有著瘋狂的近乎偏執的熱愛,他很難想象一個在專業上得到王敬鬆如此高評價的女生,會是個品德敗壞的孩子。


    王敬鬆接著道:“老師,我不知道這個考生為什麽會給您留下這麽惡劣的印象。但是,我認為,象這樣的可造之才,即使真是人品極差,真是品性不良,我也願意冒險把她招進來。相形之下,品格好的學生是很多的,可是象這樣不世出的好苗子,從外形到專業都這麽出類拔萃的學生真是太難得了。最多我招的學生,我會負起責任,以後天天盯著她,不讓她惹事,嚴格訓練她,就算真是個太妹、小流氓,我拚了命也要把她教好――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天生的壞人,不能感化的魔鬼!”


    齊世龍看著一臉激動的王敬鬆,突然覺得腦筋又不夠用了。


    電影學院二試後的第二天,是小雲簽約完要進組的日子。易青、依依當孫茹三人一起去送小雲,陪她簽下人生第一份片約,然後幫她拿著行李,看著她跟隨劇組了南下的飛機。


    趙保剛導演對於依依的臨時決定退出非常的惋惜,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形式上職業化的勉勵了後輩幾句,過兩個重要角色總算找到了一個,另一個,估計是要花點錢,去簽一個有點知名度的女明星來演了。


    小雲含淚和易青、依依、孫茹逐一擁抱,義無返顧的走進登機口,再迴頭。


    易青望著她遠去的俏麗背影,感慨良多。


    人生,多麽的奇妙。不同性格的人選擇不同的路,不同的路影響不同的人。易青曾經以為小雲選擇的路是錯誤的,但是,此刻他知道,無所謂對錯,她選擇的是一條最適合她自己的路。


    送走了小雲,易青他們三人打車迴電影學院。


    下車付費走人。易景關上車門抱怨道:“北京打車真貴,去哪兒都要好幾十。大小姐,下次鬧脾氣離家出走,記得捎帶手把車開出來。”


    “我的吸取教訓,以後你坐我車要收費。”孫茹隨口調侃,眉頭卻緊鎖著,拉著依依道:“明天就看二試榜了,不知道怎麽樣。也不知道齊老爺子看了那張光盤沒有。”


    ……


    齊世龍老爺子正在看那張光盤。


    當他拿起桌最後一份筆記準備批閱的時候,忽然就看到了這張久違了地光盤。這才霍然想起,這個東西似乎已經在這裏躺了不隻一天了。


    不知是哪個年輕的助教或是哪個上進的學生正在期待他的指點教益。老教授一陣內疚,趕緊坐到電腦桌前,把光盤放進機器裏。


    因為是拿孫茹地機器拍的。所以喬帆帶進去的帶子跟上次孫茹和依依拍郭承安的那卷是同一個帶子,易青順手就把兩段一起刻了出來。


    齊世龍老師才看到一半,就已經目瞪口呆,老頭氣的頭發都豎起來了;等到看完徐曉君那段,老教授血壓都高了,一種被愚弄了的感覺一下子湧上心頭。以這位老人家正派單純的秉性,怎麽也接受不了被自己學校的教工這樣的哄騙。


    齊世龍還沒有往周依依那個方麵想,因為這兩段帶子並是為她辯護的,所以現在老教授滿腦子都是要找徐曉君算帳地念頭。他匆匆關掉機器,帶上辦公室們。往樓下走去。


    出了辦公樓急走了幾步,齊世龍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他第一下想到地就是:送這盤帶子的人恐怕不是要對付郭承安和徐曉君。而是為周依依洗清誤會來的。


    因為了解電影學院的人不會不知道,齊世龍老師和謝非老院長、鄭國恩教授這些人,根本屬於半退不退,已經是沒有實權的純學者了,就算他們想開除一個徐曉君這樣的教工,也要請示院領導,要對付誰的話。直接把光盤放到院長辦公室去好了。


    齊世龍再不通世故,活了大半輩子這點邏輯關係還理地清的。那麽就是說,這個光盤是為了表演專業考試送進來的。


    齊世龍老師想通了這點,對著早春的陽光眯了一會兒眼睛,突然之間心情大好,非常之好。


    他的腦子裏再度浮現起剛才的那盤片子裏,那個叫周依依的女生機智大膽的誘使郭承安上當,拍下他的醜態地過程。盡管機器在周依依身上放著,她自己沒有出現在鏡頭裏。但是聽聲音也能聽出她的鎮定從容,一種光明磊落的感覺。


    原來,這個一直被自己認為是品德有虧地問題女生。這個被王敬鬆看中的可造之才,其實竟是個、至少是個活潑可愛、聰明得體、不畏強梁、不攀附權貴的心誌高潔的女孩。如果她真的水性放蕩,去年在郭承安的誘騙下,聽說能保上電影學院,是早就出賣自己了嗎?何必又大費周章的再等一年?


    險些斷送了一個好苗子!過,幸虧敬鬆心如明鏡,齊世龍老師現在的心情,居然有種失而複得的喜悅,還有什麽,能比這個更高興的呢?


    相比之下,去找徐曉君算帳,去找郭承安興師問罪,所有這些事情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齊世龍老師就是這樣一副老小孩的脾性,孩子的特點,或者一個秉性單純的人的特點,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轉念之間,心思百轉千迴,大喜大憂。


    他抑製不足老臉上欣慰的笑容,自言自語的道:“這可得告訴敬鬆去,順便把他那裏昨天考試的記錄要過來看看……唔,我倒要見識見識,對!見識見識去!”


    齊世龍老教授心花火放的向著表導樓走去。這個時間,王敬鬆大概正在教研室裏自己拉片子備課案吧!,當


    滿心歡喜的老人家沒有注意到,在辦公樓對麵的小食雜店旁邊,倚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拿著一瓶可樂,叼著吸管麵無表情的吸著,鷹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齊世龍老師的身影走進了表導樓。


    孔儒看著齊世龍老師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了。迴頭把喝空了的可樂瓶子往櫃台上一頓,拍了拍手,向辦公樓走去。


    那插在瓶子上的吸管,整個被他咬爛了。


    孔儒慢悠悠的走在辦公樓裏,途中遇見了兩個以前在電影學院上學時就認識的老師,其中一個還是管理係的。


    孔儒特意停下來,跟管理係的這位老師寒暄了兩句,當這位老師知道他現在跟著孫老爺子在學東西時,非常驚訝甚至羨慕,連聲勉勵他。


    孔儒跟這位王老師分手後,徑自走到齊世龍辦公室門口,他推了推門,鎖著,他又站在窗口向裏張望了兩眼,然後得意的一攤手,神經質的笑道:“看看,看看,齊世龍老師不在,他居然在,他為什麽不在呢?哈哈……”


    孔儒嘴角掛著一個得意的冷笑,迴過頭來靠在走廊上,吸了口室外的空氣,小聲的自言自語道:“現在是……上午十點四十一分。在這個時間,齊世龍老師不在他的辦公室。我確實看過了,還等了一會兒,中間遇上了導演係的李老師和管理係的王老師,還跟王老師聊了一會兒。是我不來找他,不是我不願意幫那個叫易青的小子和他的朋友,不信問王老師,我確實來找齊老爺子了。實在是,我找了半天,齊老師在,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孔儒得意的拖長了尾音,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冷笑著,英俊的劍眉高高的挑了起來,顯得那樣的別扭和怪誕,跟青時他在孫老爺子家裏那副謙謹隨和的低調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孔儒腳步輕盈的下了樓,向大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卻意外的停住了腳步。


    他看到易青和孫茹、依依正在向他這個方向走來。


    剛剛送走小雲的易青還有點感傷,他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慵懶平靜,孫茹走在他的左邊,依依走在他的右邊。


    孔儒差點沒法恢複他平時在人前的那種謙和的狀態,因為易青那平靜的、好象天地萬物都自然而然是屬於他的那種表情,以及兩大美女左右簇擁的那種架勢,都讓孔儒覺得有把烈火在胸口惡毒的燃燒著……


    “小茹。”孔儒親切的叫著,迎了上去,一如青時般自然。


    “孔大哥!”孫茹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家裏人,高興的打著招唿。


    孔儒笑著衝易青點頭道:“易青,你好啊!”說著,特別特別認真且真誠的道:“這兩天多虧有你照顧小茹,我代我們家老爺子謝謝你。”


    易青笑道:“應該的,孔師兄來學院有事?”


    孔儒猶豫了一下,道:“辦完了,現在趕著迴去。”他馬上岔開話題,轉向依依道:“你就是最近很有名的那位周依依同學了吧?”


    “我?有名?”依依愕然。


    孔儒哈哈大笑,道:“開玩笑的。聽說你參加了今年的專業考試,好好考,加油啊!”


    依依高興的點頭道:“謝謝你,孔師兄。”


    孔儒看見依依的笑容,怔了一下,世上竟然有這麽好看的笑容,好象在人的心裏化開了一團暖融融的凝乳一般。


    易青微微一笑,他一點也不介意,反倒有點驕傲。


    一般每個男人第一次見到依依的笑容,都會楞神兒一下的,除非他不是個正常男人,早習慣了。


    孔儒隨即恢複了常態,點頭道:“我還有事,先走了。小茹,早點迴家去吧,你爺爺其實非常想念你的。”


    說著,他衝三人點了點頭,擦身走了。


    依依剛才的那個美麗笑容令他印象深刻,他沒有迴頭,卻在心裏怨毒的想道:媽的這小子身邊已經有個這麽漂亮的妞兒了,還要去糾纏小茹,還不是相中了老爺子的權勢?等著吧,早晚搞死你!


    遠處,易素和依依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聲還在遠遠傳來――


    “孔師兄這人挺不錯的……”


    “人是不錯,就是沒我帥!哈哈……”


    “切!沒看出你哪兒帥了!依依你看他那德性……”


    齊世龍老師這人有個怪癖,除了不得不用的拉片機器包括電腦、dvd、投影機之外,他對所有的機器敏感。似乎從那個時代過來的老人有很多都有這個怪毛病,比如攝影大師郎靜山先生,聽說除了電燈什麽電器都不用。


    電影學院那麽多在職的老師,估計隻有他一個是沒有配手機的,而且,他的辦公室也不讓裝電話,據說老爺子心髒不好,猛然聽見電話鈴響要出事。


    也正是因為這樣,連孫老爺子這樣的至交好友,一般要找齊老爺子都要通過他的同事、學生、兒子之類的人,所以孫老爺子才會讓孔儒跑這一趟。


    就在孔儒得意洋洋的往孫老爺子家迴去的路上,那位在影壇顛簸了幾十年的大亨孫老教授,正在悠閑的看當天的報紙――娛樂版。


    寶叔補覺起來了,客廳裏開始有了響動。


    孫老爺子隨口問道:“冬吳,幾點了。”


    寶叔還沒完全醒,楞了一下才掏出手機看了看,道:“十一點多了。”


    “啊?這麽晚了?差點耽誤事兒。”孫老爺子訝然摘下老花鏡,笑道:“你這一覺睡的可夠實在的。”


    寶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馬上叫準備午飯。”


    “是吃飯的事。”孫老爺子道:“你幫我給敬鬆打個電話。要抓緊,過了今天十二點。他們就閉覆了。”


    “電影學院的王敬鬆老師?”寶叔覺得有點奇怪,這時候找他幹什麽?


    孫老爺子點頭道:“問問齊世龍那老頭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寶叔問道:“您不是讓小孔專程去找齊老師了嗎?”


    孫老爺子淡然道:“就是因為他主動要求去,我才讓你打這個電話。你在電話裏別主動先說孔儒去找老齊地事,隻是探探口風。看看早上有沒有人找過齊世龍;如果孔儒已經找過他了,再問問說了什麽,怎麽說的。”


    寶叔臉色微微一變,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


    孔儒離開電影學院之後,特意在府城大商場逛了個夠,然後在有名的“阜成門烤串大王”吃了一串烤魷魚,兩個烤腰子,十個牛祟肉串,滿嘴香辣,這才心滿意足地慢悠悠的迴到孫老爺子那兒去。


    一進門。就看到吃過午飯的老爺子正在喝消化茶。孔儒連忙恭謹的走上去,叫了聲:“老師我迴來了。”


    孔儒在門口把自己的頭發稍微弄得亂一點。領扣解開,然後把外套脫下來搭在臂彎上,這才開門進去。


    孫老爺子沒抬眼,吹了吹茶沫兒,輕聲問道:“迴來啦?吃過飯了嗎?”


    孔儒很自然的道:“沒。還沒顧。”


    孫老爺子喝了口熱茶,放下杯子,看著孔儒問道:“見到齊老師了?”


    孔儒苦笑道:“找了一早上。齊老師不知去哪兒,可能這兩天他比較忙吧。我差不多十點多就到他辦公室了,等了好久不見來,到處找也沒找著,倒是碰見我以前管理係的王老師,聊了會兒今年考試的事。”


    孫老爺子漫不經心的看了他兩眼,道:“這事就是沒辦成?”


    孔儒連忙道:“不要緊,我交代一個同學幫我留意了,下午我再去一趟。一定要找到齊老師。”


    孫老爺子眯著眼睛活動了一下筋骨,淡淡的道:“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隔離閉關了吧?電影學院地規矩。專業考試最後一場的前一天,主考老師從看到三試考題開始,到第二天進考場,必須完全與外界隔離,不能接電話,不能會客,象高考地評卷老師一樣,在學校住宿休息,這你忘了?”


    “啊?糟糕!”孔儒拍了拍腦門,一副如夢初醒恍然大悟的樣子,連聲道:“該死該死,怎麽把這個茬兒給忘了。哎呀,畢竟是距離我自己考專業試過去太多年了,連這個規矩都忘了,這可怎麽好,明天就考試了,這……”


    “算了,”孫老爺子看著他,神色如常的道:“去吃飯吧,給你留了香辣祟肉鍋了。”


    孔儒垂頭喪氣的道:“對不起老師,我沒把事情辦好。”說完,看孫老爺子沒作聲,仰在沙發上養神,便靜悄悄的轉身去了餐廳。


    孔儒剛剛離開客廳,孫老爺子眯著的眼睛忽然睜開,眸子裏精光四溢,完全不象個懶洋洋的老人。他慢悠悠地端起那杯熱茶,試了試溫度,喝了一口,滿意的嘖嘖嘴,低聲自言自語的喃喃道:“這喝茶要講究個火候兒,時候早了,急了,要燙嘴。”


    ……


    不知不覺,宮大胡子押在看守所已經兩個星期了,款也罰了,笆籬子也蹲了扳著指頭盼出去。


    這天他以前跟過的一個劇組的武行、替身、道具一大幫人湊了份子買了一堆好吃的來看他,到了地方給看守警官駁迴去了,告訴他們:人不在了,轉中院羈押了。


    這幫朋友覺得納悶兒,一個年長點的連忙問道:“這事兒不是早結了嗎,怎得又轉去中院了?”


    “叫人告了。強奸罪,累犯!這下少也要十年八年的。”看守警官有點不耐煩,鄙夷的道:“這種渣滓,操!告兒你們哥兒幾個別跟這塊兒攙和兒,攙和多了可沒你們地好兒!什麽玩意兒啊……”


    與此同時,北影廠,仿清樓小院。


    徐曉君和梁曉剛正在忙著新一年常年班的招生宣傳工作。吹得天花亂墜的海報和公告要趕緊雇人發出去,最要緊地是這兩天落榜的考生,要把傳單發到他們每個人手上,讓這些對電影學院還報有幻想的學生乖乖掏出錢來。


    每年發不完的招生財,徐曉君美孜孜,得意洋洋。


    宣傳可告這東西很重要……


    可惜今年似乎不用了。


    砰得一聲,辦公室門被用力推開了,嚇了徐曉君一跳。


    門口站著兩個虎背熊腰的警察,一副撲克牌麵孔,麵無表情……


    ……


    孫茹和依依一早上起來,出了晨功,就坐車來電影學院跟易景、羅綱、楊嫻兒他們一起吃早飯。


    今天是電影學院二試放榜的日子,一大早易青和羅綱就在。孫茹、依依和楊嫻兒去買了早飯,在男生宿舍等他們,孫茹給易素發了短信。


    沒等多久,易青和羅綱興高采烈的衝進來。易青興奮的對依依道:“抓起來了!抓起來了!”


    依依和孫茹愕然對視。


    易青道:“徐曉君兩口子,抓起來了!起訴他們協同犯罪,強奸案,馬上提起公訴了!這下好了,善惡到頭終有報,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終有惡貫滿盈的時候!”


    孫茹一聽,喜道:“真的?阿彌陀佛,老天開眼了。蒼天啊,大地阿,不知道是哪路英雄替我們出了這口惡氣啊!”


    易青笑道:“還不知道。明天我就把那卷帶子複製一份,交到中院去做證據,我和喬帆到時候還可以當庭指證徐曉君,加訴她詐騙!”


    “對!”楊嫻兒拍手道:“判她個十年八年,這才叫人心大快,大快人心!”


    孫茹搖頭道:“不好不好!判刑是要判的。但是依我說,最重要是罰她一百幾十萬,押著她,叫她親眼看著她的錢從她麵前一疊一疊拿走,一疊一疊拿走,然後不夠的部分再賣她的房子賣她的車,當著她的麵賠給那些上當受騙的學生……哈哈哈,那叫一個痛快!你們想想到時候她的表情!”


    羅綱摸著肚子道:“吃早飯吃早飯。吃完了趕緊陪依依去看榜。今天這麽高興,等依依再進了三試,我們中午又可以大肆慶祝了!”


    楊嫻兒白了他一眼,笑道:“德性!就隻有吃的出息!”


    易青和羅綱風卷殘雲的吃了早點。孫茹站在宿舍樓上看到底下人越聚越多,表尋樓裏幾個研究生拿著榜單出來貼了。


    孫茹連忙招唿大家下樓。


    一行人到了樓下,第一批看榜的人連考生帶家長幾百人已經把榜單圍上了。這邊貼榜的人還在粘膠呢,那邊已經擠上來讀榜了。


    一時間雞飛狗跳,大家議論紛紛,沒多久,人群中開始有了尖叫聲――


    “在哪裏!看、看!是我,我進了,我進了!”


    一群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簇擁下,一個漂亮女生欣喜若狂的分開人群跑出來喜極而泣。


    有人歡喜就有人傷心。


    幾個女生默默的分開人群,慢慢的走出來。未及抽搐,淚已成行。


    再過了一會兒,安慰女兒、兒子的家長越來越多,大罵電影學院瞎了眼沒眼光的聲音此起彼伏。


    “算了算了,乖孩子別哭了。這麽個破學青,有什麽可上的,他們那都是靠關係,走後門的!黑幕,這裏麵都是黑幕!”


    “就是就是!”


    類似的聲音開始多了起來,有關某考生家長捧了多少現鈔進場,光是盛錢的皮箱就有好幾個的傳說開始脛而走。


    依依屏著唿吸看了一遍榜單,孫茹指著一個考號道:“看,在那裏。”


    依依平靜的核對了一遍自己的考號,輕聲道:“走,領三試準考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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